，陵虛血途

朝霞剛起時，峰頂的雲霧還未散盡，伊然已是在崖邊等候崔晟與蘇大的到來。

不負伊然期待的是，兩人都在辰時未到時便已來到崖邊。

崔晟看着比自己高了許多的蘇大，對於這個比自己還要早到的傢伙很是不服氣，氣嘟嘟地看着在崖邊打拳的伊然。

伊然在打拳的同時，也將口訣直接念了出來：「神凝意靜，不僵不拙。自然合度，首尾貫一。」

「呵」，「呵」！

沒有使用真氣的情況下，伴隨着兩聲「呵」，伊然雙拳前的雲海竟是猛然炸開。

崔晟獃獃地看着雲海，蘇大卻是已經開始跟着伊然默念著口訣，跟着伊然的動作前踏出拳，後退抬肘……

「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蓄.精養氣，神氣自振。」

出拳收拳踢腿收腿，伊然的動作時快時慢時柔時剛，也不再發出「呵」的聲音。

崔晟看得眼花繚亂，蘇大也終於跟不上伊然的動作，只能更加用心地記住伊然所念口訣。

「柔能克剛，勁小不輸；靜以御動，弱不受侮。」

「極實可破，盈滿必虧。遲疑失機，空留後悔。」

「奇正之變，不可勝窮。直出側入，步趨身擁。」

一套拳打完，伊然的額頭也出現了騰騰白氣，崖外的雲海更是被撕扯得凌亂不堪。

收起拳架的伊然走到崔晟與蘇大身旁，嚴肅地問道：「看清楚了嗎？」

崔晟捏着衣角，奶聲奶氣地說道：「伊然哥哥，我，我沒有看清。」

蘇大也是低着頭，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先生，我也就記住了前幾招。」

伊然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回到崖邊，背對着兩人嚴厲地說道：「崔晟，記住了要稱呼我為什麼。與我學拳，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還有，你們要記住了，有些機緣不會等着你們去取，錯過也就是錯過了。」

「沒有誰會一遍一遍地教你們如何修行，這條路從來都只能依靠自己！」

聽到這般嚴肅的話語，崔晟低下頭雙手捏緊了衣角眼中含着淚花，蘇大也是低下了頭雙手緊握不發一言。

遠處雨蝶與崔萬山夫婦，看着崖邊這個方向，靜默了許久這才說道：

「伊然哥哥好像與以前不同了。」

裴菲有些心疼孩子，但是卻還是相信崔萬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兒子對修行的渴望，只是疑惑地說道：

「哪裏不同了？」

雨蝶捏了捏垂下的鬢髮，沉吟半晌才開口說道：「我也說不上來，似乎是變得嚴肅了？還是因為我以前也未曾見過他教授弟子的模樣呢？」

「想當初，伊然哥哥對我可好了，在修行之初得到的許多靈材都送給了我。即便後來不知為何離開了學院，也會寄資源回來讓黃戰導師轉交給我。」

「……」

說着說着，雨蝶便從空間戒中取出了天黃雙靈杖輕輕撫摸：

「無論他身處何時何地，都總會替別人着想。所以他對小晟晟和蘇大嚴格，一定有着他的道理。」

崔萬山聽着雨蝶訴說回憶，目光卻是看着施展拳架的伊然，目光凝重眼神一眨不眨。

裴菲也在這時發現了崔萬山的異常，開口問道：

「山哥，你怎麼了？」

崔萬山看了眼裴菲，立馬再度回頭，急切地說道：

「菲菲，你看伊然的拳術，似乎很不簡單，應該不光光是一種武技！」

聽到崔萬山的疑惑，裴菲也是靜下心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伊然的動作。

他們聽不到伊然所授的口訣，只能對伊然的動作有個大致的感覺。

缺少口訣來進行運氣，拳架其實也就失去了精髓。

但出生非同尋常的裴菲在腦海中演練伊然的拳術后，立馬就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因為即便不使用內勁，這套拳法武技也能毫無阻滯地施展出來。

一般這種武技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江湖中的外練功法，起到的僅是強身健體的功效。

但是耗費這種精力去練拳，去追求強大些許的體魄，還不如多修鍊會心法。

因此這種武技對於武修而言沒有任何的價值，就算是江湖宗師都不一定能夠看得上眼。

但是換做伊然傳授這種武技，他們夫婦就不得不好好地思考另一種可能了。

那就是這套拳法有無可能是一套煉體術，甚至這種煉體術都無需內勁的催動。

如果不需要施展內勁就能催動這套拳法，那是不是說明包括魔法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可以修鍊這套拳法！

若是魔法師都可以修鍊這套拳法的話……

想到這裏的崔萬山，心中已經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正要上前卻是被裴菲拉住了，裴菲自然知道崔萬山的心思，直接開口說道：

「伊然願意傳授小晟晟這套拳術，對我們而言已是大恩，就別奢求太多了。」

崔萬山眼中閃過一道莫名的失落，卻是沒發現雨蝶在聽到兩人的對話后已是蹦蹦跳跳前往崖邊。

等待伊然第二遍拳架打完，雨蝶搶先開口道：「伊然哥哥，我聽崔叔裴姨說這套拳法好像不用內勁就能施展，我能一起學嗎？」

伊然聽到雨蝶所言頓時一愣，稍作思索這才恍然。

作為晚輩，自己從未想過讓崔萬山裴菲一起練拳，作為拳法，自己也未想過讓身為魔法師的雨蝶和古德練拳。

伊然雖說沒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但卻做了敝帚自珍的事實。

伊然笑着說道：「是我疏忽了，雨蝶你去喊古德爺爺一起來練拳吧，辰時練拳對他老人家也有好處。」

「小晟晟，你去喊崔叔裴姨也一起過來吧。」

聽完伊然的解釋，雨蝶臉上洋溢起笑容，蹦蹦跳跳去往竹屋去找古德。

崔晟也是邁著偌大的步伐去喊自己父母。

看着僅是一人的蘇大，伊然看着雲海隨意說道：「拳需久練，修行之事從來都是要一步一步去走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牽掛，而且這還是你拚命的動力，但卻不能為此著魔。」

「要知道，你的目標不光光是找回你的妹妹，還需要有保護她的能力。」

「若是你貪功冒進，若是入魔，你就算找到了妹妹，又是否能有保護她的能力？」

低着頭的蘇大精神一陣恍惚，對於自己心中的渴求感到了些許無力。

自己不知何時才能去尋回妹妹，這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結，哪裏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但是蘇大依舊咬着牙，艱難地開口道：「是的，先生，我一定好好練拳。」

看着內心已經有了亂意的蘇大，伊然皺了皺眉頭，靈機一閃開口道：「蘇大，只要你好好練拳，我相信你有機會在一年內走下落一峰去尋找你妹妹。」

「若是你這樣沉淪，只能當作是我看走了眼，你的堅持也不過就是個笑話。」

「那一年後你同樣得下山，只不過是被淘汰，是失去了繼續修行的資格。」「到那時候，我看你拿什麼去找你妹妹，又拿什麼贖回她保護她！」

聽着伊然無情的言語，蘇大雙腿顫抖，再度跪了下來，額頭貼於地面哭訴道：「先生，蘇大知道錯了，蘇大一定認真學拳。」

伊然看了眼已是走近的四人，伸手扶起蘇大，笑道：「這是你對自己的承諾，而不是對我的。」

「我不會幫你去尋找妹妹，但是我會教你如何變強，一切都是看你自己而已。」

古德看着雙目通紅的蘇大，並沒有開口幫襯，直接板着臉問道：「小伊然這麼大早喊我這個老頭子起來作甚，你是知道的，我已經時日無多，還不讓我多睡睡！」

「怎的，雨蝶說你的什麼拳術能夠對老頭子我有益？竟是讓老夫這個魔法師來練拳？」

古德故作嚴肅，算是在為蘇大找回點場子，好讓他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讓他明白作為落一峰的弟子，有人敢欺負你，老頭子就幫你找回場子，即便是他伊然也不能隨便欺負人！

只是伊然毫不在意，說道：「古德爺爺，你怎麼會時日無多呢！」

「忘了跟你說，我在林江城時，意外地成了煉藥師大賽魁首，僥倖與煉藥師公會的會長曹承有些交情。」

「他曾經答應我，只要我尋全靈材，他願意為我煉製一份靈階的延年益壽的藥劑！」

古德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曹承的名字他同樣熟悉得很。

只是伊然那幾個「意外」、「僥倖」，讓他很不確定伊然真的能讓曹承為他出手煉製藥劑。

靈階煉藥師他自己就是，真正難得的還是藥方與靈材。

宗門派發的資源若是全部換成常見的高階靈材，擁有落一峰煉藥術傳承的古德同樣能夠煉製一份靈階的藥劑。

成了他卻是能夠增加二三十年的壽命。

可若是失敗了呢？雨蝶或是其他弟子將失去一整年的修行資源！

最關鍵的是，如今的古德雖有靈階煉藥師的名頭，但身體孱弱的他根本就無法支撐自己去煉製一份靈階藥劑。

甚至於六階藥劑，都有着不小的難度。

所以古德他賭不起，也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

「還是先練拳吧，試試看能不能有些效果！」古德雖是滿懷希望伊然卻是能夠請動曹承。

可這麼份天大的人情終究是要還的！

伊然明白古德的想法，也不再多說什麼，看向幾人說道：「這套拳架並非我們熟知的武技，而是一套煉體術！」

「由拳架配合口訣，通過對身體的控制肌肉的震動來做到淬鍊筋骨。」

「長久堅持，是有機會將體魄錘鍊到四階巔峰的，只不過光憑這套拳架還是有着不小的難度。」

聽着伊然的訴說，崔晟與蘇大眼中只有迷茫，古德和雨蝶眼中是欣喜，崔萬山和裴菲則是震驚。

有機會也有難度，但是僅憑拳架就能做到這一點，這份拳架的價值讓他們夫妻都感到恐怖。

兩人對視一眼后，崔萬山立馬開口道：「這份拳架意義過重，你願意傳授我們，我們哪怕受之有愧也是想要修行的。」

「但不得不提醒一句，這等功法千萬不要隨意外傳！」

看着崔萬山的鄭重表情，伊然輕輕點頭：「那我們繼續吧，一個時辰后崔叔裴姨古德爺爺你們還要給弟子授課。」

也就是從這日起，每日辰時，都會有老老少少七人在崖畔練拳。

沒有揮灑的內勁，只有堅持不懈日復一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