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看著徐徐走來的古月族族長，他若有所思，但卻也是在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他所說之意。

「族長，請指教！」

老者雙眼眯笑，說實話，經過這麼久的接觸，他是真的很欣賞眼前的少年。

「如果小友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稱呼我為閻老。」

聽到這番話，沈七倒也沒有過多猶豫，他微微抱手，「那就承蒙閻老看得起了。不知閻老……」

突然，沈七目光變得犀利了幾分，感受著眼前老者，卻是無形之中給他了一種壓迫，他語氣雖是疑問，卻也是十分確定。

「閻老突破了？」

閻老點了點頭，「數日前，老朽碰巧踏足法則之境，一些見解或許對你能有幫助。」

閻老負手而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縷微不可察的追思之色，「當時我也曾以為，當境界到了，法則之境便是水到渠成。」

「可是，法則之境就彷彿和之前的修行，完全隔絕了開，若是沒有找到法則之間的關鍵，即便是領悟了一道法則，或許也會在其中平白地蹉跎許多歲月。」

沈七眼眸中閃過一絲瞭然，他也不打斷閻老的話語，想到閻老口中的關鍵，神色越發的鄭重了起來。

「雖然身負詛咒，且此處環境也是不盡人意，但是好在我族還有先賢留下來的手書，只是當時我看了很多，即便是有些許的觸動，卻還是困擾了我許久。」

閻老左手探出，一縷朦朧的光線展現，瞬間，這片天地間的能量似乎都躁動了起來。

以沈七的眼力自然是可以看得出，雖然這只是小範圍的變化，但是確實是與元境有了天差地別。

甚至，閻老沉穩的氣息極為凝重，沈七感覺即便是先前的木峰，或許也達不到此種地步，很難相信閻老是幾日前方才突破。

「不知小友看出了什麼？」

沈七微微皺眉，感受到閻老手中的能量彷彿在與天地交融，卻又有所保留，隨著時間的流逝，它的威勢竟是變得越發的驚人。

「我能感受到閻老手中的能量，似乎在藉助天地之力增強，只是其中的真切，卻是無法輕易的看清。」

「對，現如今沈小友距離法則之境的路途，便只差這一步，法則之境，雖然表面是掌握一道法則之力即可，但是更多的是溝通天地之力。」

「溝通天地之力？不知如何可以溝通？還請閻老解惑。」

閻老面色略顯尷尬，「其實老朽也不甚了解，只是突然感覺，老朽不久后便可以帶領族人從這裡脫困，略有感慨，卻不想在恍惚間找到了突破的契機。」

「是這樣嗎？那這種契機倒是確實玄妙。」

沈七若有所思，聽著閻老所說，雖然也是有所收貨，但是心中還是有些失落，不過他倒也沒有表現出來。

「既然如此，只是倒是要勞煩大家再等上一等了！」

「小友客氣，作為此方秘境的主人，即便老朽不說，相信小友發現其中奧妙，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

法則之境，需要溝通天地之力，但是如何做到，卻是玄之又玄。沈七隨意的漫步在海月秘境內，收斂了自身的修為，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凡人一般行走著，腦海中卻是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了，倒是差點忘了一件大事。」沈七將胸口的玉石摘下，全神貫注的盯著它，先前來自玉石中的神念，他可是記憶猶深。

「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玉石空間內，一個長相妖艷的女子靜靜的躺在一座玉床上，雖然說是妖艷，但是實則上，她的面貌就像是處在一片迷霧中。

妖艷不過是她讓人以為的形象。她的身材纖長，眉目如畫，渾身上下都帶著說不出的風韻，還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壓。

「本座的身份現如今的你還不必知曉，你不必多問，也不必擔憂本座對你有何企圖，反而在必要的時候，本座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你只需要不斷的提升實力，等你什麼時候到達悟道境時，本座會將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女子的聲音清冷至極，卻是詭異般的帶著某種信服感。沈七頷首，他確實太過弱小，即便是知道再多的秘辛，也不過徒勞。

玉石空間內，女子的身影很虛淡，她有著一對妖異卻好看的碧藍色瞳孔。

若是沈七能夠看到這一幕，絕對能夠看出，眼前的女子只是一縷殘魂，依稀間還可以看出幾分曾經的絕代風華。

「我該如何破鏡？」

沈七也不再糾結，直接問出了他現在要處理的問題。

「對於如今的你來說，與天地之力溝通，確實是很難，但是究其原因，不過是你閱歷不夠。」

「閱歷？」

「不錯，閱歷，因為你背負的仇恨，所以你很難靜下心來想一想、看一看，自然對天地萬物無法產生更深的感觸，又何談破鏡？」

從女子略微提高的聲音中，沈七感受不到一絲的感情，他深吸一口氣，「那我應該怎麼做？」

「你不妨在古月一族生活一段時間，在這期間盡量不要想太多，只要在這期間，你有任意方面的心靈突破，都有機會與天地產生共鳴，可以藉此破鏡。」

女子的話語沒有什麼彎彎繞繞，沈七自然能夠知曉她表達的意思，相比於之前閻老與他所說，女子的見解無疑是一針見血。

「好，不知你如何稱呼？」

明顯停頓了片刻，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卻是顯得更加的生硬，「本座澹臺明空！」

於是，沈七就在古月一族住了下來。

可能是閻老覺察到了什麼，古月族的族人也意識到了，沈七正在悟道的關鍵時刻，倒也沒有人多少人來打攪他。

晃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了，沈七彷彿真正意義上化為了一名普通的凡人，甚至在此期間都沒有修行過片刻。

漸漸的，他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先前在古月戰台廝殺，他沾染上了一些負面情緒，但是如今也是變得越來越淡，氣息也是越發的淡然出塵。

這一天，是古月一族的祭祀之日。

「一拜先祖！」

密密麻麻的古月族人聚集在一起，他們頭戴白巾，神情肅穆，隨著閻老的一聲高呼，雙膝跪倒在地，額頭向著地面緩緩的敲擊而去。

「二拜先祖！」話音未落，眾人便又是繼續跪拜而下。

……

沈七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沒有作聲，他彷彿也在藉此懷念著逝去的親人，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沈七的心情難得的十分平靜。

如此往複枯燥的動作在古月族族人心目中，顯然是無比神聖的，在此期間，每個人面色上都是充滿了悲戚。

「祭祖完畢，接下來請大家自便。」閻老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少頃，古月族族人們紛紛四散而去。

沈七緩慢的邁起步伐向前走去，他的腳步很輕，似乎不忍心打擾這群悲傷的人。

松針鋪滿在暗黃色的沙地，暖風徐徐，輕撫在沈七耳邊。

前方是一片荒地，隨處可見的，一方方不大不小的墳墓，充斥著幾分蕭瑟、荒涼。

……

「小蓮，我與你共同修行了十餘年，卻沒想天命弄人，可是我怎麼悲哀，都是換不回你，你放心，我們一起的約定，我會代替著你去完成。」

男子的聲音嗚咽，看著眼前明顯建立不久的墳墓，他悲從中來，眼角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男子是古月一族的一名普通族人，與妻子玉蓮一同參加了與沈七之前的一戰，玉蓮修為比上男子尚弱上三分，又如何能夠抵擋殺性大起的沈七？

大戰起后，僅僅是半柱香時間，玉蓮便是橫屍在地。

不得不說，沈七當時將自己的戰力一展無餘，招招不留余手，對於大多數的古月族人來說，雖然不至於一招斃命，但是被他擊中的人，是很難活下來的。

很顯然，這男子的妻子玉蓮，便是其中一位不幸之人。

「作為修士，我從不曾相信有鬼神，可是這一刻，卻是有這止不住的希冀，若真有地獄黃泉，還望你一路走好……」

男子每一句話都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逐漸，他身上便只是余留了些許無奈、孤獨，不得不說，這一幕極為扎心。

不遠處，沈七將眼前的一幕盡收眼底，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甚至他不止一次質問過自己，自己是否錯了？

但是，這世間又怎會有那麼多的對錯？沈七苦笑，人要殺我，我難道還要引頸待戮不成？人要殺我，那我也只有殺人！

沈七搖了搖頭，他緩緩的向著男子走去，他面露歉意。畢竟，不管如何，女子終究是死在他手下。

「抱歉！」

男子癱軟在地上，他眼眸微紅，待他看清楚眼前之人後，他的神色微怔，表情略微有些複雜。

「不，沈兄弟，這……這跟你沒關係，這一切都是……是……命，你沒有必要說對不起，相信小蓮若是能夠知曉這些前因後果，也不會怪你。」

「只是苦了我的小蓮，她才只有二十多歲呀……沈兄弟，能否讓我獨自陪小蓮待會兒？」

沈七身軀微微一震，他能感受到，眼前的男子言語中對他沒有太多的怨念，他此刻的心緒，或許都已經全部飄到了逝去的妻子身上。

「節哀！」

沈七的神色微微有些觸動，獨自向著遠方走去，只是腳步變得越發的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