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一臉波瀾不驚，道：“聽了幾句，大致明白你們說的情況，我覺得又不是太難的案子，就沒必要摻和，所以就離開了。”
成斌有些無言以對。
那些案子確實不難，難就難在嫌疑人的抓捕上，而這方面，慕遠也確實幫不上什麼忙。
“成哥，這些案子，你們如果真能與東南亞那些國家取得合作，在嫌疑人抓捕方面應該不存在什麼問題的。”慕遠有些疑惑，“怎麼？那邊不願意提供幫助？”
成斌苦笑道：“那倒不是，講道理說，我們這也屬於正當要求，以國家目前的國際地位，他們倒也不會完全拒絕。不過上面同意與下面配合是兩碼事。那邊的幾個電信詐騙比較活躍的國家，部分城市甚至將這當成了當地的一種財政收入，專門爲這些團伙提供方便，以收取高額的管理費或者其他稅費。如此一來，就算這些國家上面同意了配合，最終落地下去，這些地方政府爲了自身利益，也可能會陽奉陰違。最終也會對這次行動造成不利影響。”
慕遠對這些國家的情況倒不是很瞭解，因爲他之前也沒想過要去這些國家抓人。
現在聽成斌這樣一說，也確實感到頭疼。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目前那邊的團伙很多，但上規模的不多。我們打算先對國內已發案件進行深入的分析比對，做一個初步的串並，確定出上規模的團伙，然後有正對性地派人到當地，進行人員的落地排查。等情況基本摸透，我們這邊也就可以有的放矢地直接實施抓捕。這樣雖然與我們預期的將在境外的詐騙團伙一網打盡的想法有些差距，但同樣能破獲一大批案件，同時也能起到較好的震懾作用。”
慕遠想了想，道：“你是想讓我去國外做先期摸底？”
“慕隊，我哪能安排你的工作啊！”成斌笑笑，道，“這次去境外做先期摸排，不可能以官方身份行動，只能以私人身份前往，調查也以秘密調查爲主，因此可能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如果慕隊你同意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我估計慕隊你可能抽不出來這麼多時間。我想說的，是問問慕隊你有沒有時間，給我們指導指導，讓我們儘快將案件串並工作做完。”
慕遠訝然，道：“就這事兒啊？”
“對啊！”成斌說道，“我知道慕隊你覺得這事兒不難，可關鍵是案子多啊！我們又沒有慕隊你這樣的效率，對數據的把握也沒有慕隊你敏銳，爲了提升效率，只好請慕隊你出馬了。”
慕遠笑笑，道：“行，你讓人將相關的案情資料整理一份給我送過來，我回頭梳理完後，你們再過來拿就行了。”
“呃……你一個人梳理？”成斌有些傻眼。
那可不是幾十、幾百件，而是成千上萬件呢，一個人看，哪怕是以慕隊的效率，也肯定得很長時間。
他原本的想法是讓慕遠作指導，重案大隊幾十號人一起把這事兒給辦了。
可現在這位年輕的領導明顯沒打算這麼做。
果然，慕遠很是平靜地點了點頭，道：“對！這個事情我更擅長，現在隊上也不是閒的沒事幹，其他案子也不能放鬆，別將所有人都拖在這一個案子裡。”
成斌很想說這不是一個案子，而是上萬件案子，但他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那……慕隊你大概需要多久呢？”
“嗯，最多兩天吧，快的話，一上午應該就差不多了。”慕遠一本正經說道。
成斌眼皮跳了跳，他覺得慕隊是在一本正經地吹牛。
成斌自認爲對慕遠的能力瞭解得比較清楚了，但也不認爲他能一兩天就把這上萬件案子給串並出來。
別說是串並了，哪怕是看資料，一兩天都不可能看完。
可慕遠吹過牛嗎？
沒有！
哪怕很多次他在剛說出來的時候別人都認爲他是在吹牛，可最後都證明他是個誠實的孩子。
那……這次呢？
成斌沒有提出質疑，他選擇相信！
這很正常，臉被打了多次，總能長些記性不是？哪怕被打臉的不是他，可見多了，效果也一樣。
“慕隊，要不來幾個民警配合你唄，這樣他們也能學學你的好的工作方法。”
慕遠笑笑，道：“不用了，能學會的方法我自然會教大夥兒，而這個整理資料的方法，大家還真學不會，這是天賦問題。”
“……”
成斌離開了，讓人整理那些案件資料。
慕遠卻也沒有無所事事地等着。
他在思考一件事情。
之前他沒打算插手這些電信詐騙案，覺得有成斌他們辦也是一樣，區別就只在於破案早晚的問題。
可現在既然自己插手了，慕遠就想着要不要幹一件大的。
一個成規模的詐騙團伙，涉案金額可不是以百萬千萬計的，而是以億、十億甚至百億就算。
每年全球被電信詐騙的金額以千億計，而國人受災尤重。
一個規模龐大的詐騙團伙，如果作案几年都沒被抓，涉案上百億那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能打掉這樣一個團伙，那妥妥的大案子了。
而且，這次華成區分局又不只打算辦一件案子，若是多起案件加起來能湊到上百億金額，那也同樣震撼。
若僅靠西華市的案子，肯定湊不夠如此大的涉案金額的，這還得省內其他市州、乃至於外省幫襯。
慕遠有絕對的把握，把金額給堆到百億以上去。
按照正常的辦案流程來說，要辦理全國性的案件，得由部裡統籌協調，多地通力配合，對案件進行梳理彙總，這樣才能實現案件串並。
但對慕遠來說缺不需要這麼麻煩，至少……前期摸底工作不需要這麼麻煩。
數據採集分析儀是最大的作弊工具，它能迅速梳理出慕遠所想要知道的所有信息。
這裡面不僅包括案件的發案情況，就連很多辦案單位自己不知道的深層數據，慕遠都能查到。
這也是慕遠敢保證在兩天內完成所有案件串並的底氣之所在。
別人串併案件，需要對比案件的來龍去脈、作案手法、話術方式，甚至最終轉賬的手法也需要做對比，只有當這裡面大部分特徵相同的情況下才能認定爲具備串併案特徵。
可慕遠不一樣。
網絡詐騙，必然是通過網絡進行的犯罪活動。
網絡與現實不一樣，現實中做了什麼事情，只要小心一些，可以達到不留痕跡的效果，而在網絡上，你做的任何一部操作，都必然是有跡可循的。
這些痕跡，可能存在於一些網絡設備的日誌文件中；也可能存在於一些存儲系統的某個角落；還可能存在於某些終端設備內。
不管在哪兒，哪怕是數據已經刪除，只要沒被覆蓋或者直接將存儲介質破壞掉，數據分析採集儀都能將這些資料給搜刮出來，並進行整理彙總，呈現在慕遠面前。
一個詐騙團伙，不管你的作案手法怎麼變，不管你的話術怎麼更新，你在國外的工作地點基本是穩定的，哪怕你偶爾變換一下工作地點，也能通過網上的一些數據找出蛛絲馬跡。
這可比什麼黑客牛逼多了。
慕遠也就是這樣打算的，先用數據分析採集儀蒐羅一波，探探底，揪出幾條大魚，然後來個一網打盡。
雖說成斌沒打算請慕遠出馬去國外，但慕遠覺得如果有那個必要，自己還是可以跑一趟的。
這種事情，沒有比自己更合適的人選了。
這樣想了一通，慕遠便開始忙活起來。
先進行一個先期的統計，看看近幾年電信詐騙案的發案量和涉案金額……
一查，還真嚇了一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高。
這其實也挺正常的，因爲有不少的詐騙案，受害人並沒有報案。
原因很多，可能是因爲金額小不在乎，也有可能是放不下面子。
但不管是那種原因，都導致了很大一部分涉案金額違背納入統計。
可在數據分析採集儀的自動分析識別之下，這部分“隱藏”掉的涉案資金，卻是浮出了水面。
看到這個金額，慕遠內心也很是無奈。
實施詐騙的犯罪分子固然可恨，可這裡面就沒有受害人防騙意識薄弱的因素嗎？
公安機關以及一些媒體平臺對於反詐宣傳不遺餘力，但上當受騙的人還是屢屢出現，從這裡也可以折射出警察的無奈。
短暫的感慨之後，慕遠收拾起心緒，開始拋開這些表面的數據，轉而針對這些案件發案過程中的網絡數據流進行分析。
這次的數據量着實太大了一些，而且因爲慕遠所設置的條件比較模糊，數據分析採集儀一時半會兒也沒能將數據整理出來。
這時，綜合中隊的內勤劉婷帶着兩位苦力男民警抱着兩大摞資料走了進來。
這些便是他們前段時間梳理出來的近年發生在西華市的電信詐騙案資料。
當然，這些並非是卷宗——若是卷宗，那就不是兩個人能抱起的了。
“慕隊，需要我們幫忙嗎？”劉婷問道，態度無比誠懇。
慕遠笑笑，道：“不用了！你們去忙其他事情吧。”
劉婷也沒再說什麼，與另外兩位同事轉身出去了。
看着眼前的兩摞足有兩尺高的資料，慕遠深吸一口氣——看來今晚又得加班了。
“可惜小毛爪子不夠靈活，不然它還能幫上忙。”
“也不知道小毛開啓新形態能不能用人的細胞……”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他打住了。
用動物當寵物他能接受，用人的細胞……還是算了吧。
不是慕遠沒有探索精神，而是心中那道坎過不去。
“或許可以弄只大猩猩。”
這樣一邊想着，慕遠一邊將資料一頁一頁地擺開，然後用數據分析採集儀的攝像頭進行拍攝。
要不是因爲不好解釋原因，他真想讓大隊裡的其他人先將這些資料給弄成電子檔的再傳給他……
資料少還沒什麼，別人也懶得問。可這麼大兩摞資料，你本可以直接看紙質的，結果你卻要讓人弄成電子檔的，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所以，還是自己動手吧！
慕遠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是終究抵不過現實。
他倒是沒想讓別人幫忙搞這些東西，可拍攝還不到十分鐘呢，卻接到了省廳林副總隊的電話。
慕遠正腰痠背痛呢，趁機起身伸了伸腰。
“林總隊，有什麼事呢？”慕遠隨口問道。
林副總隊長笑呵呵地道：“向你小子道喜啊！還能有什麼事？兩個冠軍呢，牛逼！”
慕遠有些哭笑不得，這林副總隊長也一大把年紀了吧？怎麼一天盡把牛逼這樣的詞掛在嘴上呢？
他隨口應道：“還行！本來我只打算拿一個冠軍的，後面代表隊的隊長要求我一定要把團體賽也給打了，沒辦法，至少多參加了一項。”
林副總隊長：……
“先不說比賽的事情了，還記得元旦節那兩天在山陽市辦的那些案子吧？”林副總隊長語氣變得平穩。
慕遠愣了愣，問道：“記得啊，這才過了幾天呢，怎麼會忘？……你問這個什麼意思？不會有什麼案子出了問題吧？”
林副總隊長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怎麼會有問題呢。那山陽市姜局長恨不得送一面錦旗給你呢。”
“錦旗就算了，不出問題就好。”慕遠笑笑說道，“那你準備說的事情是什麼？”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各個市州之間相互聯繫還是蠻多的，你這邊剛幫山陽市破了一大波案子，其他市州也眼熱啊！他們與你沒打過多少交道，不好直接與你聯繫，所以電話就直接打到我這兒來了。”
說到這裡，林副總隊長得意中帶着幾分苦澀，道：“小慕，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天過的什麼日子啊！每天都要接無數個電話，各市州刑偵支隊長的電話、分管副局長的電話，有的市州甚至直接是局長打電話過來。我也沒辦法，扛不住啊，只好向你求助。這要履行協偵支隊負責人職責的話可是你說的，可不能半路撂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