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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衍紀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慘案連生字體大小: A+
     

    自白劍祖師傳下修仙功法以來,無數的修仙者為了與天爭命而努力修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企望在有限的歲月之中尋求突破,然則成功之人實為少數。想要修仙成功,根骨要佳、悟性要高、毅力要強,即便兼備,也要看是否有運氣能渡過最後的天劫。

    青龍大陸修仙界歷來不乏驚才絕艷之輩,但又有多少人渡劫成功修成劍仙?或許有人會想:「為了長生而窮盡一生,換來的卻仍是一個無法確定的懸念,如若成功還算值得,倘若失敗,倒不如平凡享樂,逍遙自在。」

    人,各有所志。修仙者亦是如此。有人開宗立派,將本門修鍊功法發揚光大;有人精心授徒,保持一脈傳承;也有人獨自隱修,追求自達臻境。在歷史長河中,多少宗派、宗脈誕生和湮滅,看青龍大陸修仙界如今的格局,除了萬古長青的七大宗派之外,各郡實力排名第二至第五的宗派里,建宗最久的也不超過兩百年。驤龍郡的金仙宗,便是一個最新興起的宗派。雖然人數不多,可沒人敢惹。

    這次竟然有人如此大膽,不僅殺害金仙宗的弟子和她們的雙修道侶,還拿走良品仙劍,放火燒了大殿。當吳素櫻的幾位師妹陸續趕回宗內時,看到滿目瘡痍的宗門,忿恨地咬牙切齒。

    「師姐,不管兇手是誰,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憑我們幾人的身份,又有何難?」一位綠衣女子揮着拳頭。

    「說得沒錯!竟然敢招惹我們金仙宗,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什麼來路!」另外一位藍衣女子道。

    「我們一會兒立即趕回去,發動各方勢力,掘地三尺也要把兇手給揪出來!」又一位紅衣女子道。

    她的話立即引來一片附和。這群席地而坐的美貌女子之中,只有宗主吳素櫻一直低頭沉默不語。見師姐不發話,其餘幾人也漸漸安靜了下來。綠衣女子問道:「師姐,你倒是下個命令啊!太清宗去查散修的重劍高手,我們該怎麼做?」

    吳素櫻抬起頭來:「師妹們稍安勿躁。這幾日我已想過,一來,我們要發動各方勢力,細查大小宗派中的重劍高手,看看有沒有最近離開宗派的可疑人物;二來,那個『何天逍』的確令人在意,至少可以確定一點,兇手認識他,或許他就是解開此案的關鍵。」

    紅衣女子「騰」地站起身來:「師姐和我想的一樣,不論如何都要先把何天逍本人給找出來。那我們還等什麼?」

    吳素櫻瞥了她一眼,嗔道:「忻瑩,坐下!怎麼一直都這麼沉不住氣?何天逍畢竟曾是太清宗的弟子,還是宗主李原嘯的外孫,你那麼大張旗鼓的,不怕惹惱了太清宗?你讓海若的面子往哪裏放?」

    紅衣女子氣悶地坐下了,看了看身旁的一位紫衣女子。這位紫衣女子,正是吳素櫻剛才提到的「海若」。她說:「師姐,你的意思是,我們暗中尋找?那個『何天逍』我也有所耳聞,聽說他和同胞兄弟何天遙當年都是太清宗里了不得的甲等根骨弟子,他突然放棄修仙離宗之後,李宗主和他的師父余長老都勃然大怒,派人四處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太清宗的長老們對此一直深感惋惜。師姐,太清宗的獵言堂聞名天下,明查尚且如此,我們暗查又有何用?」

    吳素櫻思慮片刻,道:「海若,等她們幾個查遍各個宗派的重劍高手之後,我與你一同前往太清宗。諸位師妹,你們現在就速速回去徹查,三個月內務必回報於我。」

    幾位女子異口同聲的回應,然後四散離開了金仙宗。

    紫衣女子問道:「師姐,那我們一直在這裏等著么?太清宗以及亢龍郡其他宗派也有重劍高手,不用我去查嗎?」

    「我還有要事得趕回毒煉宗,重建宗門的事就交給你操辦了。至於亢龍郡的重劍高手,相信太清宗自己也會去查,我們不必費心。倘若查不到兇手,三個月後我與你一起去太清宗見李宗主,探一探他的口風。師妹,有勞了。」吳素櫻交代完之後,匆匆地御劍飛走了。

    望着吳素櫻遠去的背影,紫衣女子不解地輕聲道:「師姐究竟有什麼事能比宗門大事還重要?」想不明白的她微微搖了搖頭,下山尋找工匠去了。

    ……

    星風海的小島上,正在打坐的黑衣人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件事。「當時疏忽了,那個老頭兒是洞虛前期,以何天逍離開宗門時的境界,如何能殺得了他!我留下的字跡,雖然是模仿他弟弟何天遙的筆跡,但兩兄弟的筆跡終究不會一模一樣,由此看來,那些修仙者不一定會相信是他做下的……」

    正當他思索時,天逍從山洞中走出來,一邊活動着筋骨,一邊對黑衣人說:「喂,你該教我刀法了!」

    黑衣人沙啞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慍怒:「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口氣嗎?」

    天逍怔了怔,他一直都是這麼稱呼黑衣人的,也沒見黑衣人生過氣,怎麼今天不一樣了?「你又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知道該如何稱呼?」

    「哼,給我聽好了,我姓蕭,以後你得恭恭敬敬地稱呼我為『蕭前輩』!」黑衣人道。

    聽到「蕭」這個姓氏,天逍不禁想起了心中那道溫柔的倩影:「許久不見,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想起我?或是……與他人雙修了?不會,不會的,立英不是那種人,除非我死了……呵,像我現在這樣的狀況,不能隨意地見到親人和朋友,和死了又有多少區別……」想到這兒,他自嘲地一笑。

    眼前忽然一花,黑衣人已經閃到面前,一個爆栗狠狠敲在了他的腦門上:「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天逍收回思緒,回道:「聽到了聽到了,蕭前輩,行了吧?」然後,他又小聲嘟囔:「真是的,同是一個姓,脾氣卻差這麼多……」

    這聲嘟囔當然沒逃過黑衣人靈敏的雙耳,他瞬間就想明白了,哈哈一樂,道:「臭小子,想女人了吧?」

    天逍沒好氣地說:「沒有!」

    「別瞞我了,一看你剛才那個痴迷的神情,我就猜出個八九分了。小子,我提醒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那個姑娘雖然不錯,但你和她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最後不是你害了她,就是她害了你。」黑衣人道。

    「你又怎麼知道她人不錯?」天逍不解,「你見過立英?」

    「哦,原來她叫蕭立英……」黑衣人說,「我雖然沒見過她本人,但是看到過她留下的字跡。正所謂『字如其人』,看她的字雋秀工整,點畫清圓,她必然是個明眸皓齒、仙姿玉貌之人。我猜得沒錯吧?」

    天逍更不解了:「你在哪兒看到她寫的字了?」

    「雲暮山莊。」

    天逍吃了一驚:「你去雲暮山莊做什麼?」

    黑衣人又給了他一個爆栗:「別問那麼多!趕快修鍊!我說口訣,你記錄下來!」

    天逍心中納悶,黑衣人今天當真奇怪,平時修鍊都是他口述,天逍強記於心。這孤島沒紙沒筆,如何記錄?「蕭前輩,你倒是給我紙和筆啊!」

    「要紙和筆做什麼?拿刀刻石頭上!」黑衣人命令道。

    天逍無奈,拔出魔刀,刀尖抵在洞口的一塊巨石上,等著黑衣人述說。

    「天無窮處,

    地有盡頭。

    急則匆匆,

    緩則悠悠。

    日不移影,

    時如長流。

    一瞬成久,

    一日三秋。

    縱橫天下,

    萬事不休。

    一瀉千里,

    一蹴而就。

    悟此身法,

    無出其右。

    恰似鳳舞,

    宛若龍游。」

    說完身法開篇,黑衣人頓了一頓,問正忙着刻字的天逍:「小子,你可明白我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

    天逍刻完最後一個字,仔細讀了讀,笑道:「是不是說,學會這個身法的人在瞬息之間就能行至千里之外?這未免也太誇張了。」

    「『日不移影,時如長流。』意思是對別人來說,只是一個『日不移影』的須臾,可對你來說,時間卻是如同滔滔江水般流過。雖然誇張,但卻闡明了此身法的特點:當『一瞬』變成『許久』,『一日』當成『三秋』,你的速度自然會比別人快許多。能夠『一蹴而就』地『一瀉千里』,才能『縱橫天下』、『萬事不休』。我這套身法,名為《龍游》。」黑衣人解釋道。

    「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蕭前輩,你繼續往下說。」

    「聽好了……」黑衣人繼續傳授天逍身法口訣。

    天逍一邊在心中默念,一邊連抖手腕,魔刀刀鋒在巨石表面留下了一排又一排整齊的字跡。刻着刻着,天逍無奈地回頭說:「蕭前輩,寫不下了。」

    黑衣人負手走到巨石旁,看了看天逍的字跡,說道:「今日是初次,剩下的你就強記吧。」他繼續說完了剩下的心法,天逍全部一字不落地默記於心。

    待傳授完畢之後,黑衣人令道:「從明日開始,你每日都要在這塊巨石上將身法口訣刻寫一遍,記住,必須是完整的一遍。」

    「這不是都刻滿了么?明天……」天逍話音未落,只見黑衣人抽出魔刀,對着巨石一刀斜著劈下,「哧啦」一聲,巨石表面的字跡竟然全部被刀刃颳去,地上只留下些許粉末,未見半片碎石,這是何等的精準!

    「每日刻一遍,對你練習控制力有很大幫助。我去鑄刀,沒事不要來打擾我。」黑衣人吩咐完就負手離開了,他的步伐很奇怪,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一次邁步,卻跨出了好幾丈的距離,好似閑庭信步,卻速度驚人。天逍眼睛一亮,這正是龍游身法,果然絕妙!

    黑衣人繞到小山背面,這裏也有一個山洞,不過並非天然形成,而是他親手挖出來的,以供鑄刀之用。從金仙宗掠回的五柄良品仙劍就存放在洞中。

    「方才看了那小子的字跡,居然和他弟弟的字跡差別那麼大……也罷,待魔刀鑄成之後,再去把那些傢伙幹掉,只要讓何天逍無法回去就行了。」黑衣人心想。

    「雖然是回爐材料,但處理好了也可以一用。」他自言自語。

    過了幾天,五柄良品仙劍在祛除了一些雜質之後,被熔煉成了兩柄極品魔刀。

    看着雙手中並不發光的魔刀,黑衣人非常滿意:「雖然比不上拔山魔刀,但已經是不可多得的極品了。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我的鑄刀水平依然不減當年啊,哈哈!」他舉起右手的魔刀,對着洞壁稍一用力,「噌」的一聲,壁上出現了一道裂縫,剛好將另外一柄極品魔刀藏在其中。「等那小子修鍊到煉虛還真的層次再給他用吧。」他心想。至於原先用的上品魔刀,他在鑄刀時就已經毀掉了。

    出了山洞,外面正是黃昏。黑衣人掐指一算,鑄刀已用去了五天。他一掌震塌了洞口,仰頭望着天上的朗月繁星,輕聲說:「今夜,有人要命喪黃泉了!」

    ……

    短短一個月之內,青龍大陸的修仙界接連出現好幾件慘案:先是驤龍郡的銀霜宗慘遭滅門;五天後,從飛龍郡遷移至驤龍郡的九霄宗也被屠戮殆盡;隔了半個月,亢龍郡的濛山宗也遭此橫禍;又隔了五天,潛龍郡的崇心宗同遇此劫。一連四個宗派被滅門,震驚了整個修仙界。

    四個宗派天南地北分處異地,之間也並沒有什麼來往,要說唯一的相同之處,這四個宗派都是小宗派,宗內至多不過百餘人,宗主也都是洞虛境界。一時間,各個修仙小宗的弟子時刻提心弔膽,人心惶惶。

    四個宗派所有死者的死狀都很慘,不是缺胳膊斷腿,就是被切成兩段。最令人驚訝的是,每一處慘案的現場,都有兇手留下的字跡:「殺人者,何天逍。」這下「何天逍」這個名字在修仙界可謂人盡皆知,金仙宗發生的慘案也隨着人云亦云而廣泛傳播開來,「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這一消息不脛而走,為此,許多中小宗派的宗主、長老連續不斷造訪太清宗,連飄渺宗主左傲廉與冷月宗主顏素霜也聞訊而來,李原嘯可算是費盡了口舌,承諾說一定會找到真兇。

    余瑞江回宗之後,盧海龍已經令他與花千雪一起下山和天遙等三人會合,苗昊商與姜桓谷已經離開了太清宗,尋僻靜之處修鍊去了。宗內知曉天逍秘密的人只剩下盧海龍和李原嘯兩個。李原嘯還得留在宗中應付各方登門造訪的其他宗派之人,盧海龍只得親自去幾個慘案現場查探情況。

    離開銀霜宗之後,盧海龍一邊御劍飛往九霄宗,心中一邊思索著。死者的狀況都與金仙宗那一回無異,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兇手留下的字跡明顯變了一種風格。這是為何?盧海龍百思不得其解。起初他猜測是有人得知金仙宗慘案之後,出於某種目的而蓄意冒充,但轉念一想,那殺人手法分明如出一轍,連死者傷處的細節都相差無幾,毫無疑問是同一個兇手所為。那他為什麼要莫名奇妙地變換字跡?

    九霄宗中的狀況亦是如此。濛山宗,崇心宗,兇手在四個宗派如法炮製,殺人,留字。這四回的字跡都是一樣的,字風較金仙宗那會兒剛勁了不少。每一處的死者,盧海龍都仔細檢查過,與之前自己的推測相符,兇手使用的應該是一柄一邊開刃、一邊鈍面的武器。

    「既然確定是同一人所為,他又不會無緣無故地變換字跡……難道說,他在模仿天逍的字風?」盧海龍忽然心頭一震,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能解釋一切的、最有可能的推斷。

    於是,他急忙趕回了太清宗,找到李原嘯,神色凝重地說:「這幾次的事件,應該不是天逍所為。」

    一直焦頭爛額的李原嘯聞言心中大喜,自從上次聽過盧海龍的推測之後,他始終有些壓抑,雖然天逍不是自己的親外孫,可他對天逍的疼愛絲毫不比對天遙少,想想兄弟二人平日裏的乖巧孝順,又想到找回天逍之後可能要親手處決他,李原嘯反而希望余瑞江他們找不到天逍才好。可最近一連四樁慘案讓他心中越來越不安,如果整個修仙界都開始尋找天逍,那他遲早會被找到。一聽盧海龍說天逍不是兇手,他立即欣喜地問道:「師父,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新線索?」

    「與其說是發現,不如說是兇手留下了新線索……」盧海龍將四個小宗派中的情形大致向李原嘯描述了一遍。

    李原嘯聽完之後眉頭緊鎖,他也想不明白兇手為什麼要變換字風。

    盧海龍解釋道:「撇開金仙宗那一回,這後面四次兇手的字跡一模一樣,字體剛勁有力,我猜測,這是他在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跡。」

    李原嘯點頭道:「沒錯,天逍的字的確筆力渾厚,端正剛勁。」

    「五次都是同樣的殺人手法,證明兇手是同一個人。既然他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跡,也就證明了兇手不是天逍本人。」盧海龍分析道,「由此也可以推斷,在金仙宗慘案與銀霜宗慘案之間的這段時間內,兇手曾經看到過天逍的字跡。」

    李原嘯眼睛一亮:「師父,你的意思是,兇手很有可能和天逍在一起?」

    盧海龍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懷疑,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天逍的另一位師父,那位傳授他另一種功力的師父!」

    李原嘯愣了一下,又問道:「那他嫁禍天逍的目的何在?」

    盧海龍想了想,嚴肅地說:「只有一個可能——他想讓天逍與修仙界徹底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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