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見到老闆娘竟是要揮刀自刎,慌不擇路的上前阻止。
電光火石之間,他也不敢貿然出刀。
但若是赤手空拳,又怕傷了自己。
不得已,只得調轉了刀鋒。
將刀柄直插過去,趕在老闆娘的袖中刀割破咽喉之前,就墊在了她的脖頸上。
在他的刀柄剛剛觸碰到老闆娘的頸部之時,老闆娘的袖中刀卻突然停止不前,凝固在了半空。
「你不是一直催我出刀?」
老闆娘說道。
此人一愣,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
劉睿影和月笛卻是一副瞭然的神色。
老闆娘話音剛落,袖中刀一個忽閃,拉出片片銀光,朝著此人的咽喉豎直刺去。
老闆娘怎麼自刎呢?
雖然她平日里的言行舉止極為輕佻,艷俗。
但她的心卻是堅如磐石。
大廳中的燈火,是暗黃色的。
暗黃色燈火,映射在刀鋒上,卻仍舊掩蓋不住這刀鋒的銀光。
此人這才心知上當!
現在,這人調轉刀鋒已是來不及。
不是他不想,卻是不能……
因為他的刀柄被老闆娘的另一隻手死死地握住。
一個能下定決心,從青府離開,捨棄一切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來到這荒僻礦場中的女人,是決計不會主動去死的。
若是想死,也不會是現在。
真正相死的人,一定會選一個寂寞無人的深夜,摒棄所有的打擾,找一個自己最舒服的死法,淡然坦誠的離開這人間。
刀客棄刀,就如同戲子毀了嗓子。
不是萬般無奈,走投無路,誰會這樣做?
況且刀客的刀,確實要比戲子的嗓子更珍重。
想要破局,其實也很簡單。
只需要棄刀就好。
但此人卻不願意如此……
再想拿起來,可就難了……
所以此人決然不會棄刀。
他眼睜睜的看著老闆娘的刀鋒,划向了自己的咽喉。
這柄刀上,凝聚這他所有的心血與驕傲。
也承載這他最後的倔強。
如果就這般輕易鬆了手。
現在他的刀,被老闆娘攥在手裡。
而老闆娘的刀,卻又被他夾住。
「你真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
就在那一剎那,他卻是用力的低下頭。
用自己的下巴,將這刀鋒死死的壓住。
這姿勢雖然看起來極為尷尬,但卻是很有效。
下頜處的發力,讓他的呻吟有些低沉嘶啞,語氣也慢了下來。
「你看這世道,還能相信人嗎?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為何又要去相信你?」
老闆娘說道。
僵持中,老闆娘說道。
「太信任別人,是不是就難以被別人相信?」
此人說道。
老闆娘說道。
「相信人怎麼回事騙子的作風?」
此人差異的問道。
「可是我仍然相信別人。」
此人說道。
「這就是了……一直相信別人的人,若不是傻子,那就是騙子。但傻子不相處的久,是看不出來的。所以旁人只會以為你是騙子。有誰會去相信一個騙子?」
此人說道。
劉睿影看出他本事想要點頭的。
奈何這下巴上卻是夾著一把時刻能要他性命的刀鋒,因此只得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騙子要騙人,是不是得讓你先相信他?」
老闆娘問道,
「沒錯。」
她已經知道,是誰讓此人來殺自己。
雖然老闆娘並沒有什麼仇敵,即便是有,也不會有仇敵要殺死一個人的條件是『讓她先出刀』。
並且不是簡單的輕輕一揮,而是一定要使出這青府獨門的斬影刀才算數。
「想讓旁人信任自己的最快途徑,不就是先去無條件的信任旁人?將心比心這條道理,永遠好用。尤其是對女人。」
老闆娘說道。
最後還補了一句。
「這世上兩種人最好騙。女人和孩子。像我如今是個老闆娘,生意人。做生意同樣也有兩種人的錢最好賺,你知道是什麼嗎?」
老闆娘反問道。
「當然也是女人和孩子。」
那這個人是誰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一直以為女人要比男人的信任更難以得到,聽你這麼一說,似乎是我想錯了。」
此人說道。
老闆娘說道。
「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得到過……」
此人說道。
此人說道。
言語間很是不屑。
「但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容易失去,所以女人的信任,來得快去得也快。」
把他的咽喉,都逼出了一道血痕。
「另外,信任也是相對而言的。你我差不多的時候,才能又信任之說,現在的你,怕是沒有資本來與我談論什麼信任了。」
老闆娘說道。
聲音竟是有些顫抖。
似乎是太過於專情於此,下巴處竟然有了些微的鬆動。
老闆娘的袖中刀趁此機會牢牢地壓在了他的咽喉上。
「若是你方才沒有停手,那我已經死了。可是你停了手,也就再也留不住我了!」
此人接著說道。
霎時間,身上黑袍翻飛而起。
「的確如此。但我能肯出來你不想殺我。」
此人說道。
老闆娘目光一凝,並不言語。
一如他剛到此地時的模樣。
若不是有一套稀碎的桌椅爛在地上,這彷彿就如同一場夢。
就連劉睿影這樣的局外人看起來都是極為不真實。
籠住了自己的身形,也籠住了老闆娘的袖中刀。
當時身形再度顯露出來的時候,他的彎刀已經回到了手上。
而他的身形,卻是推到了門口處。
老闆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靜靜地坐在原地。
雙手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直到那門外的風沙,徹底的掩蓋了一切很久,老闆娘的雙手才放了下來。
「你留我一刀,我留你一命。」
此人說道。
看了一眼櫃檯上的自己先前碼放的三個銀錠,瀟洒轉過身去,大踏步的離開。
走到櫃檯旁時,他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快速的抓起一個銀錠,飛也似的逃離了這裡。
「哈哈哈!」
老闆娘看著徐老四的行為不禁大笑。
「去關門!」
老闆娘對這徐老四說道。
徐老四聽后也沒有應聲,只是朝著門口走去。
在她眼裡,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
因為最珍貴的,該當是無價。
可是她卻是把每一樣都行,都暗地裡標好了價碼。
「錢被人拿了,怎麼還笑的出來?」
劉睿影問道。
他知道這老闆娘簡直是嗜錢如命。
劉睿影說道。
「唉……」
老闆娘轉而嘆了一口氣。
「你不覺得他很可笑嗎?」
老闆娘問道。
「我只會覺得丟錢的人更可笑。」
老闆娘說道。
「偷錢的人應該是可恨。」
劉睿影說道。
「現在覺得是自己可笑了?」
劉睿影問道。
「不,方才我覺得他可笑。現在卻是覺得他可憐……」
徐老四眼中的場景,他也看到過。
那背影,的確是震懾心魄。
若是只有一片大海,倒還不算什麼。
「那三個銀錠都擺在櫃檯上,他為何卻只能一個?曾經握劍面對大海的男人,現如今卻是連一口氣拿走三個銀錠的氣魄都消失了,難道不是可憐嗎?」
老闆娘說道。
劉睿影聽后也很是沉重……
唯一的人,按著惟一的劍,獨自擁有著一片海。
不需要問他的前因以及後果。
只是單單的看一眼這人屹立在此的背影,也能知道他的氣魄與胸懷。
畢竟這世間,有江河,也就會有湖海。
可是大海邊如果有人,那就不同了。
何況這人還是唯一。
硬要張口的話,也只不過是一聲嘆息罷了……
「一百兩能做的是也很多了!」
劉睿影沉默良久,忽然開口說道。
可是如今,卻是連一百兩銀子都要偷偷摸摸的拿走。
這著實是可憐的緊……
以至於劉睿影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劉睿影問道。
「一百兩的確是能做很多事,但也要看在什麼地方。礦場之上,除了來我這裡吃飯喝酒,還能去何處花錢?最終還不是都會物歸原主?」
老闆娘說道。
「哈哈哈!」
老闆娘聽后卻是又笑了起來。
「你這又是笑的什麼?」
老闆娘起身走到櫃檯前,收起了省下的兩個銀錠。
「這一套桌椅,不到一兩。怎麼算,我都是賺的。」
老闆娘說道。
劉睿影心中有些複雜。
這老闆娘雖然愛財,但想法也著實通透。
千金散盡還復來。
老闆娘轉身說道。
還大方的從柜子里拿出了很多滷菜。
甚至干肉鋪都盛了滿滿一碗。
劉睿影搖頭笑了笑。
看著的確是賺了不少,但這銀兩,卻是老闆娘用命換來的。
「請你們喝酒!」
老闆娘說道。
劉睿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
聽起來像是不少人。
華濃看到肉鋪,忍不住伸手夠過去。
但卻是被老闆娘抓住。
「小兄弟別急,還有客人馬上到。」
徐老四走的急促,並沒有關門。
所以晉鵬等人下了馬就長驅之入的走了進來。
「怎麼都在這裡?」
他狐疑的看向月笛。
月笛卻是神色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
劉睿影轉念一想,也豁然開朗。
「幾位?」
老闆娘走上前去問道。
「十五位。」
晉鵬問答。
他一眼就看到了月笛和劉睿影,以及華濃。
只是老闆娘卻面生的很。
晉鵬微笑著說道。
一個時辰內,老闆娘同樣的話問了兩遍。
但這兩遍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
先前是隨時可能丟了命。
而現如今,晉鵬等人看在她的眼裡,卻都是亮閃閃的真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