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內心還是有一點點不滿的，這主要是針對鄧波語氣中對小案的鄙棄。
在他看來，既然是相關規章制度賦予各層級警察不同的職責，那在規章範圍內的事情，都是各自的本職工作，不應該有這種鄙棄的態度。
你可以因爲能力而驕傲，因爲能力屬於你個人的財富，你有驕傲的資格。
但你憑什麼因爲工作崗位的不同而傲慢？
這些話慕遠自然不會說出來，雖然他的情商比較低，但畢竟還沒到負數不是？
“我們還是討論一下訊問嫌疑人的事情吧。”鄧波決定把話題回到正事上，“我剛加入專案組，對於相關的案情還不是很瞭解。小慕，你去幫我取一些相關的資料過來，我先熟悉熟悉。”
慕遠看了看時間，尼瑪，都下午5點多了，等你看了資料，那我晚飯得等到什麼時候吃啊……
“不用了，我對案子很熟悉，直接問就行了。”
“你來審訊？”鄧波似乎有些驚訝，畢竟審訊可是技術活兒。
慕遠很自然地點了點頭，道：“有問題嗎？對了，我是輔警，不過這沒關係，以前都是這麼操作的，到時候麻煩鄧隊在上面簽字就好了，另外還得找個人簽字，不過相信李局他們會安排好的。”
鄧波頓時目瞪口呆，合着讓我來訊問這個嫌疑人，就只是爲了簽字？
我是吉祥物嗎？
“小慕，審訊是項很講究經驗的工作，我聽說你剛當輔警還不到半個月，你審過嫌疑人嗎？而且這個李鴻禧可是主犯，要是搞砸了，對整個案子都將產生巨大的影響。”
慕遠笑的很純潔，道：“我就審過幾個案子，不過嫌疑人都很老實，基本上都把自己的犯罪事實交代清楚了。呃，對了，這個案子上，之前抓了個叫何峰的人，也是我審的。”
鄧波這下是真的驚訝了，他之前看案卷的時候，上面顯示的審訊偵查員可是馬宇和馬俊。
雖然在訊問筆錄上本身是沒有太多出彩之處，但附在後面的一份不用裝卷的審訊記錄中卻反應出了審訊人員通過對嫌疑人心理狀況的把控，成功驗證了之前的一個推論，並以此走出了最關鍵的一步，確定了孫曦的身份。
這時，慕遠已經整理好資料，道了聲：“我們開始吧。”
然後就徑直去了審訊室。
鄧波愣了愣，心情複雜地跟了上去。
……
其實在審訊之前，警方所掌握的證據已經比較充分了。
包括通話記錄、通話錄音、搜查出來的手機卡、從銀行那邊找出來的資料等等。
就算李鴻禧不交代，只要撬開孫曦、王琳或者何峰等任意一人的嘴，再加上那些物證的佐證，以及從李鴻禧藏身之處繳獲的槍支，就能坐實李鴻禧的犯罪事實了。
不過偵查員都具有強迫症，都希望嫌疑人能自己主動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併產生悔悟之心。
沒有嫌疑人自己的供述，總覺得這個案子是不完美的。
慕遠雖然沒有這樣的心思，但目的卻是一致的，因爲若是通過他的審訊讓嫌疑人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他所能獲得的俠義值定然會更多一些。
反之，如果通過其他人所訊問人員的供述，佐證李鴻禧的罪行，他在案件審訊中的作用發揮得可就不夠完美了。
這也是爲何剛纔慕遠爲何要與鄧波那般“溝通”的主要原因之一，不將主審的資格掌握在自己手上，怎麼賺俠義值？當然，另一個原因，則是慕遠看他有點小小的不爽。
訊問室內，李鴻禧一臉頹然地坐在鐵製的審訊椅上，雙目無神。
呃，之所以會雙目無神，主要還是因爲他的一雙眼睛有些浮腫，看起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傷心欲絕的哭泣一般。
慕遠坐在電腦旁，熟練地打開一個筆錄軟件。
“姓名！”
“李鴻禧！”李鴻禧有氣無力的回答。
他能在這個圈子裡混上十多年，自然是非常聰明的人。他很清楚，就算要與警察對抗，也不應該在詢問姓名、身份這種事情上，因爲這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幾分鐘後，李鴻禧很配合地將訊問筆錄的前期套路問題答完，他內心打定主意，準備在正式訊問的時候，避重就輕，先看看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再做決定。
至於說完全裝傻充愣，那肯定不可能。
他又不傻，警察如此大費周章實施了這場抓捕，手頭上定然掌握了比較充分的證據。現在就看自己能推到什麼程度了。
他現在其實很羨慕國外的法律，嫌疑人被訊問時可以要求自己的律師在場，以律師對法律和相關程序的熟悉程度，說不定能幫自己洗脫大部分的罪責。但很可惜，這裡是華夏……
他認爲，警察之所以抓捕自己，最大可能是因爲何峰把自己給供出來了。
對此，李鴻禧內心慌得一批。
根據他一直以來的安排，任何事關販毒的事情，都是他遙控指揮孫曦完成的。如孫曦已經順利出國，他自然什麼事情都可以往孫曦身上推，可一旦是何峰把他給供出來的，孫曦定然也逃不脫被抓的命運，這還怎麼搞？
只能見機行事了。
然而，等到慕遠正式訊問時，他直接就傻眼了。
“李鴻禧，你是不是想先試探清楚我們警方到底掌握了你多少販毒方面的罪證？”
李鴻禧看着慕遠那智珠在握的神色，內心忍不住罵娘了，你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你不應該先說讓我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嗎？
他還沒來得及替自己辯解，慕遠繼續說道：“其實不怕告訴你，你的犯罪事實我們已經完全掌控了。因爲……孫曦今天上午給你打電話所說的他留在花旗銀行的那些資料，已經被我們拿到了。裡面清楚地記錄了每一筆交易。當然，最重要的是，孫曦已經先一步被我們擒獲了，他將你們這幾年的做的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情，全都給供出來了。”
李鴻禧雙眼一瞪，頓時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般，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
這絕對是一晴天霹靂。
哪怕他之前猜到孫曦可能已經被警察給抓住了，但從來沒想過那一份資料會落入警察手中。不管是孫曦還是自己，都絕對不會將那份資料給供出來。
他並沒有看到那份資料，但既然是涉及與另一方的賬目往來，那資料上至少記錄了近期十餘次的交易數量和金額。
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坑啊！
沒那份資料，警察能查實的就只有何峰等人被抓現行的犯罪事實，而且他可以以各種藉口，推脫這次的交易自己並不知情。
只要警察沒有掌握這次的交易是由自己直接組織實施的證據，最終自己還是有希望擺脫死刑的——儘管希望很渺茫，但對現在的李鴻禧來說，任何一絲希望都會被無限放大。
可一旦有了這份資料，那就徹底完蛋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難道他還能不知道這幾年他到底拿了多少貨？
“不！這些都是孫曦組織的。因爲今天早上何峰被抓，孫曦害怕被你們警方查到他頭上，所以就準備跑路，他將那些資料留給我，是希望我能幫他把剩下的賬目給處理好。我……”
慕遠臉上的笑容很純潔，可落在李鴻禧眼裡，卻讓他無比的慌亂：“李鴻禧，我們先聽一段錄音吧。”
說完，慕遠直接播放了一段錄音。
“老闆，我明天的機票！直接飛紐約。”
“行！出去後你就別用這個號碼與我聯繫了。還是用日常使用的號碼聯繫。”
“之前生意上的一些賬目往來，我放在了花旗銀行的保險櫃裡，就是前幾天剛用過的那一個，密碼沒有變。”
……
對話不長，卻讓李鴻禧面無人色。
“你說孫曦是組織者，一個組織者會稱呼自己下屬爲老闆？”
“這……這是我們平時的約定，這是孫曦的套路……”李鴻禧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
慕遠憐憫地看了李鴻禧一眼，道：“你覺得我們就只掌握了你這一份錄音？”
李鴻禧臉色再變，他想起了今天上午的時候與孫曦的那番對話……
完蛋了！死定了！
李鴻禧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滿臉的生無可戀。
“看來你想通了。你那椅子坐着也不是很舒服，爲了不浪費我們的時間，你也能儘快換個舒坦點的地方呆着，接下來請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慕遠的語氣很具有蠱惑性。
……
一直以來，鄧波覺得審訊是一門技術活兒，但在這間訊問室呆了不到半個小時，他的想法徹底改變了。
這特麼的那是什麼技術活兒啊！完全是一路莽過去好不好？
整個審訊過程，慕遠完完全全的把握了主動權，擺事實、講依據……
鄧波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李鴻禧在慕遠的訊問下那懷疑人生的表情。
短短十多分鐘，就徹底將這個毒販頭子的心理防線給擊潰了。
鄧波也在思考，慕遠是怎麼做到的？僅僅是因爲警方確實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嗎？
這或許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慕遠對節奏的把控，對犯罪分子心理狀態的掌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