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杜馬斯沒能一眼就看到爲他端來牛排的服務員。

這個聲音也不屬於剛纔那個接待他的女服務員，聽起來像是小孩的聲音。

杜馬斯的眼睛向下一瞥，發現了小服務員。

他看起來很小，大概就六七歲，牛排大神竟然僱傭這麼小的服務員？

不對...

在杜馬斯的眼中，亞洲人只有兩種，一種是莫蒙塵，一種是其他。

這個小孩，雖然很小很小，但他眼睛的結構，卻與莫蒙塵如此之像。

杜馬斯記得莫蒙塵最小的孩子現在應該才四歲左右，但這小孩是六七歲的樣子。

“孩子，Dor.Mo是你的什麼人？”杜馬斯問道。

“是我爸爸。”他說，“我叫蘇格拉。”

杜馬斯想起來了，莫蒙塵的妻子當初生下的是三胞胎，蘇格拉是唯一的男嬰，至於爲什麼蘇格拉沒有底，他也不知道，Dor.Mo就喜歡劍走偏鋒，就像2004年的總決賽，活塞與湖人歷史第五次對戰，傳說般的Game6決戰，活塞最後關頭領先1分，莫蒙塵神奇地預判到湖人的發球，斷下之後，沒給對手戰術犯規的機會，將球直接甩向前方。

比賽的時間在皮球向前飛滾的情況下走到終點，活塞六連冠。

杜馬斯至今記得加內特和科比怒吼的樣子。

“那你的爸爸呢？”杜馬斯問道，“他難道不想見我嗎？”

蘇格拉奶聲奶氣地說：“你當然可以見到他，但需要回答我三個問題，回答完就可以見爸爸了。”

“別爲難我。”杜馬斯只希望這小子別像他爹那麼奇葩。

“當然，爸爸從小就教我要愛護老人家。”蘇格拉沒注意到他所謂的老人家已經狠狠地傷害了杜馬斯，心中還補充了句——以及身材發福的黑人胖子。

杜馬斯真的想吐血，老人家？他最多也就算是中年人。

人家是63年生人，現在不過42歲，這小鬼居然說他是老人家？

不就是退役後沒控制住身形所以顯老嗎...

杜馬斯吃着牛排，也沒想和孩子置氣，只是說道：“你問吧。”

一開始，杜馬斯以爲蘇格拉會問一些比較幼稚的問題，比如最喜歡《海綿寶寶》裡的誰？

結果，蘇格拉第一個問題就震住了杜馬斯：“剛結束的這個賽季，活塞爲什麼要改打三角進攻呢？”

當！

杜馬斯的刀叉掉到了盤子上。

這真是把他嚇到了。

4歲大的孩子，不問《貓和老鼠》，不糾結辛巴和刀疤誰更厲害，不討論《海綿寶寶》哪個更有趣，竟然問活塞爲什麼要改打三角進攻？

杜馬斯不相信蘇格拉對這件事感興趣，他小聲說：“我可以給你一百美元的小費，你能告訴我，這個問題是你爸爸讓你問的嗎？”

“一百美元？”蘇格拉問道，“可以讓我從底特律坐飛機到休斯頓然後再回到底特律嗎？”

顯然不能。杜馬斯干笑道：“呃...這個...你爲什麼這麼問？”

“下個月休斯頓要發射土星探測器，我特別想去看看，但爸爸不讓。”蘇格拉臉上如同莫蒙塵一樣的雙眸對準杜馬斯一陣放電，“胖先生，一百美元能讓我到休斯頓再回到底特律嗎？”

胖先生...蘇格拉不知道他這一句話足以激起喬·杜馬斯減肥的決心。

“算了...”杜馬斯道，“你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

聞言，蘇格拉跑到收銀臺拿來紙和筆，當着杜馬斯的面說：“活塞改打普林斯頓的第一季拿下了62勝，順利奪冠；第二季77勝，歷史最好的戰績；第三季70勝，依舊奪冠。普林斯頓既有趣又能帶來勝利，爲什麼要換呢？”

杜馬斯開始覺得莫蒙塵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也許根本就沒有回答完三個問題才能見到莫蒙塵的事情，一切都是這個小鬼爲了滿足好奇心編出來的。

那又如何？這不是很有趣嗎？

杜馬斯開始不把蘇格拉當成小屁孩，他反問道：“你最喜歡吃什麼？”

“早餐的話，我喜歡玉米拼盤，健康而且好消化。”蘇格拉說。

“如果每天都讓你吃玉米拼盤呢？”

“我的大腦會產生生理排斥，所以...我可能會討厭它。”蘇格拉回答。

杜馬斯笑道：“這就是我們需要改打三角進攻的原因，再好的戰術，如果一直打下去，也會生厭，一支不斷成功的團隊需要新鮮感，三角進攻是我們需要的新鮮感。”

活塞第三次改體系，新鮮感其實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只不過真正的原因更爲複雜，杜馬斯認爲沒必要說得那麼詳細，這個人小鬼大的男孩能聊到這一步已經讓他很意外了。

只是，杜馬斯沒想到，蘇格拉竟然皺着眉，一副沉思的樣子：“竟然是這樣？”

杜馬斯剛想繼續進餐，蘇格拉的困惑讓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丟丟的慚愧。

這孩子的求知慾也太旺盛了，和自家的孩子一比...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如果莫蒙塵在場，他會產生和杜馬斯一樣的感覺。

蘇格拉的好奇心超出了一般小孩，他的問題永遠問不完，只要莫蒙塵一有閒工夫，他就要問問題。

如果是不瞭解的問題，莫蒙塵乾脆就不回答了，可是那些問題他都瞭解，不回答心裡過不去，他希望當一個好爸爸。

蘇格拉說：“我一直以爲活塞更換體系是因爲聯盟擴張選秀流失了許多角色球員，還有卡梅隆·安東尼以及埃迪·庫裡的責任心和多面發展問題，原來只是爲了新鮮感嗎？真是意外...”

一塊牛排卡在了杜馬斯的嘴上。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看妖怪一樣看着蘇格拉。

“咕...”

杜馬斯嚥下了嘴裡的牛肉，問道：“孩子，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卡梅隆和埃迪的責任心問題，是爸爸對我說的，他說這兩個人缺乏責任心，而且，新體系能讓他們承擔更多。”蘇格拉用實力演繹了什麼叫人小鬼大，“至於另一個因素則是我利用互聯網搜尋資料瞭解到的情況，如果...”

他只有4歲，卻能邏輯清晰地說出這麼多，還把問題看得如此透徹...

杜馬斯一度懷疑這孩子是不是真的只有4歲。

但通過他的長相，以及他不斷地稱呼莫蒙塵爲爸爸，如果莫蒙塵沒有私生子的話，那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小屁孩絕對是三胞胎中最後一個出生的男孩。

蘇格拉所說的，一點也不錯。

2004年，活塞擊敗湖人，實現六連冠。

那屆決賽，由於兩邊明星雲集，活塞如日中天，再加上兩隊的恩怨，最後一戰收視率達到22，歷史最高。

活塞的特色普林斯頓體系混雜着跑轟，仍然是無解的戰術。

之後，第30支NBA球隊夏洛特山貓加入聯盟，聯盟進行擴張選秀。

聯盟擴張選秀，每支球隊可以選擇八名保護球員，擴張球隊可以抽取十四名球員。以往的擴張選秀，每支球隊最多隻會損失一名球員，但這次擴張選秀卻推出了每支球隊有可能損失兩名球員的新規。

也就是說，山貓可以從同一支球隊選走兩名球員。

更令人難以接受的一點，是新頒發的特例。

“擴張球隊如若想在同一支球隊中選走三名球員，那麼他們明年的選秀權則依據被選中的球員順位自動歸屬於被選球隊。”——後來這則條例被稱爲活塞特例。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條例其實就是在針對活塞，爲的是將強大到難以撼動的活塞削弱。

於是，一向以陣容深度爲傲的活塞隊遭了秧。

2004年擴張選秀，山貓先選走了場均打出15分6籃板的扎克·蘭多夫、後選走莫蒙塵的第一替補，以強悍的防守得帝國鐵衛之名的科克·辛裡奇，最後激活活塞特例，選擇了凱爾·科沃爾。

（活塞的保護名單爲：莫蒙塵、希爾、吉諾比利、安東尼、拉希德、庫裡、傑拉德、馬格洛伊爾）

擴張選秀生生拆掉了活塞的第二陣容，和跑轟體系混雜的活塞特色普林斯頓最大的特點就是無限輪轉，多重火力。

第二陣容被拆，再加上活塞內部有意磨礪安東尼和庫裡，改打三角進攻算是順水推舟。

新鮮感，只是活塞對外自嘲的說法。

2004-2005賽季，活塞改打三角進攻，三分之二賽季磕磕絆絆，進入收官階段才形成戰力，最終取得57勝的戰績，排名聯盟第三。

莫蒙塵因此結束了對常規賽MVP的連莊。

這一季的MVP歸於進入巔峰期的大將軍阿里納斯，他以場均30+6+5的數據帶領馬刺打出63勝，帶隊殺進總決賽，與活塞大戰六場，依舊落敗。

活塞奪取七連冠，莫蒙塵以場均35分7籃板8助攻的數據徹底打爆阿里納斯，再次證明他依然是聯盟之王。

這就是過去兩年發生的故事，曲折、驚心動魄，但不敗的神話還沒有結束。

七連冠，活塞已是現代體育的無敵代名詞。

這便是杜馬斯此行來到澳洲的目的，他得把那個男人帶回球隊，否則不用等球迷和老闆來要他的命，他會找根繩子吊死在牛排大神的門口。

“蘇格拉，你在這幹什麼？”

從廚房裡走出一個身高近兩米的亞洲男人，與蘇格拉一模一樣的眼睛，滿臉朝氣，從外表看不出他的年齡，留着一頭史泰龍在《第一滴血》裡的長髮，看起來更顯年輕。

就是他，杜馬斯此行要見的人，活塞的領袖，舉足輕重的時代偶像，北美體育界的王者——Dor.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