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一直矗立在他身前虛空之中的“聖人篇章”，上面流轉輝耀的金光，突然一下子完全黯淡了下去，只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金光就完全破滅了。

而這篇“聖人文章”上所有的文字，竟是在這金光破滅的瞬間，全部變得漆黑如墨，然後如同是一蓬蓬灰燼一樣，一個個的黑色文字崩滅開來，化作無數的塵埃粉末，並沒有重新化回到“浩然正氣”，而是就這樣徹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道德崩滅。”岑燦看着這一幕，沉重地嘆息了一聲，“這篇聖人所書的《爲人八德》，已經徹底棄他而去了。”

“何苦來哉！”褚老也是搖了搖頭，“他是被這詩訣，徹底撼動了本心。就連他的道德良知，也認爲自己是做出了污衊他人的損行。這篇《爲人八德》本就是對道德最高的考量，一旦有損八德之中的任何一德，立刻崩滅，神仙也難以挽回。”

陸離看看彷彿蒼老了二十多歲的白衣老者，又看看一臉冷笑的孟斯傲，禁不住苦笑了起來：“雖然這首詩訣正氣無雙，可謂是古往今來，這天地之間一等一的正氣詩訣，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以他這樣的脾性，根本做不出這樣的詩訣來。”

青衣儒士也是苦笑了一聲：“我也不太相信，但若不是他發自本心所作，根本不可能引動我們在場所有大儒的‘經典’！我‘經典’之中那些學問記載，至今仍然凝聚在那詩訣之中，不能收回。”

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這話一出口，連帶他自己在內，四位大離的大儒都是齊齊一怔，跟着一個個的臉上，都流露出來了驚駭欲絕的表情！

引動大儒的“經典”產生共鳴，讓“經典”之中的記載重新化爲最原始、最純淨的“浩然正氣”，爲其所用——

這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以這篇詩訣的浩然意境，也不是不能讓這些大儒們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

在他們意識到以後，居然無法將屬於自己的“浩然正氣”從這篇詩訣之中抽離出來，這就實在是太過驚悚了！

儒門“浩然正氣”的三大鐵則之一，“浩然正氣”能夠被借用，是指擁有“浩然正氣”的一方主動配合的情況下，從來沒有聽說哪個人能夠強行“借”用他人的“浩然正氣”。

像孟斯傲此刻這樣，已經不是單純的“借”的了，而是“掠奪”！只有被奪走的東西，纔是收不回來的。

“怎麼會這樣？！”陸離看着這篇氣勢浩蕩、好似頂天之柱一樣直衝雲霄的詩訣，整個身體，都在微微打着顫兒。

“傳說之中，似乎只有聖人的意志，才能引動儒門其他人的共鳴，集萬千人的‘浩然正氣’，與天爭高。”岑燦不愧是四人之中學問最深、見識最廣的存在，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過這個可能一說出來，四人臉上的驚駭之色非但沒有削減一絲一毫，反而變得更加的濃郁——

聖人的意志！

難道說，這篇詩訣之中，竟然是蘊含着真正聖人的意志？！

但是，即便這孟斯傲得到了“聖人傳道”，執掌“教化經典”，是聖人在這世間的“代言人”，但他也只是擁有了成爲“亞聖”、甚至是“聖人”的可能而已。這種可能，只是一個潛力，只是一個希望，想要真正達成，不知道要經歷多少磨難，付出多少的努力和代價。

以他現在的真實才學和“浩然正氣”的積累，連自己的“經典”都沒有能夠凝聚出來，怎麼可能作出擁有“聖人意志”的詩訣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就在岑燦四人被自己的猜測驚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對面七人之中，那個手舞足蹈的青衫中年儒士，卻是開始數起了這篇詩訣的字數來，“一百五十六，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一百五十九……兩百九十八，兩百九十九，三百……三百！果然是滿百的大圓滿之數！”

他一拍大腿，拽住身邊武姬闐的胳臂，使勁搖着：“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這是真正的‘聖人詩篇’！真正的圓滿之數！”

武姬闐本來想想掙脫他的，但一聽這話，眼睛立刻就直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他也開始數了起來，片刻後，他的眼睛瞪得簡直就像是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一樣，“三百！三百？！竟然真的圓滿之數！這……這這……這這這……真的是‘聖人詩篇’！！！”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身子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一個趔趄，差點就要一屁股摔翻在地上了。

三百字，滿百，這是真正的圓滿字數，周身無漏，雖然和一百、一千、一萬這圓滿之中的圓滿相比，要略顯下乘一些，但是，毫無疑問，三百之數，一樣也是真正的圓滿！

“怎可可能？！”他好像見鬼了似的，突然怪叫了一聲，“怎麼可能有人吟誦得出來這一字不漏的詩篇！只有真正的聖人，才能周身無漏，無一不是大圓滿！這小子不過就只是一個毛都沒有張齊的黃口小兒而已！”

他臉色一片病態的潮紅，血脈噴張，整個人已經有些癲狂了。

“大道缺一，已經是極限！只有儒門的聖人，和達到了奪命境的至高大能，才能夠周身無漏，大道圓滿！這一定是非常高明的幻術！看我破幻！”紫袍男子一聲厲喝，身上水火兩系的靈焰越發高漲起來。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卷軸，鄭重無比地在面前平鋪了開來。

“陣圖？！”青衣儒士驚呼了一聲，“你瘋了！這裡是我大離的京師！你竟敢直接動用‘陣圖’這種法器！是想直接被誅殺當場麼！”

紫袍男子根本不爲所動，卷軸平鋪開來，兩手在上面狠狠一按。

頓時，他身體之中的靈力，潮水一樣被這平鋪開來的卷軸吸納了進去。

“這就是陣術師佈置出大陣後，將其完整封印在特殊材質的卷軸中，煉製出來的‘陣圖’麼？倒是和符籙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啊。”孟斯傲看着這一幕，心中微微一動。

他已經從這卷軸之中，感應到了一股足以毀滅整個“琉璃廠”坊市的破壞力量。是真正的毀滅，徹底將方圓周遭夷爲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