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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辰之主 - 第753章 3日輪(下)字體大小: A+
     
    大概是對話太過荒誕的緣故,三位超凡種,竟然沒有一個理會。任鄧純等人進入飛艇,且正是從鄧純打碎的觀景玻璃幕牆處進去。
      ……等下,應該是白心妍打碎的吧?
      白心妍還在遊戲裡嗎?
      鄧純暫時沒有發現,飛艇裡感覺空無一人。
      大概是有了缺口,飛艇中塵沙灰霧滲透進來更多。而且剛才連番變故,似乎也影響到了內部供能,很多區域都是停電狀態,比鄧純逃離時視野更窄,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哦,還有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是那水母嗎?”袁無畏這話,肯定是問鄧純的。
      “應該是。”鄧純簡單回應。
      再回到飛艇上,此前夢魔般的呻吟聲,已經徹底失去了壓迫力,顯得格外虛弱——真神都不管它了,可不要虛弱嗎?
      趙汐籲了口氣:“只要這時候,那些欠帳的磁化傀儡別來搗亂,應該就能平趟了。”
      “你閉嘴。”弗裡斯和龍七同聲喝斥。
      趙汐挺委屈:“都遊戲裡了,還迷信個毛啊。”
      鄧純想了想,為趙汐緩頰:“我聽人說,夢境遊戲有通用場景和特殊場景之分。目前飛艇就是特殊場景,類似於副本,這裡面的角色一般來說都是特定的……”
      袁無畏松口氣:“也就是說,大概率只有水母和外面為它‘輸血’的那個?這是誰說的?”
      “就是那個白心妍,之前我提過,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還在遊戲裡面。”
      “想想也真是,原來‘下血本’不是個形容詞……原來墨拉一開始就知道,那個暗金流體裡面,有‘真神’的血。嘖,這都是誰的面子呀!”
      沒有了超凡種壓製,趙汐的話癆屬性初現端倪。
      “與其問‘面子’,我更想知道‘裡子’。”袁無畏用手指頭撓臉,頗有些困擾的樣子,“真神的血,可辨別性這麽強?映射到遊戲裡面,還能一眼辨識出來?”
      “你不是說墨拉和真神很熟嗎?”
      “可不只是墨拉,康妮應該也猜到了……我一直關注著她呢。”
      龍七信口接上:“那就是你的康妮和真神也很熟。”
      “滾!”
      “你們再這麽無聊就都滾蛋!”弗裡斯壓低嗓門喝斥,“真當人家聽不到呢!”
      要說弗裡斯也是用心良苦,是生怕他們幾個在遊戲裡面有恃無恐慣了,扭頭出去了,被那幾位撚螞蟻一樣,碾死在現實中。
      尤其是趙汐。
      他不像袁無畏那樣,出身天啟實驗室,大概平日就和墨拉這樣的超凡種玩慣了的。
      也不像龍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羅系人馬”,自然有那位護著。
      人哪,就怕失去了邊界感。
      有時候,那後果比外面是霧氣迷宮還可怕。
      弗裡斯不知道趙汐領悟了沒有,還考慮專門私信他一下。而此時,臨近轉出觀景走廊,龍七抓住最後機會,往外面看了眼:
      “他們還在聊。”
      這顯然是指三位超凡種。
      弗裡斯聽得皺眉頭,趙汐聽沒聽進去不知道,這位,還有袁無畏,顯然都不在乎。
      袁無畏就“切”了聲:“他們可聊的實在太多了,單就是那幾秒鍾的強光,聊上三天三夜都不奇怪。但我覺得,與其在那裡尬聊,不如去求‘那位’寫幾篇論文——‘那位’大概率會欣然接受,他現在不就是在內部論壇搞科普嘛?”
      頓了頓,袁無畏又道:“如果只是單純搞科普,反而簡單了。”
      想到那爆炸式碾過“邊界”的強光,大家一時都是無語。
      最後,趙汐還是忍不住:“那強光究竟是什麽?”
      龍七搖頭:“別問我。”
      袁無畏冷哼:“不知道。”
      弗裡斯再次喝斥:“少廢話。”
      鄧純和劉峰明保持斂默,後者還有點兒出神。
      而接下來,龍七開啟了個新話題,問起了劉峰明:“話說咱們這也算是給渾敦教團來收尾了,劉少校你和那邊不共戴天似的,看它現在的下場,有啥感想?”
      劉峰明平澹回應:“沒有不共戴天,渾敦教團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崩潰掉,只是換個內芯繼續吧。我只是想看看,以前綠區、藍區那些
      人,有多少還能留下來。”
      龍七又扭頭:“那可以問問鄧主管……你現在也是代天巡狩,覺得能留多少?”
      鄧純搖頭:“沒想過。”
      從昨天到現在,他經歷了這麽多事,一度以為與湖城再無關聯,後又屢屢關乎自身生死存亡,哪有閑情去考慮這些。
      但如今形勢劇變,讓龍七這麽一提,他心裡頭難免又有些波動。
      不知不覺間,他好像真的成為了鄧氏家族、渾敦教團裡頂特殊的一個——搭上了“那位”,而且又有附身加持。
      這與他當初的設想,豈不是全然吻合?
      可是,可是,那個爛肉水母老父親,還有阪城、洛城,乃至於湖城這些人,已經將局勢徹底打亂套了。
      這樁事不解決掉,就不知道後續的形勢。
      事實上,就算是知道形勢又如何?
      渾敦教團這邊,已經牽動了大洋兩岸多個勢力,哪還會像他此前設想的,局限於湖城一域的形勢那麽簡單?
      現在,鄧純隻想快點兒結束。
      待塵埃落定,他才有機會去考慮自身的前途命運——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會知道,自己究竟被安在了一個怎樣的位置上。
      不要怪他們在這裡閑聊,一路上確實很順利。沒有了真神的庇佑,僅有的幾個權限門,完全無法阻擋全副武裝的深藍行者。
      熟門熟路進入到鄧允唯所在樓層,呻吟聲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清晰又如何,中間基本沒有阻礙。
      這回,鄧純沒有再得到“授權”。可搶救室隔離外界的防爆門,在幾位深藍行者的操作下,沒幾秒鍾便轟然倒下,警報聲響了幾下,也沒了聲息。
      大家一擁而入,但很快,都窒了一下。
      不管實力多麽堅強,當三個暗金頭顱虛懸,以格外生動的表情盯著你的時候,多少都要懵一下。
      鄧純受到的衝擊,應該是最大的,但又有一種“第二個靴子落地”的安定感:
      “二十、二十二、二十三……”
      鄧緯、鄧練、鄧纊,這三位比他年長,昨晚上組織兄弟子侄聚會的同父異母哥哥,一個不拉,都在這兒了。
      三個人,看樣了都已經完成了暗金流體注入改造,成為了那位爛肉水母老父親的外掛腦機。
      但眼看著鄧純一行人闖進來,並沒有攻擊,也沒有出聲,只是盯著他們,有的是憤怒的表情,比如鄧緯……與之前一樣。
      有的是純然的好奇,是鄧練。
      另外的就是露出歡快的笑,是鄧纊。
      如果條件允許,或許還會上來打個招呼?
      龍七低聲詢問:“打掉嗎?”
      臨時指揮官弗裡斯沒有回應。
      袁無畏從趙汐身後探出個頭,好奇打量,又問:“所以這就是你那個老爹給你們預設的下場?這裡是夢境,現實層面會怎樣?還有那些供血供肉的?”
      鄧純恍恍忽忽,難以回應。
      弗裡斯示意袁無畏別問了,再問下去,多半會導出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
      遊戲裡怎麽都好說,可一談論到現實,那可是遠在阪城,在真神、教宗的眼皮子底下。
      雖說目前,真神亦已“入夢”,好像還給困住了一些力量特質,情況複雜微妙,似乎頗有可商榷的余地。可在鄧純這個層面,還是不要輕易綁定那些大人物之間的往來交易比較好。
      尤其不要給出過於良好的預期。
      搶救室內一時間靜默無語,只有愈發清晰的呻吟聲繚繞耳畔。由半透明細管綴著的三個暗金頭顱漂浮起落。
      感覺這三位是想與“入侵者”交流一番的,但哪怕他們口唇啟合,卻未發出有意義的聲音,好像彼此之間隔著一層無形的吸音的牆。
      弗裡斯想了想,問鄧純:“之前也是這樣嗎?”
      “二十哥,就是中間那位,是可以交流的。”鄧純有什麽說什麽,基本上不過腦子,這樣才能夠消解掉一些顱腔內的壓力。
      “也許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畢竟現在沒有真神支持了。還有……你的狀態也不一樣。”
      袁無畏瞥了眼鄧純,後者被面具和披風遮掩得嚴嚴實實,其邊緣又與彌漫室內的塵沙灰霧交融在一起,若論妖異感,比室內虛懸的三個暗金
      頭顱也遜色不到哪裡去。
      弗裡斯環顧室內,與幾個虛懸的暗金頭顱一一對視,終於下達了明確的指令:“先別管這些,去無菌帳裡收了那個……”
      猶豫了下,他又道:“也許,就只是一場噩夢呢?”
      這話多余了。
      可明知如此,鄧純心裡頭還是稍稍松快了些,也許他滿懷期盼的就是這樣的話,以及這話所能夠錨定的現實。
      他調勻呼吸,慢慢走上前。
      無菌間裡,呻吟聲在加劇,裡面那個好像已經知道了最關鍵的入侵者是哪個:
      “二十七,二十七……”
      這是老父親的呼喚,也大概率是詛咒。
      鄧純沒有停步,他直接掀開無菌帳,受他的動作影響,身外幕布披風招展,依舊與塵沙灰霧相接,感官上幾乎覆蓋了大半個搶救室。
      就在披風與灰霧粘連起伏的環境中,無菌帳裡面,那個醜陋妖異的水母形象徹底暴露出來。
      鄧純隱約聽到袁無畏又吐了個髒字兒。
      他的心情倒是相對安定些,比頭一次到這裡,強上何止十倍。
      眼前仍然是那一團爛肉,以及近乎全然透明的近似於水母的外層包裹。
      沒有了無菌帳拘著,蜷曲的十多根半透明細管觸手,一時間盡都舒張開來,在空氣中漂浮起落,還想往鄧純身上戳刺,但根本戳不破披風和面具的阻隔。
      有幾根還盯上了後方幾個深藍行者,只是同樣沒撈到好處,還被格式之火燎到,抽搐著縮了回來。
      屢試無功,讓爛肉水母顯出了前所未有的虛弱。
      也許它從來就沒有強大過,說到底不過是那些真正強者們,為特定環節打造的工具。
      也許在那個特定環節待久了,它會完成蛻變,就此擺脫雞犬和工具的命運……但現在,它沒機會了!
      一念至此,鄧純又恍忽了一下。
      真的沒機會了嗎?
      夢境和現實,真的能夠干涉對應嗎?
      不管怎麽樣,在當下,在他所處的這個時空環境中,身外披風無風自動,形成深沉幽暗的幕布,徐徐垂落,感覺要將水母禁錮、吞噬。
      手術台上,水母的抽搐更加劇烈,好像有著強烈情緒化的反應。水母式的外殼看不清五官排布,可它內部那團爛肉,卻在揉搓拚合,末了竟形成了一張勉強熟悉的蒼老面孔:
      鄧允唯。
      他呈現也是只有頭顱,甚至不如那些掛起來的兒子們。幾乎沒有了腦殼,只有浸泡在暗金流體內的大腦結構,以及勉強掛著的幾塊面部肌肉。
      他……它似乎還想交流,幾乎已成空洞的嘴部,呵出了氣泡和雜音。
      可最終,什麽都沒講出來。
      幕布完全垂落,掩住了手術台上的醜陋。
      也是這一刻,在他後方,連續響記三記幾乎混在一起的撞擊聲——三顆懸浮的暗金頭顱喪失了僅有的動力,砸落在地板上。
      鄧純沒有回頭確認,他有些恍忽。
      一方面是因為激蕩起來卻仍然混沌未明的情感;另一方面是從他的大腦、身軀乃至精神層面每一個角落穿行而過的龐大的信息流。
      這邊覆蓋住了爛肉水母,百峰君那邊,便好像有多個條條塊塊被無形力量牽拉,暴露出更多更深層的細節。這一刻幕布披風內部所映射的脈絡,有些一下子具體了很多。
      這些都要通過信息流的傳遞來呈現。
      鄧純大概能夠猜到目前這情況是怎麽一回事——在某人不那麽中立的立場下,渾敦對渾敦的解析和吞噬正在進行,弄清楚所謂的‘奪舍’計劃所依賴的基礎和路線。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漫長”也不算形容,畢竟,它們一端在阪城,一端在湖城。
      兩千公裡的距離呢。
      可為什麽,相應的能量信息往來,竟是如此平順自然?
      有些事情就不能細想,非要細想,便總有一些突破常識的荒謬碎片,摻雜其間。
      鄧純還不得不找一些理由:
      哦,這是那位建構的“邏輯界”。
      這是地洞內與霧氣迷宮形成緩衝的“外圍體驗區”。
      這是夢境……
      可夢境,有必要這般沉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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