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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月滿西山 - 第五十二章 劍撼太上河字體大小: A+
     

    沈清秋看著李韻的神情,知曉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隨即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蓋住月光的漆黑雲層,仰天大笑起來。這笑聲傳揚出去,即使是坐在雅間兒中的眾人都覺得雙耳一震。尤其是劉睿影,先前已經感受過一番沈清秋身上的威嚴,如此短暫的時間,相同的壓迫感再度襲來,頓時讓他有些心驚肉跳……

    李韻慢慢皺起了眉頭,她不知道沈清秋為何要這般豪邁的大笑。是在嘲笑自己嗎?按理說應當是的,兩人對陣之際,一人忽而大笑,除了嘲諷以外,還有什麼別的解釋嗎?

    但李韻卻是從這笑聲中又聽不出來任何輕視之意,因此才會不解的皺起眉頭。

    「他為什麼要笑?」

    雅間中,糖炒栗子問道。

    趙茗茗沒有回答,她便又將目光轉向了劉睿影。

    可劉睿影卻也是一言不發。

    對於不知道的事,他向來不會輕易開口。

    「因為他覺得很痛快,而且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絲毫不在意!」

    今朝有月語氣低沉的說道。

    他與沈清秋相處已久,自是要比劉睿影更加了解。不過在他的印象中,沈清秋時刻都陰沉著臉,一副旁人欠了他三百萬兩銀子的表情,愁苦的彷彿可以從下頜滴出水來。

    沈清秋笑聲不斷,李韻的蹙起的秀美卻漸漸舒展開來。她已經很是清楚沈清秋為何要這樣大笑,不是笑自己,也不是笑旁人,而是笑痛快。人在酣暢淋漓的時候總是會止不住的笑,只有在最肆無忌憚,空無一物時,才會如同沈清秋這般大笑不止。

    漸漸的,他的笑聲引來了岸邊許多人的矚目。

    漆黑的太上河中央雖然看不清人影,但笑聲卻實打實的傳入了耳中。劉睿影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到下面的人對這前方漆黑之處,笑聲傳來之地一路紛紛,指指點點,心中不禁感嘆究竟是沈清秋幫他解決了麻煩,還是他幫沈清秋打開了心結?

    若是前者,劉睿影自是欠他一道人情因果,需要帶他回中都城後方才能化解開來。如果是後者,那沈清秋則會反欠下劉睿影一道天大的因果。幫忙解決了李韻的麻煩雖然也不是一件小事,可兩人一件有言在先。而這心結的打開卻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劉睿影雖然只是牽線人,就像神廟中每日清晨響起的鐘聲一樣。有沒有鐘聲,太陽都會照常升起。但若是聽不到鐘聲,你又怎會知道這太陽卻是就要升起?

    即便如此,流雲還是覺得沈清秋未免有些太過於託大……武道一途,可部分先後。活的年歲長,很有可能是因為苟且,並不能說名字他的修為就有多高。顯然李韻對沈清秋並沒有足夠的了解,只知道他是來自於博古樓而已。何況先前一件,兩人明明是平分秋色,誰也沒有討到好處,都被落下河水打濕了全部衣衫。

    其實這並非沈清秋目中無人,自打狂妄。想他當年為了追尋所謂的『天涯』,誤打誤撞竟是抵達了東海雲台之時,雲台上只有二三人而已。那是他還未行冠禮,便又如此膽魄走南闖北,可見沈清秋並不是個為了性命甘願苟且之人。

    再後來,皇朝覆滅,博古樓九族不穩。狄緯泰暗中傳信喚他這至交好友前來助陣。沈清秋雖然不想插手博古樓內紛爭,但架不住朋友情面,兄弟義氣,還是不遠萬里的趕來相助。

    狄緯泰在明,沈清秋在暗。最終撕破臉皮時,還不等狄緯泰這位一世龍門動手,沈清秋便一劍當先,斬殺九族眾人數百,逼迫九族組長不得不號召族中子弟權利迎戰。敵眾我寡之際,沈清秋深諳擒賊先擒王之謀略,逼的九族九位族長紛紛使出血脈之力,貫通九族九座經樓,以文道破天,強行進入了天神耀九州之境。

    九人合力之下,沈清秋自是不敵。關鍵時刻,一道鋒芒即將刺穿他咽喉之際,持劍的九族族長之一忽然頭身分離,命隕當場。鮮血朝天噴涌而起。沈清秋順著出手的方向一看,不是旁人,真是自己的好友任洋。他手持釣竿,桿頭垂劍,仍在滴血。

    沈清秋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與任洋有約。早就說好這幾日卻是要去往現在震北王域中的紅雁池垂釣,並且誰能釣上一條最重最大的鯉魚就算贏家。輸家要在五年之內無論何時何地碰到贏家時,都得後退一步,磕三個響頭,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一聲見過大哥。

    接到狄緯泰的來信后,沈清秋顧及自己這位至交好友的安危,竟是將這一約定拋到腦後。沒想到任洋卻是一路追了過來,還救了他的性命。按他的話說,卻是不想還沒聽到沈清秋喚他一聲大哥便橫屍當場,因此側過身子避開了他的拜謝,只當是他任洋自己想要殺人。

    九族之長已喪其一,同屬此族的經樓也在同時轟然倒地。隨後三人合力,將剩下八人盡皆斬於劍下。雖然他們借住這文道經樓之危,已經強行進入了天神耀九州之境,但奈何根基不穩,文道也非殺伐之途徑,最終還是傾覆不存。

    沈清秋在博古樓中養傷,任洋獨自去了震北王域的紅雁池垂釣。三日後,他的床頭突然多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渾身上下的鱗片隱隱約約閃耀著紅光。濕噠噠的尾巴不斷的拍在沈清秋的臉上,但他卻因為傷重而動彈不得。

    可從這以後,他卻再也沒有見過任洋。待傷勢痊癒,便搬到了樂游原上的木屋中,當時還遠遠沒有劉睿影見到的這般破敗。

    任洋如今已然登臨了天神耀九州之境,算是人間武道修為的至高極限。雖然沈清秋仍舊沒有破開地宗凌八面的桎梏,但能與任洋交好,打賭成趣的人,又怎麼將李韻一個黃毛丫頭放在眼中?

    沈清秋如今看似只是個落魄老頭兒,但曾經能夠與他相交之人,不是已經登臨了武道極境的強者,便是如今同齡天下文壇半壁江山博古樓樓主狄緯泰。在他離開博古樓之前,兩人的密戰除了蕭錦侃外雖無人知曉,但這三人卻都清楚若非沈清秋故意留手,狄緯泰乃至整個博古樓怕是都要缺席此屆的文壇龍虎鬥。

    如今的天下和江湖,太過於健忘。

    博古樓與通今閣中的讀書人,總是喜歡借古諷今,高古貶今。但對於這些早就已經登峰造極的武修而言,卻是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名頭。即便是任洋現身在定西王域中,要不是那位已成笑話的平南快劍——時依風及時將其認了出來,那幾位故意找茬的青年劍客可就不是只丟條舌頭這樣簡單了。

    相比於不能說話而言,活著還是最重要的。

    言多必失,多少爭鬥都是來源於話不投機之中。

    即便是能說到一起的朋友,也不知何時就會因為一句話而鬧得天翻地覆。語氣如此,不如徹底閉嘴。對於年輕人來說,反倒不是一件壞事。

    不過也正是因為像沈清秋這般的老傢伙們隱忍太久,過於低調,李韻這樣算是在武道一途上才華橫溢的年輕一輩才會如此驕縱。

    既然沈清秋已經決定出手,而李韻身上也沒有他任何值得顧及之處,他卻是反而不著急了。

    博古樓中小木屋不但禁錮了他的身軀,更禁錮了他的心神。以前豪情已經消磨了不少,如今想要重新拾起當然是需要花費一番功夫。所以他並不著急出手,先前的翻湧的浪濤也是李韻先出了劍,他只是自衛而已。

    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又一次可以毫無避諱,恣意揮灑的時候,沈清秋當然很是珍惜。年紀越大,性子越慢,脾氣越好。若是給他更加充裕的時間,他第一次出手的機會根本不會落在李韻頭上。

    原因很簡單。

    她不配!

    在他的想法里,應當是要去找任洋的。

    見面后先按照當年的約定,後退一步,磕三個響頭,叫一句大哥。然後就會並指如劍,須臾之間讓他手中的釣劍變成願者上鉤之狀。

    但機緣永遠都是如此的巧合,現在他面前站著的是李韻,著實有些讓他打不起精神來……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只有遇見與自己相當的對手才會變得沸騰。現在雖然距離他的想法又很遠的差距,但說到底還是一次難得的激動。正好也能親手驗證一番東海雲台經過了幾十年的發展,到眼下究竟還保存了當年的幾分本事。

    每況愈下是常理,逆流而上畢竟不多。

    笑聲止。

    李韻看到沈清秋腳下的河水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但卻絲毫沒有像河岸兩旁蔓延。這裡是太上河中最為寬闊的地帶,即使是如此,這漩渦卻也幾乎橫跨了整個河面。只是沈清秋控制的極好,沒有讓這漩渦的捲起的水流影響到周遭的任何。

    看熱鬧的都是普通人,即便偶爾有幾位高人藏身其中,卻也是與他無關。二人之間的爭鬥要是牽扯旁人進來,不但有傷天和,會折壽數年,還會讓這人情因果變得更加複雜,到時候剪不斷,理還亂,便比這刀劍相交更加麻煩……

    李韻的雙眼不敢游移一寸,死死的盯著沈清秋的右手。他手中無劍,可卻能並指成劍。有形的劍看得見,自是容易抵擋。可這無形的劍,卻無處不在,該如何是好?看不見便擋不住,這是小孩子都清楚的道理。李韻唯有調動起自己的所有精神,傾盡一切的想要在沈清秋動手時能夠捕捉到那麼一瞬先機。

    他腳下的漩渦誇大到一定的地步時,旋轉的速度漸漸變慢,而後終究歸於平靜。只剩下石子落水后的漣漪,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會無人知曉。

    李韻不清楚解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卻決趁著目前的平靜時先發制人。

    只看她伸直了右臂,最後勾起手腕,讓手中劍的劍尖指向河面。勁氣傾注,劍尖在李韻身前的河面上輕輕畫了一個圈,丹唇微張,似是模擬了三個字,而後她的周圍從河面湧起一股濃郁的「藍」。

    這「藍」並不深,反而十分晶瑩剔透,像極了南方水鄉雨後的晴天,在這黑夜中顯得很是格格不入。這「藍」還不斷的向上升起,和天空中黑漆漆雲層互相攪擾,不斷撕扯,終究是這「藍」更勝一籌,將厚厚的雲層撕扯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

    月光照了下來,從李韻的頭頂傾斜在她腳下已經變得十分晶瑩的藍色河水上。

    輕柔的河水頓時變得美麗而善變。

    藍色的河水。

    純白的月光。

    這是天下少有的絕配。

    月光清冷。

    河水輕柔。

    這也是天下少有的絕配。

    當兩種絕配同時出現的時候,整個世道人間都彷彿被改變了模樣。

    太陽的鐸金也能被化為流銀,烈火也會在燃燒的最旺盛之時變成一塊蓬勃的冰。河風中竟然夾雜著些許海水的腥咸,讓聞到的人不自覺的咂吧著嘴。

    雖然不可思議,但卻是一種神秘到極致的美。

    而李韻便站在這種極致的正中央。

    月光讓腳下的「藍」映出她身姿的皓影,背後似是可以一眼望穿整條太上河浩蕩的軀體,直抵東海。

    李韻仰起頭,同時劍指當空。

    水的「藍」和月的白攀附在她的劍上,彼此交織著。

    「這便是你的全部本事?」

    沈清秋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李韻做完這一切才開口說道。

    「起碼我還有本事,你呢?」

    李韻卻是看也不看沈清秋一眼,反而將全部的精神都放頭頂的月,身邊的「藍」,以及手中的劍上。

    「從此處不遠萬里竊取來雲台的東海之力,這種行徑我該說你是投機取巧,還是孤注一擲?」

    沈清秋問道。

    李韻聽后臉色略微有些變化。

    卻是沒有想到沈清秋這麼快就識破了自己武道中的端倪。

    她的確是以腳下的太上河水為媒介,勾動遠在天邊雲台,借來了些許東海之力。

    這一招是她從未在內陸使用過,因為消耗太過巨大,威力比之在東海上施展之時也遠遠不如。但這卻是她目前掌握的最強一擊,除此以外,別無他選。

    想要與沈清秋速戰速決,那便只能如此。即使這樣有違李韻一貫的方式,卻也只好如此了。她從來不會拚命,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孤注一擲的時刻。但老天真的很公平,活一輩子的光陰便定然要讓你不負人間走一遭。無論是好是壞,只要堅持原本的路走下去,都會經歷到。偶爾也會讓人做出些改變,比如越是不期待發生的事情,越是會儘快的來到你的面前。

    「投機取巧和孤注一擲有什麼差別?」

    李韻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投機取巧只是個花架子,猶如繡花枕頭,內里一包草,中看不中用。但這花架子若是正能唬到人,便和孤注一擲沒有什麼分別。何況有時候的孤注一擲何嘗又不是投機取巧?二者之間本就是在不斷轉換的,只是看用這兩種方法的人到底是什麼目的與心境。

    說完這句話后,李韻的劍驟然朝前一指,夾雜著月光與詭異的「藍」,對沈清秋迅猛刺出。

    她的身子也幻化成了一團光。

    白色包裹著「藍」,讓沈清秋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但他的身子仍舊紋絲不動,雙手也依然背負在身後。

    直到這光團距離他身前已經不足一尺時,沈清秋的雙手驟然從背後伸出,但卻並未做劍指之狀,而是變掌為爪,伸入這光團之中。積攢了幾十年的勁氣猶如汪洋大海般滔滔不絕的迸發,竟是將這不是實物的光團牢牢抓在雙手中。

    沈清秋朝著兩邊用力一扯,光團瞬間被破開。身在其中的李韻露出了身形,但卻沒有任何驚慌。

    她的手中還有劍。

    還有一柄勾動了東海之力的奇絕之劍。

    雖然這裡不是東海,而是太上河。

    但江河入海流,河與海最終都會部分彼此。

    唯一不同的,就是海水比河水多了些腥咸,多了些浪涌。

    何況李韻腳下的「藍」仍在,頭頂的月也仍在。

    只要依舊身處於水中,這「藍」便會生生不息。

    現在審請求的雙手都在身體兩側,胸前門戶大開。

    李韻只要將劍朝前一松,便可筆直的刺入沈清秋的胸膛之中。

    可她卻並沒有這樣做。

    因為她看見沈清秋的嘴角略微朝上勾起,帶著一絲濃重的玩味。

    李韻也是懂得取捨之人。

    即便是勾動了東海之力,想要孤注一擲,卻是也不會過於冒失。

    當機立斷的停住了腳步,身子朝後仰去。

    止住身形的同時,也撤開了這一劍。

    腳尖輕點水面,勁氣震蕩之下向後飄出三丈遠,與沈清秋重新拉開了距離。

    沈清秋手中的光團因為沒有了根基,便開始逐漸消散,最終那「藍」重新回落至太上河水之中,白也隨著腥鹹的河風飄散,順著李韻先前撕開的那個孔洞而去。

    「為何不出劍?」

    沈清秋問道。

    「我不會中這麼老套的計策……方才你胸前門戶大開,不就是為了引我出劍?」

    李韻很是不屑的說道。

    覺得沈清秋也太過於低估自己。

    「唉……」

    沈清秋並未出言辯解,只是發出了一聲長嘆。

    「怎麼,惋惜我沒有中計,讓你功虧一簣?」

    李韻不依不饒的追問道,心中泛起了得意。

    「我覺得你只是個小丫頭……若不是答應了別人,我是決計不會對你出手的。既然要出手,也不想落人口實,說我欺負後輩,所以才特意露個破綻給你,想要挨你一劍,讓這稍微說得過去些。沒想到你這丫頭卻是太過於精明,只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沈清秋說道。

    李韻當然不相信他所說的一切,只覺得這老頭兒是因為自己沒有上當,因此面子上過不去,在想辦法給自己找補。不然方才沈清秋嘴角揚起的那一絲玩味又該如何解釋?

    不過聽他的語氣卻是極為誠懇,不似作偽。但李韻心想這人比自己多活了不知多少年月,對這樣的謊話定然駕輕就熟,信手拈來,不能以揣度旁人的方法來判定。

    可借著月光,她卻看到沈清秋嘴角的那一絲玩味仍在,卻是令她也很是不解。略一回憶,發現這卻就是沈清秋原本的表情,並不是什麼計謀即將得逞時的快意。自己方才要出劍時,不但全部的精神過於集中,身子也承受著勾動東海之力的負擔。在這種情況下,一隻螞蟻在李韻的眼中都會大如車輪,如此想來,難不成這老頭兒說的竟是真心話?

    「無論你到底是何打算,我只能告訴你大可不必如此!東海雲台之人,即便是深陷絕境,難處囹圄,也不需要對手的憐憫,更不去尋求所謂的公平!畢竟你們內陸之人,對我東海雲台從來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李韻義正辭嚴的說道。

    但是她的劍已經重新垂下。

    身邊的「藍」也漸漸淡去,重新盤桓於她的腳底。

    大漠中生長的就算只是一棵野草,也定然不會祈禱上天下雨,它只會拚命的把根扎的更深,不肯放過一寸濕潤的土壤來汲取水分。而那些仰仗著老天的同伴們,就算是可以開出嬌艷的花,也終究不會有這棵草活得久。

    沈清秋默默地看著她,心中悄然騰起些許慰藉。

    他對雲台沒有任何敵意,畢竟那是他曾經認為的「天涯」。一個人對少年時的熱忱,在老了之後只會剩下溫暖的回憶。就算是沒有完成,最多也是些遺憾,萬萬不會有恨。

    現如今,看到李韻這位來自他少年時認為的「天涯」之中的後背仍然如此的有骨氣,沈清秋的心中當然會覺得有所安慰。

    最可惜的不是失去,而是仍舊存在卻已然敗落。

    一條魚死了,一盆花枯萎,難受都是暫時的。唯有看著一條魚在水裡痛苦的掙扎,一盆花被枯黃的葉所包裹時,才是令人最痛心的時刻。

    對於這一點,張學究的感悟應當是無人能及。他親眼趕著自己為之奮鬥了大半生的壇庭忽然變得誤會不堪,這種無與倫比的悲痛是用任何言語都形容不出來的。當他自知無力改變時,便只能像養魚人、養花人轉過身去不再著眼一樣,他只能選擇離開。

    東海雲台這處所謂的「天涯」只是沈清秋一段少年的熱情,對於雲台他並沒有歸屬感,也沒有感情。但壇庭發生在張學究身上的事情,他也同樣經歷過。

    最能傷害一個人的,永遠是另一個人。

    最能傷害沈清秋的,永遠是他的至交好友,狄緯泰。

    他自己的人生從答應幫助狄緯泰推翻九族時便靜止了,直到現在才重新開始。中間的光陰都被硬生生的割裂開來,沒有色彩,沒有溫度。

    方才聽到李韻這番很是慷慨的話,忽然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歸屬又在哪裡?博古樓是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是去了中都城又能如何?那裡雖然是天下的中心,就一定適合他嗎?

    想到這裡沈清秋忽然很是頹唐,不過他還是強行打起精神來解決眼下的事端。畢竟是答應過劉睿影的。雖然他不是君子,但卻從來不會食言。

    沈清秋當然說過謊話,也騙過不少人。可答應的事情一定做到,是他活了大半輩子始終堅定不移的。否則也不會間隔了幾十年,還仍然想著自己與任洋的賭注,還記得那條鮮活的大鯉魚,記得當時安滑稽可笑但卻極為有趣的賭注約定。

    沉吟了半晌,沈清秋再度抬起頭,對這李韻微微一躬身。這卻是讓李韻有些猝不及防,只覺得這老頭兒不但武道修為奇高,心性更是難以捉摸……

    沈清秋的右臂緩緩平伸,兩根指頭並指成劍,而後聚過頭頂。李韻輕咳一聲,勾動東海之力的負荷已經讓她有些難以支撐。好在自己的動作還未受到影響,只是出劍的速度已經有些滯緩,不似先前那般凌厲。

    看到沈清秋的動作,李韻朝前踏出一步。

    腳下的「藍」再度湧起,朝上攀附,很快便將她的身子包裹起來,竟是要比先前更加濃郁。

    李韻口中大喝一聲「起」!,手中劍沖著水面一劃而過後瞬間上提。

    陰柔無形的河水驟然凝成一股,拔地而起,帶著無可匹敵的磅礴氣勢朝著沈清秋奔涌而去。在李韻的勁氣以及東海之力的加持下,這水竟是變得猶如刀鋒,堅不可摧的同時卻是連空氣都能被切碎。

    沈清秋平靜的看著這股刀鋒般的水柱向自己襲殺而來,身形仍然是穩如泰山。太想看看李韻究竟還有多少本事,畢竟這漂亮話誰都會說,但當自己的實力不足以支撐想法時,再好聽的話說出來都是虛無,沒有任何意義。

    水柱越升越高,越來越粗壯,呈通天之勢,猶如龍王吸水般,將正太上河幾乎都一分為二。沈清秋仰頭看著夜空,就連雲層都已被水打濕,似是變得沉重而更加低沉。

    李韻始終注視著沈清秋的右手,可到現在為止,他仍舊沒有出手的意思。她能感到自己身體里的勁氣已經開始透支,急促的呼吸也不能讓疲憊有任何緩解。這樣的招式即便是當時在面對定西王霍望時,她都沒有用處來過。因為霍望只想要她的星劍,而沈清秋卻是要殺了她這個人。

    終於,沈清秋的出手了!

    他高舉的右臂從頭頂慢慢滑落。

    慢到李韻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為體力不濟的緣故而沒有看的真切。

    一道無可匹敵的劍氣從沈清秋的指尖迸發出來,將這道通天徹地的水柱一份為二,從他的身體兩側平靜的穿過,直至消失在河面上。

    李韻本能的朝後退了一步,橫劍抵擋在身前。

    「叮」的一聲,手中的歐家劍竟是出現了些許細微的裂痕!

    匆忙間回頭一看,身後的太上河被沈清秋這一劍指徹底劈開,分成了兩半,露出了底部猙獰且醜陋的河床。

    分成兩半的水,朝著岸邊奔涌而去,但好似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屏障,無論如何都不能落下,正能在岸邊高高的聳立翻滾,看的岸邊的眾人四處奔逃,驚叫連連。

    太上河的分裂隨著沈清秋的劍氣仍舊不停地朝前奔去,轉眼間就到了盡頭的那座三孔石橋。本就年久失修的老橋,如何經得住這般勢頭?在水波的激蕩之下卻是寸寸斷開,化為碎石塊,徑直調入河底的淤泥里,漸漸隱沒了身形。

    這裡不是太上河的盡頭,但熱鬧的風流場卻是到這石橋便止步了。往後而去,河面上只有喝水,岸邊再無半點燈火。

    這道劍氣劈揩了石橋后,又一往無前的行了百丈遠,竟是想要直抵東海,徹底切斷李韻以水為媒介,提調而來的東海之力。

    李韻的精神已經在東海之力的加持下與台上河水融為了一體,劍氣破開河面,無異於是一把小刀在她的腦中來回穿梭。李韻忍者劇痛,但身子卻止不住的開始顫抖。

    崩塌的石橋百餘丈外,河面上竟然停著一艘小船。小船並無棚蓋,自是也無船艙之分。船頭也沒有點燈,但卻傳來兩人的說話之聲。

    「這卻是鬧得有點過了!」

    一人說道。

    話音剛落,還咂吧了幾下嘴,似是正在吃喝。

    不過這一片漆黑中,就不怕吃到鼻子里去?黑燈瞎火的坐在一搜沒有船艙的小船上吃喝聊天的,定然不會是個正常人。不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自己的怪癖,只要不犯王法,不礙他人,就算是他願意倒立著出恭都沒有任何關係。

    「太上河都不管,你著什麼急?」

    另一人說道。

    聲音似是要比先前那人年輕些,語氣音調平和,字正腔圓,一聽就是個十分有教養,從未因衣食住行而發愁的人。

    「他們的太上河與我說的太上河不一樣。太上河橫跨天下,直抵東海,他們只不過是截取了中間一小段兒來弄些烏七八糟的生意罷了。怎麼就能指代得了整個太上河?」

    最先開口的那人再度說道。

    「是是,你說的有理。不顧我勸你還是先解決一下眼前的麻煩比較好,這艘小船可經不住如此大的風浪。到時候咱們連人帶船一起掉入河底,陷進淤泥里可就丟人丟大了!」

    另一人出言規勸道。

    「笑話!我高旭凱還能在太上河上翻船不成?!」

    此人說道。

    原來這就是那位劉睿影在定西王域,定州成里聽絕音書說書時故事裡的那位坐船想練水上漂,結果卻變成了天下第一擺渡人的高旭凱。

    高旭凱話還未說完,便發覺坐下的小船開始抖動起來。

    「水止!」

    只聽得他口中大后一聲,隨即響起「啪」一聲清脆,原本要分裂河水竟然真的聽從了他的號令,停了下來,坐下的小船頓時平穩。劍氣前行到此處,似是也沒了勁頭,化為一陣風,迅捷的吹過。

    又聽得「呼」的一聲。

    船上閃過一星火光。

    高旭凱點燃了一袋煙,接著用煙鍋子里的火星劍放在穿透的燈盞點亮。

    說是燈盞,實際上不過是一根光禿禿的蠟燭,用融化的蠟淚粘在穿透伸出去的一塊粗糙木板上。奇怪的是,河面的風卻吹不滅它,甚至都不能讓這蠟燭的火苗有任何晃動。

    點亮了蠟燭后,高旭凱這次含住了煙嘴,縮著兩腮奮力吸了起來。他左手拿著煙桿,右手卻握著一把船槳,將其牢牢的摁在水面上。

    先前那聲清脆就是他用這把船槳拍擊水面所發出來的。

    高旭凱用一把普通的船槳便阻攔住了沈清秋劍氣的餘威,顯然他早已不是擺渡人這麼簡單。

    面前放著一口掉了漆的大木箱子,箱子上擺著一壺酒,兩個酒杯,三碟小菜。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盤黑芝麻,一盤白芝麻。花生米下酒,無論是天南海北都有這習慣,可是黑白芝麻用來下酒?這卻是高旭凱的獨一份。

    「你看我這船槳,和你歐家的劍相比,如何?」

    高旭凱吐出一口煙霧,眯著眼有些挑釁的問道。

    他對面的正是歐家家主,歐雅明。

    「當然是遠遠不如!」

    歐雅明笑著喝了杯酒說道。

    這話當然讓高旭凱很是不滿,瞬間便瞪圓了眼睛。

    「歐家劍,小童拿著都可削鐵如泥。但你這船槳,換一個人來他就只是個普通的木頭船槳而已!」

    歐雅明說道。

    高旭凱聽后略一遲疑,隨即笑出聲來,還放下了手中的煙桿,與歐雅明幹了一杯!

    他本想讓歐雅明誇讚一番自己的船槳,沒想到歐雅明的話術功底更為深厚。明面上貶損了一番高旭凱的船槳。實際山卻是不聲不響的拍了高旭凱本人一記馬屁。

    如此舒服的恭維,高旭凱可是許久都沒有聽到過了,如何能不高興?

    二人談笑間,沈清秋一臉凝重朝前望去。

    他的身後不聲不響的有三人踏水而來,滿身殺氣已經將沈清秋籠罩在其中。這麼大的動靜,終於是讓太上河忍無可忍。雖然在這裡金銀就是唯一的話語權,但並不代表只要有錢就可以在太上河中為所欲為。正如蔣琳琳所說的態度與規矩,金錢可以買來態度,但金錢卻不能破壞規矩。

    不過沈清秋卻並不在乎。

    他身上一個大子兒都沒有,本就買不來任何態度。倘若身後那三人,不由分說的便直接動手,沈清秋無非也就是再晃晃指頭,送他們去河底與那些個香魂作伴罷了。

    但在雅間兒中的劉睿影看到了這一幕,卻是再也坐不住。冤家宜解不宜結,惹惱了太上河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何況還會平白無故的牽連到蔣琳琳。

    他十分凝重的看了華濃一眼,華濃便心領神會的從衣衫里抽出了那柄真正的星劍。

    劉睿影接過劍,滿含歉意的超眾人笑了笑,便從窗子一躍而出,直奔立於河面上的沈清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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