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你是如何以100%的命中率拿下三雙的？”

“專注，全心全意，好狀態，僅此而已。”

無數的記者在提問，莫蒙塵一個接一個的回答。

新聞發佈會結束時，時間已經不早了。

莫蒙塵也不想讓波瑟久等，所以跟柯林斯請辭。

“早去早回。”

球隊取得五連勝，柯林斯心情愉悅，準了莫蒙塵的請求。

爲了避開記者，莫蒙塵做了一個半專業的僞裝，除非是朝夕相處的熟人，否則很難把他認出來。

他在美國還不算是家喻戶曉的明星，只是他今晚在亞特蘭大的表現太好了，他可不想和身價驚人的單身富婆鬧出什麼緋聞。

多利亞餐廳

波瑟先把洛倫塔送回家睡覺，因爲她知道莫蒙塵還得應付新聞發佈會，不會那麼快就結束的。

在那之前，她稍微地打扮一下。

餐廳之內，莫蒙塵見到了她。

波瑟看見莫蒙塵的第一眼完全認不出來，他穿着厚厚的衣服，頭戴金色假髮，一對黑框眼鏡遮住了鋥亮的雙眼，再加上一個假鬍鬚。

這得多麼熟悉他的人才能一眼把他認出來呢？

“你這是幹什麼？模仿《虎膽龍威》嗎？”波瑟笑問。

莫蒙塵好端端地坐下，他還得確認一遍，這裡是否安全，附近沒有記者，服務員有沒有認出他來。

“放心吧，只要你來的時候沒有人發現，你的身後沒有人尾隨，我保證今晚發生的事情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這裡只有你和我。”

搞得好像他們是偷情的姦夫**，事情哪有那麼複雜？只是三更半夜和病人的家屬私下見個面而已…

雖說洛倫塔還不是他的病人…

莫蒙把眼鏡摘下，雖然是沒有度數的，但戴着很難受。

“洛倫塔睡了嗎？”

莫蒙塵也不見外，說着話，打開菜單，他的確餓了。

“睡了，她今晚很開心，你讓她看了一場精彩的比賽，她會愛上NBA的。”

莫蒙塵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塊牛排，外加一杯可樂。

“這樣不會不健康嗎？”波瑟聽說NBA球員的飲食都很規律，碳酸飲料這種東西基本上是不喝的。

莫蒙塵道：“我還很年輕，身體恢復得很快。”

還有，你也應該對此不感興趣吧，夫人？

波瑟確實沒興趣，她只是想開個話頭。

“莫醫生，你們最近的比賽…”

有沒有搞錯，你真的想和我聊NBA？我可不想和一個單身媽媽聊NBA啊。

莫蒙塵打斷了她：“爲何不直接一點，聊一聊洛倫塔？”

“你想聊嗎？”波瑟問道。

莫蒙塵說：“以前我不想聊，現在剛好有這個心情，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們就不要聊了，一起吃頓飯，然後互道晚安，你覺得如何？”

“你要接受她的手術嗎？”

“我沒這麼說。。”

波瑟目光一顫：“可是，你在記者面前說她是你的病人。”

“一個藉口罷了，這不能說明什麼。”莫蒙塵盯着她，眼中沒有任何慾望，彷彿面前這個不斷散發着魅力的婦人是一具乾枯的人體標本，對他毫無吸引力，“我只想知道，你對洛倫塔的病了解多少？”

總算有機會把話說清楚了。

波瑟知道，機會難得，這個性情多變的男人可能只會給她這一次機會。

她必須要好好把握。

“洛倫塔才10歲，還很年輕，而且她這個病病不會危及生命，這是你一直反對她做手術的原因，對吧？”

波瑟試探地問道。

莫蒙塵不可置否：“是的，哪怕是我，也不希望病人做手術，只要上手術檯，多小的手術都伴隨着風險。”

“如果她堅持要做，我也支持她呢？”波瑟問道。

莫蒙塵說：“這是你們的決定，沒有人可以干涉，但我也有接受或者拒絕的權利。”

“爲什麼？”

“因爲這手術對我來說也有風險，你應該知道我經歷過幾次ACL撕裂，我的下肢很脆弱，我並不知道長時間的站立會給我都身體帶來怎樣的損耗。”莫蒙塵說，“我不想爲了一場手術毀掉我的事業。”

“機率很小，不是嗎？”

莫蒙塵笑道：“是很小，可是如果我都下肢再次出現問題，我的職業生涯可能就此終結了，夫人，難道你覺得我要爲洛倫塔賭上我的人生嗎？”

說服我吧，給個理由！

給一個我必須爲她做手術的理由。

莫蒙塵深深地看着波瑟，等她開口。

“我沒有其他的本事，只是眼光好，因此，我做了許多正確的投資，我相信你不會出現問題。”波瑟說，“你會成功地完成洛倫塔的手術，你的舊傷也不會復發，我相信。”

這不夠。

“人生至此，我衣食無憂，我唯一的牽掛只有洛倫塔，我希望她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微笑、哭泣、傷心或者憤怒。她和別人沒什麼不同，我需要讓她知道這一點。”

還有呢？

波瑟發現莫蒙塵的臉上沒有其他的變化，知道這些不能打動他，於是，改口道：“我聽說了活塞隊的事情。”

“我也知道你目標不僅僅是當一個球員。”

“你是NBA球員，也是醫生，也有可能是個廚師，還有可能是個歌手。”

至此，莫蒙塵的心緒總算被打動了。

她怎麼知道的？

“但我相信，你最看重的是NBA，你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籃球場上，這也是爲什麼，你想在球隊中佔據主導。”

波瑟與莫蒙塵對視，那個看似軟弱，無助的母親瞬間變成了霸道的女強人：“我可以幫你，這是我入股活塞的原因。你也很清楚，這支球隊沒什麼商業前景，我之所以選擇加盟，只是因爲你。”

“無論你以後想在隊內掀起多大的風浪，我都會全力幫助你，只要…你答應幫洛倫塔做手術。”

說到最後，霸道女強人的語氣又變軟，因爲她不知道莫蒙塵會怎麼做。

女人都是水做的。

一滴水連紙都無法洞穿，無數滴水卻可穿透堅石。

真是千變萬化。

“先生，請慢用。”服務員將牛排端上。

莫蒙塵拿出自備的餐具，一邊切割牛排，一邊說：“我不得不說，你比我的女朋友都瞭解我。”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有這麼大的野心，我也的確需要你的幫助。”

“只是，並不是非你不可。”

莫蒙塵說：“你低估了手術對我的風險，因爲你不是醫生。”

“兩年前。我一無所有，我的人生毫無希望可言，命運折磨我，上帝唾棄我，我甚至想過自殺。”莫蒙塵慢條斯理地說着，手上的動作全然沒有變慢，這已經形成了本能，好像他閉着眼都能把牛排整整齊齊地切割開來。

波瑟無言地看着他。

爲什麼他不肯爲洛倫塔做手術？

這是她最大的困惑。

秘密即將揭開。

答案往往很簡單，莫蒙塵早已告知看她。

“我曾經是個備受矚目的籃壇新星，三次ACL撕裂摧毀了我，家人鼓勵我，是他們決定讓我成爲一個醫生，但，上帝可能覺得給我的折磨還不夠，三次ACL撕裂還不夠，他要讓我嚐遍世間的痛苦。”

莫蒙塵說起了那場車禍。

“我相信那是詛咒。爲什麼？我當時還在養傷，我的膝蓋還未恢復，我的家人鼓勵了我，一切正要從頭開始…”

莫蒙塵切下了最後一塊牛排。

他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的講完這個故事，直到現在，噩夢般的記憶閃過腦海，他用力地切下去，穿破牛排的刀鋒劈在了盤子上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波瑟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知道這件事，那是莫蒙塵履歷的一部分。

她知道這場車禍。

“我們發生了車禍，我的家人身負重傷，而我呢？我只有皮外傷，我還有意識，我還能動，我還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緊急措施。”

莫蒙塵不知道爲什麼他會有這麼大的感觸。

這屬於以前的莫蒙塵的記憶，不屬於他。

但他老是做噩夢，老是夢見那場車禍，老是夢見血肉模糊的親人，

他想說出來。

“然後，救護車來了。我和他們一起前往附近的醫院。在醫院裡，我看着他們一個個死去。”

“抱歉，莫，我很遺憾…”

莫蒙塵以平淡的口吻複述出這件事，無論是否瞭解此事，瞭解到具體情況還是會大受觸動。

波瑟眼圈發紅，彷彿爲莫蒙塵的經歷而心痛。

是真情還是母鱷魚的眼淚，並不重要。

“安葬了他們以後，我決定當醫生，我要成爲世界上最好的醫生。”莫蒙塵說，“我用一種偏激的方式在醫院成名，並且迅速考到了醫生執照，有一段時間我瘋狂做手術，但越是如此，我越發的心痛。”

“我感到迷茫和無助，我想到了死亡。”

“有一天，我拿着繩子，準備上吊…”說到這他笑了。

因爲這裡不能如實複述，他需要設計一個虛擬的情節：“也許是我貪生怕死吧，我在準備尋死的地方看見了一顆籃球，它改變了我的決定。我決定打籃球，所以我辭職了，付出一切努力，最終被活塞隊選中…傷病沒有再找上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是籃球拯救了我。”

“我知道，我的下肢不能再經歷創傷，我一直都很小心地保護它。”

“這就是爲什麼，我不願爲洛倫塔手術。”

莫蒙塵說：“答案其實很簡單，我擔心受傷，這就是原因。”

這就是原因。

“抱歉，莫，我不知道…”波瑟眼含淚水。

一旦事情無計可施，眼淚是女人最後的武器。

很抱歉，夫人。

莫蒙塵並不是看見眼淚就心軟的人，雖然有幾次動搖，但他依然沒有被波瑟說動。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什麼，你也不應該經歷這麼多的不幸。”

“也有其他醫生可以爲洛倫塔做手術，可是……莫，如果當時你和你的家人去的那所醫院有像你這麼優秀的醫生，那麼也許，他們現在可能還活着。”

波瑟的話語觸動了莫蒙塵的心絃。

她的眼中飽含淚水，莫蒙塵相信她是出自真心。

“如果我有機會請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爲洛倫塔做手術，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所以，莫，我請求你。”

莫蒙塵看着桌上的牛排，再不吃就該涼了。

他擡眼看着波瑟，道：“你說服我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