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落到地上的時候，腳踝上麻痹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還沒來得及爲自己高興，一股不受控制的撞擊像擊中陸地的隕石一樣降臨到他的身上。

連犯規都沒能阻止希爾，羅德曼的身體在空中失去控制，連同希爾一起撞倒。

雙方的隊友陸續上前將人拉開。

“沒事吧？”巴克利問道。

希爾抓住他們的手，站起身。

腳踝的麻痹感消失了，但，小腿傳出了痠痛感。

他想確認一下，於是他邁出一步。

的確，是這個感覺。

痠痛。

二十年以後的球員們只要感覺小腿痠痛就會退出比賽，因爲這是身體的警報。

人類的身體還有着許多未解之謎，它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示警。

希爾沒打算隱瞞，他對着衆人說：“我感覺小腿有些痠痛。”

沒等莫蒙塵開口，希爾阻止了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拒絕你的提議，我的身體我做主。”

“放你的狗屁！你的身體由隊醫做主，你算哪根蔥？”莫蒙塵吼了他一句。

然後氣沖沖地走開了。

連公牛隊的人都看了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希爾被噴得一愣，開口道：“他怎麼能這麼說話？他這樣的傢伙真的有朋友嗎？”

這番話沒能如希爾所希望的那樣緩解氣氛，休斯頓、巴克利和拉特利夫都很擔心他。

裁判問道：“你需要下去休息嗎？”

希爾道：“不用，先生，我可以繼續打。”

莫蒙塵則跑到場邊喊來了大衛·懷斯：“那個呆子的傷勢復發了！”

“那他怎麼說？”懷斯緊張地問。

“他想繼續打。”莫蒙塵道。

懷斯怒道：“他瘋了嗎？”

“你能讓他下場，對嗎？”莫蒙塵問。

懷斯愣了幾秒，然後搖頭：“只有一個人能強制把他換下，你知道是誰。”

莫蒙塵目光一轉，來到道格·柯林斯的身上。

早已名存實亡活塞主教練的柯林斯剛好也看到了他一臉焦急，竟然覺得一陣舒爽。

原來你也會有緊張的時候。

“把他換下。”莫蒙塵沉聲道。

柯林斯笑問：“誰？”

“你問我？”莫蒙塵指着希爾，“那個罰球的呆子！”

柯林斯說道：“莫，我當然想把格蘭特換下，但我希望可以徵得他的同意，而不是強迫他下場。”

希爾兩罰兩中，公牛攻了過來。

莫蒙塵憤怒地回身，上去貼住哈珀。

“看來你們遇到了一些麻煩。”哈珀笑道。

“關你屁事！”莫蒙塵給了哈珀一個粗暴的犯規。

他的手舉的比裁判的哨聲還要快。

裁判的哨子剛含到嘴裡，他的手已經舉起來了。

“這是Dor.Mo的第三次犯規，他怎麼了？”

以法蓮和阿德里安就近看到了這一幕。

梅黛拉喃喃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生氣。”

“能夠看到你氣成這副模樣，挨這一下也是值得的。”哈珀不氣反笑，一臉的興奮。

莫蒙塵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氣成這樣。

他也在想，爲什麼？

希爾自取滅亡就讓他自取滅亡，他剛好可以藉此成爲活塞隊真正的老大。

即使少了希爾這樣一個幫手，未來他也能讓球隊在選秀大會上抽到最好的球員，一個希爾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與希爾，就像命中註定要成爲隊友一樣。

莫蒙塵第三次ACL撕裂，正是與杜克的比賽，那是希爾的球隊。

他們因此結識。

他能夠順利地加盟活塞隊，很難說沒有希爾在後面旁敲側擊，球隊對於球星的意見是比較看重的。

他與希爾，一個性格軟弱，一個性格強硬。

一個招所有人喜歡，一個被所有人恐懼。

他們是黃金搭檔。

即使這樣，又如何？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讓他休戰，他依然要上場，我能怎麼辦？

進攻端，莫蒙塵沒有因爲憤怒而不給希爾傳球，他依然會給希爾傳球，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溝通了。

希爾的速率開始變慢，這是極其明顯的。

再怎麼勁爆的第一步，若是不配上迅猛的持球速度，又能怎麼樣？

皮彭追上了他，在他的身後送上一記大帽。

公牛的反擊。

莫蒙塵停下腳步，再次送出粗暴的犯規。

這是他個人第四次犯規。

“Dor.Mo要注意自己的犯規數！”

解說員不解，觀衆也不解，莫蒙塵像是犯規不要錢一樣隨意地犯規。

希爾起身，滿臉的不甘。

突然間，莫蒙塵好像明白了些。

之前他說服希爾休戰的時候，做出了贏球的保證。

希爾一直休息到了昨天，痠痛症狀終於消失，只是還未徹底痊癒，但他不能看着球隊因爲缺乏明星球員被擊敗。

他是活塞目前最缺少的那類球員。

在缺少他的情況下，活塞依然贏了公牛一場。

這或許讓他更加自責？

他會覺得如果他在的話，活塞和公牛有一戰之力？

的確如此，但他受傷了，他不可能在這個系列賽痊癒，這是事實，一個他無法接受的事實。

該死的道格·柯林斯讓他帶着傷打了那麼多場比賽，以至於讓他覺得可以帶着那樣的傷勢來打季後賽。

幸運女神會祝福你，但絕不會祝福到底。

但是說到底，給了他希望，讓他不甘心，讓他復出的慾望越來越強的人，不就是我嗎？

莫蒙塵心不在焉，他被哈珀突破了。

哈珀的上籃遭到拉特利夫的大帽。

如果他們沒有表現出頑強的鬥志，沒有打贏公牛，沒有撕咬到最後，希爾也不會產生“如果有我或許結果會變得不一樣”的想法。

莫蒙塵在腦海中萌生出了許多的想法。

心不在焉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莫蒙塵隱身了，注意力完全不在比賽上——第三節結束了。

74比65

希爾出盡全力，沒有讓死亡第三節的慘劇發生在他們身上，但也好不了多少。

小腿的痠痛已經變成了純粹的痛。

柯林斯在佈置戰術，莫蒙塵走到希爾的身旁說道：“下來吧。”

“我可以接着打，我能夠堅持到最後，而且我絕不會拖你們的後腿。”希爾想用這樣的方式拒絕莫蒙塵。

“然後呢？”

莫蒙塵問。

希爾沒反應過來。

“然後？”希爾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和你們並肩作戰到最後。”

“不要說得這麼好聽！”莫蒙塵笑得很難看，“讓我來告訴你然後會怎樣。然後我們會輸，你冒着巨大風險和我們並肩作戰的結果就是我們依然會輸，別否認這點，之前沒有你，我們打得很順利，你回來了，我們都很高興，但你並沒有讓我們變得更好，因爲現在的你不是最好的你。”

莫蒙塵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不要否認這一點，你的歸來讓我們每個人都打得不舒服，因爲我們接受了你不會出場的事實。但你回來了，你需要找狀態，每個人都要犧牲，最後你找到了狀態，而我們失去了狀態，知道嗎？你一個人是贏不了比賽的，所以，這就是結果，我們輸定了！”

希爾默不語，真話很難聽，但只有當面說出來的時候，你才知道，這到底有多難聽。

“沒有什麼比賽是肯定會輸的...”希爾依然想要反駁。

“是啊，也許你有1%的可能性帶領我們贏下這場比賽，然後呢？”

然後呢？

贏了不是結果嗎？

“你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寧願讓我們所有人都打得這麼不舒服也要復出，就沒考慮過後果？你以爲你僥倖帶領我們贏了這場比賽就能決定最後的結果嗎？你以爲這場比賽可以決定所有事情？你以爲贏了這場比賽你就是英雄？”

“贏了這場，也不過是2比2！”莫蒙塵大聲說道，“打平而已！然後呢？你還要打嗎？你以爲你還能打？讓我來告訴你今晚過後會發生什麼，你的腳踝會扭傷，你需要其他人的攙扶才能起牀，你至少需要休息半個月才能活動雙腳，如果你還不甘心，覺得可以贏下這場比賽，並且有信心利用柺杖維持運動能力，帶領我們贏下系列賽的話，你就繼續打吧！”

莫蒙塵的表情幾乎扭曲了。

希爾抿着嘴脣，莫蒙塵的話語讓他幾乎崩潰。

“可是，我想拯救這個賽季！”希爾道，“我們克服了這麼多的困難才走到這裡，我們好不容易纔獲得了這樣的機會，如果我有機會拯救這個賽季，我就不會坐在場下，我不能坐在場下看這一切發生...”

“醒醒吧，你這個蠢貨！”

“誰需要你拯救？！”莫蒙塵大聲道，“沒有人需要！包括這個狗屎一樣的賽季！你不是40歲的老頭！這不是你的最後一年！也不是我們的最後一年！今年不行，我們可以明年再來，但不是現在！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場下看着我們輸掉這場比賽，然後終結這個狗屎一樣的賽季，爲了未來！”

希爾坐了下去，臉上不見光明。

柯林斯知道這場紛爭已經有了結果，他看着角落的唐·瑞德，喊道：“唐，你換下格蘭特。”

莫蒙塵仰着臉，望向奧本山宮殿的上方。

那裡有退役球衣，和冠軍旗幟。

他爲的就是這個。

競技體育，不能奪冠，一切都是空談。

堅持下去很難，放棄卻是一瞬間的事情。

爲了未來。

莫蒙塵看了眼準備上場的瑞德，說：“我們要輸了，你不難過嗎？”

瑞德笑道：“當然不，因爲我知道明年我們還會回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