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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月滿西山 - 第七十六章 花醉人,月洗俗【下】字體大小: A+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李俊昌卻是已然出了一刀。

    這一刀只是半式。

    咫尺天涯的半式,即是咫尺。

    咫尺的距離,連盈寸都不到。

    極為微小。

    如此微小的距離,又能有什麼不同?

    但這世間,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極多。

    失之毫釐,便可謬以千里。

    不但是刀法,也囊括了生活,甚至感情。

    若是大家都很聰明,那和聰明人打交道,做朋友,或是互生愛戀,一定都是幸福的。

    就像在市集上買東西時,大家都能輕而易舉的比較相同的物品在不同攤販手中的價格。

    但卻又極難的說出這東西在不同情境下的價值。

    大漠中的一滴水,就和礦場老闆娘手腕上的翡翠鐲子一樣稀罕。

    若是兩個人這能只有咫尺的距離,那生死之間只會不斷的逆轉。

    雖然李俊昌這一刀只出了半式。

    但卻是只攻不守,只進不退,十死無生的一招。

    畢竟人們總是會忽略咫尺的距離,而心中對那縹緲的天涯念叨不已。

    但李俊昌卻始終認為,生命中的是沒有以外與偶然的。

    所有的幸運,都是沾沾自喜的謙辭。

    古往今來,常言說起最多的寬心與安慰就是,來日方長。

    這句話的本身其實並沒有過錯,誰都知道時間還早,路還很遠。

    但若每時每刻都把因果歸咎於來日方長的話,豈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不可否認,幾個好友聚在一起談論以後的生活是一件極為詩情畫意的事情,但人終歸是活在眼前的當下,還不如多聊聊一會兒去哪裡吃飯喝酒來的更為實際。

    曾經李俊昌也愛幻想。

    幻想是每一個人在現實的磨礪中最後的避風港。

    但想的太遠就成了永恆的頹廢。

    一個人要是把所有的生活與感情全部架空,那夜就沒有理由去責怪它只能維持一時三刻。

    正是因為誰都無法預料下一秒會是怎樣的人生,要經歷何種的情緒,怎樣的跌宕。

    所以才只能儘力做到在這當下調整好狀態,迎接即將到來的未知。

    李俊昌既然有野心,那就不會覺得明天不夠美好。

    他只是認為今天還不夠充實罷了。

    如果每日都能夠距離自己的野心更近一步的話,那還有什麼明天能比這種握在手裡的真實的幸福感更有魅力呢?

    李俊昌和金爺還是兒時玩伴的時候,曾經彼此承諾要去完成許多事。

    這些事,無一例外,全都是有關未來。

    探討未來,一定是會許下無數個承諾。

    而承諾卻又是說謊的開始。

    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夠做到所有的承諾。

    李俊昌的咫尺天涯刀法之所以能夠更進一步,正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年歲的正常,他變得越來越貼進人的本質。

    在他心裡,解決一切苦惱的最佳途徑就是別去承諾。

    這樣自己就不會承擔任何虛偽借口的掩飾,同樣也不會再有人因為做不到承諾而傷心。

    人之所以能夠日復一日,三餐四季的繼續生活,大抵是因為今後的沒一天都是充滿新鮮感的。

    這種新鮮感就是天涯。

    如果把未來計劃的太多,遐想的太遠,規定的太細,那天涯就沒有任何魅力可言。

    就好比一座孤島,無人發現時,它定然是極具誘惑的。

    一旦有了第一個登島的人,它的神秘就會蕩然無存。

    在李俊昌的認知中,咫尺天涯的後半式,天涯,就是一座孤島。

    這麼多年的追尋中,那座孤島本該早已顯露真容才對。

    可是李俊昌卻不願意去窺探哪怕一眼。

    那座名為天涯的孤島,在李俊昌這裡,始終都蒙上了一層薄霧。

    除了金爺以外,沒有人看清這一刀是怎麼出的。

    因為速度太快。

    距離又太短。

    李俊昌並沒有按照『咫尺』的常規,挺刀只刺。

    按理說,劍刺刀砍才是正道。

    可咫尺天涯的前半式,卻如同劍招一般,是刺出去的。

    妙到毫巔的一道,輕輕的刺破對方的泵更,繼而用力一滑,對方鮮活的生命便完成了一次輪迴。

    但李俊昌這次沒有這麼做。

    不但是因為他不想,也不能殺死這位店家,更多是他已把這位店家當做了一塊磨刀石。

    要在他的身上,要在這次比斗中,尋求支持天涯更高的突破。

    這一刀,刀尖略微下沉。

    對準的卻是這位店家的胸膛。

    胸膛是人身的門戶所在,看似大開大闔,實則防備最為嚴密。

    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劍修或是刀客,一定都不會以對方的胸膛為目標。

    更何況李俊昌還是一個殺手。

    殺手除了攻其不備外,還要選准最為柔軟,最為詭異的一點出手。

    就連這位店家自己也很是疑惑。

    早在十五年前,他就領略過咫尺天涯。

    雖然在他的眼裡,不足為慮。

    但當時的咫尺天涯,卻是遠遠不及眼前李俊昌使將出來的這般詭異。

    不過一力降十會,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無論李俊昌用的是不是咫尺天涯,或是這咫尺天涯究竟有多少變招,多少機巧,在他眼裡都如蚍蜉撼樹一般。

    看著李俊昌的刀直奔自己的前胸而來,店家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層輕蔑的笑意。

    嘴角輕微扯了扯。

    似是要說些什麼。

    他甚至都沒有提起手中的長柄鐵勺。

    就這般直愣愣的看著刀劍一步步的靠近自己的胸膛。

    還剩下一層薄紗般的距離時。

    店家右臂揚起,長柄鐵勺反扣在自己的胸口,像是一個小碗。

    此時的他更加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的等待著李俊昌的刀劍和自己的長柄鐵勺觸碰到一起。

    鐵勺反扣,在胸膛的正中央呈現一個隆起的弧度。

    只要刀尖觸及到了這個弧度,必然因為沒有著力點而發生偏移。

    刀尖偏移之後,李俊昌的整個身形也會隨之自然而然的發生變化。

    在這時,只要店家瞬間再把鐵勺翻轉。

    就能把李俊昌的刀劍徹底的套在勺內。

    就好似一滴水,一滴油。

    只要店家靈活操縱得當,這水,這油,只能一杯在鐵勺中旋轉、遊盪,決計是無法脫身的。

    不得不說,店家想的很遠。

    而且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這一幕。

    但李俊昌卻讓他失望了……

    『咫尺天涯』的刀尖,並沒有和他反扣在胸前的鐵勺有絲毫的觸碰。

    反而就停在了那只有一層薄紗的位置。

    店家腦海中遐想的那一幕並沒有發生。

    他驚異的抬頭看著李俊昌,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張盈盈的笑臉。李俊昌的刀停了。

    店家的鐵勺卻依舊反扣在胸口。

    一人的表情不解,另一人溫然一笑。

    兩個人就已這般極度詭異的姿勢定格。

    在一旁唯一的明白人,金爺,也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此刻,就連他也猜不透李俊昌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了。

    「他……死了嗎?」

    青雪青問道。

    金爺不知他問的是哪個人,所以便也沒有回答。

    反倒是文琦文緩緩的搖了搖頭。

    他雖然沒有看清方才那一刀,也看不透李俊昌和店家的心思。

    但他知道這兩個人一定都沒有死。

    「沒有死?」

    青雪青問道。

    可是此刻卻根本米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疑問。

    文琦文在搖頭之後,全部的精神也沉入了這二人的爭鬥之中。

    這位店家以長柄鐵勺作為武器,本就是一件足夠怪異的事情。

    但李家的『咫尺天涯』,卻是曾經名動震北王域的不朽刀法。

    文琦文也是用刀之人。

    咫尺天涯消失了十五年之就,如今再現,怎能不勾的他魂不守舍呢?

    「沒有死,只不過有個人現在活的不太痛快!」

    金爺忽然開口說道。

    語氣輕鬆。

    「誰?」

    青雪青問的很是迫切。

    顯然也被眼前緊張的氣氛所感染。

    「你覺得是誰?」

    金爺反問道。

    「我覺得兩個人活的都不痛快……」

    青雪青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卻是為何?」

    金爺問道。

    青雪青這回答,卻是出乎了金爺意料之外。

    「因為真活的痛快的人,怎麼會去動刀槍呢?」

    青雪青看著金爺說道。

    這句話,卻是讓金爺再度陷入了沉默……

    甚至還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刀。

    想他第一次握刀的時候,只是因為他自己的姓氏。

    身為青府的人,是沒有理由不會用刀的。

    那恐怕就和船工忽然去種地,農民忽然去渡河一樣。

    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

    沒想到這刀一旦拿起來,卻是就再也沒有放下過。

    後來握刀的理由,和金爺自己的姓氏再無瓜葛。

    可是這刀為何就放不下了呢?

    還不是因為他自己活的不夠痛快嗎?

    若是足夠痛快,怕是真的沒有一個人願意握緊刀鋒才對。

    金爺忽然覺得自己這位小妹有些與眾不同。

    或許正是因為她的閱歷太少,心思又過於單純,才能徹底跳脫開來,以一種更理性客觀的目光來審視發生的這一切。

    「沒錯,兩個人活的,都不太好。」

    金爺附和的說了一句。

    「我也會用刀。用刀本該就是一往無前,絕無停頓的。可是這刀現在卻停住了……雖然李哥的臉上再笑,但他的心裡或許正在滴血。」

    青雪青接著說道。

    「他的心,早就把血滴幹了。現在就變要滴血,卻是也無血可滴。此刻他的笑,那就是真的欣喜。」

    金爺說道。

    「李哥在欣喜什麼?」

    青雪青問道。

    「我不知道。我對現在的他,並不了解。」

    金爺說道。

    「但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青雪青問道。

    「曾經是。現在我和他之間,倒不如說是剛交的朋友。」

    金爺說道。

    青雪青卻是沒有聽明白……

    這一路走來,兩個人說起了不少從前的事情。

    在青雪青看來,曾經兩個如此親密無間的發小,即便多年不見,重逢之際,也該是更加親密無間才對。

    但她卻不知,這歲月所以把一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

    無論是面龐,身材,還是思維與精神。

    都和從前不同了。

    現在的李俊昌,金爺熟悉的只有這一個名字而已。

    其餘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當然他們還是會把酒言歡,還是會回憶往昔。

    畢竟那是兩個人一起的渡過的時光,再怎麼斗轉星移,都無法讓其抹殺泯滅。

    李俊昌收回了刀鋒,依舊是笑看著店家。

    「你莫非是要戲弄我不成?」

    店家冷冷的說道。

    「事情沒有按照你預想的發展,難倒就是戲弄?」

    李俊昌說道。

    店家默不作聲。

    他也著實沒有什麼好辯解的。

    「刀在我手。」

    李俊昌說道。

    「我知道,我不是瞎子,我能看到!而且看得真真切切,極為清楚!」

    店家說道。

    這句話,連用了三個『我』字。

    看得出,這店家的心中的躁鬱之情,已經累積到了一定的地步。

    一個人只有在極度焦慮煩躁的時候,才會盡皆回歸於本我。

    除自己的一切事情,都對其沒有了任何影響。

    「我想讓我的刀什麼時候挺,停在哪裡,都由不得你。」

    李俊昌說道。

    「當然我最喜歡的地方,卻是讓他停在你的這裡和這裡。」

    李俊昌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抬起左臂,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喉間與心門。

    店家面色鐵青,只是死死的盯著李俊昌,嘴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臉上的疤痕,尤其是眼皮上的那一處,此刻竟是開始不住的顫抖。

    雖然顫抖的並不激烈,頻率他也不快,但顫抖就是顫抖,和李俊昌先前的顫抖沒什麼兩樣。

    這會兒的店家,看在旁人眼裡,那顫抖的眼皮上彷彿爬了一直蟲子,正在不停地拱著身子,向前蠕動。

    但無論這條蟲子如何奮力,卻是都無法前進一步。

    李俊昌的右臂徹底的垂了下來。

    刀劍指地。

    店家的目光已然滾燙的灑在他的面頰上。

    可是他的頭卻微微的朝右上方揚起,同時鼻尖抽動了幾下。

    「這裡竟然也有青府中的花!」

    李俊昌說道。

    「什麼花?」

    金爺問道。

    他不僅對自己這位昔日摯友趕到陌生,對自己的家青府也是極為陌生。

    「不知道名字。但這種味道我記得很深。就像他身上的燒臘為一樣,都是忘不了的味道。當時你們兄妹身上都有。只不過她比你要濃的多。」

    李俊昌說道。

    李俊昌說的妹妹,自然不是指青雪青。

    那時候,她還沒有出生。

    金爺也只有一個妹妹,礦場的老闆娘。

    女孩子不管火了多少歲數,不管有沒有成家生子,都是喜歡花的。

    越是嬌嫩艷麗的花,越是喜歡。

    老闆娘也是女孩子,雖然現在變成了女人,但也不例外。

    她身上的花香,當然要比金爺身上的濃郁許多。

    「那花香……我不喜歡。聞多了,總覺得想吐。」

    金爺說道。

    「喝酒喝多了想吐是因為喝醉了,花香難道也能醉人不成?」

    李俊昌問道。

    「或許能醉我,不能醉你。」

    金爺說道。

    其實他知道,哪裡是花香醉人?

    醉人的,永遠都是一身花香的那個人。

    但他並沒有說破。

    有些事情朦朧些反而跟好。

    不過老闆娘現在,身上早就沒了花香。

    李俊昌若是抱著這般幻象去往礦場,或許只會令他更加失望。

    自己的這個朋友,好不容易才從絕望的深淵中,邁過痛苦,一步步爬上來。

    金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讓他失望。

    他自己的渴望,就讓他自己去尋找好了。

    金爺卻是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李俊昌在此地聞到了青府中的花香,想必是從他自己的心裡散發出來的。

    店家的眼皮挺直了顫抖。

    那條蟲子,也失去了靈氣,死死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的心緒也重新歸於了平靜。

    不過卻是讓他有些后怕……

    明明只是平凡無奇的一刀,怎麼會讓他產生如此劇烈的波動?

    咫尺天涯,好大的名頭。

    但終歸不是難逃覆滅的下場?

    這位店家作為那一夜的參與者,早該堪破了才對。

    幾個呼吸之後,店家也撤回了先前倒扣在胸口的長柄鐵勺。

    一直包在懷裡的鍋子,也放在了地上。

    雙臂環抱再胸前,靜靜的站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或許是因為面前的人過於奇妙,他還想去體會更多。

    「你的天涯,方才碎了嗎?」

    李俊昌說道。

    他的目光終於回到了店家身上,正視著他。

    店家這才恍然明悟自己方才為何會有那樣打的波瀾起伏。

    先前他盤算的那一切,可不就是一方天涯?

    然而李俊昌的刀,雖然沒有和他的長柄鐵勺有任何觸碰,卻也就杜絕了後事發生的可能。

    這豈不就是自己的天涯,被其一刀破碎?

    大道無恆,大音希聲。

    從來沒有發生過,便無復存在。

    這卻是要比破碎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李俊昌說完,再度提起了刀。

    他能讓店家的天涯破碎一次,那就還能破碎第二次,第三次。

    知道店家自己就是天涯為止。

    到那時,破碎了,便再也不復存在。

    只不過這次,那店家也不再被動。

    長柄鐵勺在手裡滴溜溜的賺了兩圈,勺頭在手,勺柄朝前。

    店家以化勺柄為刀劍,對這李俊昌斜劈而來。

    李俊昌右肩下沉,看似要出刀格擋。

    但左膝卻彎曲了一個弧度,頓時扭曲了腰間,身子一矮,躲了過去。

    勺柄帶過的氣浪與風聲,把他鬢角的碎發都割裂了一撮,也讓他的耳朵有些刺痛,但他並不在意。

    勺柄過去后,他快速的還原了身形,依舊這麼直挺挺的站著。

    刀鋒筆沖著前方,此刻看上去卻是像極了一個擺設。

    店家一招未果,也並不灰心。

    手中一松,長柄鐵勺的勺柄便飛速的向下滑動。

    再度握緊的時候,恰好是勺柄的末端。

    碗狀的勺子,堪堪扣在他的肘部。

    臂膀彎曲,用肘部對這李俊昌的面膜襲殺而來。

    李俊昌依舊是不願語氣交鋒。

    用了相同的辦法,再度避開。

    他手中的刀,彷彿真的成了一件擺設,一個裝飾。

    就這麼平展展的伸著,但卻又紋絲不動。

    「李哥怎麼不出刀?!」

    青雪青看的有些焦急。

    「他的刀沒有收回過。」

    金爺說道。

    「可是就這麼一動不動的,也算是出刀?」

    青雪青問道。

    今晚發生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刀,都是她不能理解的。

    「方才他一刀破了這店家的天涯,那再度出刀,是不是也得先構建起自己的天涯?」

    金爺說道。

    「這天涯,要如何構建?」

    青雪青問道。

    「每個人的都不同。我也不知道他的天涯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那就是一定處處都瀰漫著和咱們青府中一模一樣的花香。」

    金爺說道。

    聽到花,青雪青卻是又放寬了心。

    頭頂的月,孤海紅林中的葉,青府的花。

    這是三樣她最為喜愛的事物。

    缺一不可。

    花香聞多了,就看看月。

    花香雖然醉人,但終日沉浸其中難免俗氣。

    這清幽的月光,向來出塵。

    卻是足以洗凈滿身的艷麗,素雅無比。

    而孤海紅林中的葉,紛揚飄然,時刻都在變換。

    卻是可以把冷靜的月,凝固的話,調和的更為活潑。

    「哥,你的天涯是什麼樣的?」

    青雪青問道。

    金爺的神情卻突然間落寞了下去。

    或許他沒有經歷過李俊昌那般家族覆滅的慘痛,可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卻要比李俊昌更加的不幸。

    因為他是一個沒有天涯的人。

    「你已經比你哥厲害了不少!」

    李俊昌突然轉頭對著青雪青說道。

    眾人被店家籠在一個厚厚的黑殼子中。

    那太陽,反倒像極了一輪滿月。

    花有了,月也在。

    李俊昌覺得心中的天涯已經大致完滿。

    只不過青雪青的天涯,或許有孤海紅林的紛飛的落葉。

    他的天涯卻是還缺了一抹活潑。

    「我的天涯已經差不多了。」

    李俊昌說道。

    「差不多,是還差多少?十五年前,整個李家,或許都是差不多。」

    那店家說道。

    「他們的差不多,理我還差的很遠……但我的差不多,卻是離送你去天涯,只有咫尺的距離。」

    李俊昌說道。

    店家冷哼了一聲,準備繼續出手。

    但他卻突然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接著身上也有了幾分清冷之意。

    恍惚間,耳邊緊跟著傳來一位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這一切似乎盡在眼前,但卻又顯得那麼不真實。

    店家的心中有些惶恐。

    雖然李俊昌就在自己的對面,身形沒有絲毫閃爍。

    手中的刀,也依舊如此前般筆直朝前,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他的心中的惶恐,卻是愈演愈烈。

    轉瞬間,竟是難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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