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破碎的漆黑檯面，內中神國的滅亡，祂不合時宜地怔怔出神。

“恐懼，原來這就叫恐懼。我以前沒有感覺，不明這種情感，現在終於體悟了。”

不自禁地，祂想起了上次面對同樣狀況時的感受。

上次也是虞淵，是深淵之主時期的那個虞淵。

可在上一次，祂並沒有恐懼之情，沒有這樣的感受。

這次卻無比清晰。

嗖！

眼看這個世界隱藏極深的黑暗法則，在那座從虞淵識海飛出的“靈魂神壇”之下，居然都有被肢解的驅使，祂便忘了去攔截“創生池”。

祂現在只想保住祂自己。

變得越發破裂的漆黑鏡面，突然縮回了創生之地，那戰車沉落到下方黑暗。

而附體檀笑天的祂，也一霎間落入巨坑，重新回到創生之地。

祂選擇避其鋒芒。

祂一躲避，這方黑暗世界的所有神秘，深藏於黑暗的，屬於祂的力量紛紛消失。

再沒有誰，能夠阻止虞淵的陽神，帶着“創生池”離開。

人在黑暗天穹之下，頭頂“靈魂神壇”的虞淵，詫異地昂頭去看。

在這一刻，他發現這片黑暗異境，已隔絕不了他的感知，阻擋不了他的視野。

他在七層深淵下的黑暗中，和上方的所有陸地，立即便存在了感應。

一塊塊的陸地，上方的那些深淵族羣，都在他的心中立體化地呈現。

深淵，不再是一百二十七塊陸地，此刻只剩下一百零九。

因大地之母的召喚下，飛離出深淵的陸地，被人族至高和天魔攔截打碎，反倒成全了大魔神塞布爾。

深淵的這番鉅變，讓剩下陸地的那些深淵族羣，惶惶不可終日。

他人在下方，居然能感受到一種恐慌、無助、焦慮，瀰漫在每一層深淵，在所有深淵族羣生活的國度。

邪神們紛紛離開，神族卻從源界歸來，頻繁在深淵活動。

以前統治深淵的那些族羣戰士，對未來充滿了不安，從天外歸來的神族修行者，採集深淵能量壯大時，他們都只能配合。

可在他們的心中，對這些從另一個世界歸來的神族，其實有着極大的不滿。

可他們不敢反抗，甚至都不敢去表露。

他們在積蓄着怨氣。

虞淵感受着上方七層深淵世界，各大族羣強者的思緒和情感，也突然看到了奪舍他“亡靈至尊”的源魂，此刻究竟正在做什麼了。

在那個他的身前，跪拜着阿德里婭，還有鬼神韓七。

深暗源魄靈魂奧秘的兩位至強者，乖巧溫順，從那個他的身上，吸納着陰森濃郁的鬼物力量，氣勢一截截地攀升。

“從每條亡靈之路，汲取魂靈鬼物的力量，斷絕天外異族的生死輪迴更替！”

虞淵面色深沉。

他突然就意識到，那位此刻的做法，將導致之後的源界，異族極少有嬰兒誕生。

修羅，星族，明光族、女妖、銀鱗族、翼族，等等原本閃耀星空的智慧族羣，會因爲那位此刻的做法人口銳減。

源血的力量，魎域源魄的力量，都會因祂此刻的做法受損。

祂在正確地，以祂現有的資源，以祂奪舍的奇異軀體，打壓源界頑抗的源血、源魄，從根本上壓制此界的兩大源靈。

各大異族戰士死亡，因源血誕生的第二代智慧族羣滅絕，源血會變得虛弱。

“亡靈之路”的鬼魂被祂抽離，魎域中的源魄，也將因此而受創。

祂很清楚祂在做什麼，也知道祂此刻的做法，極其的有效。

所有祂忘乎所以地，吞納着諸天的魂靈鬼物，祂現在氣勢驚人。

祂的確找到了，善用這具“亡靈至尊”軀身的辦法，知道附體了這具軀體以後，該如何將力量給最大化。

等祂聚涌了更強力量，將這陣子死亡的鬼物融入軀體，然後再次深入下方，祂的戰力必然無法測度。

如果，連大魔神貝爾坦斯也被祂附體後拿下，也進入這方黑暗天地。

想到這，虞淵心情更加陰沉了。

他明白，他必須要換個戰場！

這時，他發現被陽神帶離的“創生池”，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寒域的冰晶屏障處。

再沒有遲疑，他的本體真身，通過斬龍臺瞬移到陽神，和那座“創生池”一起，朝着寒域飛去。

冰晶屏障，在另一邊源血、極寒的配合下，主動爲他敞開一扇門戶。

他順利地通行。

……

虞淵離開以後的黑暗異地。

附體在檀笑天軀身的祂，將靈性和意識收回，縮在那變得殘破的漆黑檯面，就在創生之地內中。

許久許久以後。

魔主檀笑天，還有那裂紋密佈的漆黑鏡面，又從巨坑中浮現。

“我不想再有下次！”

檀笑天的靈智甦醒，成了自己身軀的主人，看着那漂浮在半空的漆黑鏡面。

在鏡面內，有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有一團飛絮狀的黑暗意識。

那是從檀笑天體內離開，進入漆黑棱晶內的，黑暗源靈的一股靈性。

祂在鏡中的破碎天地，一邊爲碎裂的世界傷感，一邊謹慎地感知外界。

祂在默默地感知，虞淵和那座“靈魂神壇”消失以後，此方黑暗世界的變化。

呼！

從下方創生之地邊沿，散逸出濃郁的幽黑光耀。

祂動用祂的神力，從上方的七層世界，從下方枯寂的真實深淵，抽取着奇異的能量，轉化爲祂最熟悉的黑暗力量，填補這個世界的缺陷和漏洞。

祂在編織新的黑暗法則，縫縫補補，以免虞淵去而復返。

片刻後，祂的那股靈性在破裂的鏡子內，終於有功夫去迴應檀笑天：“不降臨你，我鬥不過虞淵。”

“你的意志掌控了我的軀身，也沒有能鬥過他。”

檀笑天妖異俊美的臉上，滿是冷峻，還有一種失望和挫敗。

這條黑暗大道的彼岸終極，以一股靈性降臨他，還是在此方黑暗神地，竟然沒有能壓過虞淵。

連神靈都不行，那麼他呢？

他努力了一輩子，拼命進入深淵尋求極致大道，還以此成爲了黑暗至尊。

難道，永遠不可能勝過虞淵？

他看着自己的兩手，看着皮肉下方的經絡，彷彿都因灌滿黑暗力量，而呈現出漆黑的色澤。

黑暗源靈附體他，以他展現力量，和虞淵爭鬥的畫面，和深淵源魂的交談，此刻在他的腦海一遍遍地掠過。

他細長的眉梢忽然微顫。

他驚奇地發現，他那凝爲一座漆黑宮殿的元神，有許多青黑魂印似被消除。

他的元神生出被灼傷的刺痛。

他急忙深刻回憶，便知因黑暗源靈和虞淵的戰鬥，因那座“靈魂神壇”的強光照耀，有一股強大能量籠罩在他身上和靈魂。

檀笑天眼神閃爍，怔了怔，突在心底喃喃：“是虞淵！”

虞淵從此方黑暗天地消逝前，喚出的那座七層“靈魂神壇”，展現出的莫大威能，彷彿高於天地間，一種法則大道孕育的源靈！

從“靈魂神壇”釋放的奇異力量，針對的是黑暗源靈，是這個黑暗世界。

可在檀笑天的識海中，被深淵源魂加深的侵染印記，似乎……被剔除了許多。

檀笑天默默感受，還在暗暗回憶。

他在那座高山前，因深淵源魂以曹嘉澤的軀身過來，因深淵源魂吞了浩漭的源魂，他又在那麼短的距離，便被那位侵染扭曲了靈魂。

之後，他隨那位迴歸灰域，依言進入浩漭之心，還和大魔神貝爾坦斯對望一眼。

便旋即便通過浩漭之心，到了創生之地，再被黑暗源靈附體。

一幕幕畫面，一場場的記憶，在他腦海中飛速過了一遍。

魔主的靈智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知道自己是誰，曾經堅守過什麼。

漸漸地，他看向那殘破鏡面的眼神，都帶着一股冷意和距離，沒有了以往的親近和……敬畏。

“虞淵所追求的自由，亦是我所渴望的。”

他臉色愈發冷漠，趁着那位沒歸來，魔主朝着殘破鏡面內，飛絮狀的黑暗彎腰一禮，“感謝你賜予的，那完整的深奧黑暗真諦，你我就此別過。”

撂下此話，他也向寒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