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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月滿西山 - 第七十章 性情難長久【上】字體大小: A+
     

    小姑娘閉起了眼睛。

    靖瑤卻是要比先前對戰趙茗茗時更加嚴肅緊張。

    「你對這小姑娘知道多少?」

    靖瑤問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高仁說道。

    「好吧,我知道的只是一些傳說和流言罷了。對我們現在的情況起不到一點幫助。」

    高仁看到靖瑤冷厲的目光,只好攤了攤手接著說道。

    「傳說和流言有什麼區別?」

    靖瑤問道。

    在他心裡,傳說和留言都是一樣的。

    沒什麼區別。

    都是沒有證據,也做不得數的。

    「當然有區別。」

    小姑娘忽然睜開眼說道。

    「傳說往往都是真的,而留言卻只有誇張。」

    這話傳到靖瑤的耳中,卻仍舊沒有覺得有什麼區別。

    往往都是真的,那說明還是有不真的可能。

    至於那誇張的事情,就更沒有邊際了。

    靖瑤的為人和他的武道一樣,都是極為現實的。

    只有雙眼看到,雙耳聽到,雙手感觸到,才能算得上現實。

    其餘的一切信息來源,都對他無用。

    因為靖瑤什麼都不會相信。

    一個武修,除了自己的心境和武道訴求以外,自己的情感,周圍的環境,以及他精神層面的豐富程度,都極為重要。

    不過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一個人即便是不修武道,也會在其他的方面有所建樹,有所思想。

    武道是一個武修的基礎,也是靖瑤,趙茗茗,劉睿影這樣武修之人生活的核心。

    天地自然塑造人。

    人又建立了天地之間的等等理念與關係。

    在武道一途中,丟棄了最本質的追求,反而去貪圖那紛繁煙火,難道不是武道精神的一種失落?

    至少在趙茗茗的心中,武道雖然不能離開爭鬥與殺伐,可它依舊是浪漫的,同時也是極端的。

    生活與武道不可分開,生活自然要與人與天地融合在一起,但是它門互相之間的距離又是不可磨滅的遠。

    武道深入生活,就是讓每一招功法武技,都不能枯死在材米油鹽之中。

    畢竟這武道是多多元化的,不能一概而論的推擠於現實。

    「那關於的你的傳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靖瑤問道。

    小姑娘微微一笑。

    輕輕提起了劍。

    她並不需要解釋。

    證明傳說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她手裡的劍。

    曾在壇庭的時候,她先學的不是劍,而是琴。

    劍有兩面鋒刃。

    琴卻有七根琴弦。

    劍與琴根本毫無詳盡之處。

    不過劍刺破的,都是對方的咽喉。

    而琴音卻是能傳入人的心中。

    以彈琴之心來御劍,這等玄妙可是旁人無法觸及的。

    小姑娘抬起手。

    卻是反向持劍,劍尖朝向了自己的心窩。

    這是什麼詭異的劍招?

    難道她是要自盡不成?

    可是從她的表情中,卻又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同一個如此淡漠的人,通常是不會自殺的。

    不過一個要自殺的人,在自殺之前,一定也會非常淡漠。

    暗些哭天喊地的人,都是捨不得死的。

    真的鐵了心想要自盡,說明對這人間已經沒有了任何留戀,當然可以瀟洒輕鬆的離去。

    這反而是一種痛快。

    小姑娘的胳膊還在往回收。

    眼看那劍尖就要刺進她的心窩中時,才將將好停住。

    接著,她微微的拱起背部,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貓。

    靖瑤這才發覺,她是在蓄勢。

    越是兇猛激烈的招式,這蓄勢的時間就越長。

    不過靖瑤的心中卻是陷入了一種兩難……

    他可以當即出刀,打斷這小姑娘的蓄勢。

    也可以很大度,慷慨的,等待她蓄勢結束。

    這兩種選擇,究竟該如何,靖瑤卻是優柔寡斷了起來。

    就在他猶豫的檔口,小姑娘的右臂猶如弓弦一般,迅速彈出。

    一道月牙般的劍影,朝著靖瑤劈砍而去。

    靖瑤被這突如其來的劍招驚住了。

    趕忙朝後退去。

    可是小姑娘這一道劍影卻如跗骨之蛆般緊追不捨。

    靖瑤無奈,只得揮刀抵擋。

    可是在他的刀刃和這刀月牙狀的劍影接觸的一瞬間,去發現這道劍影並沒有任何實質。

    空無一物,宛如流雲飛散。

    靖瑤的從正中央穿過了這一道月牙狀的劍影。

    沒能讓其有絲毫的停頓。

    眼下,除了向後退卻之外,變招根本來不及……

    靖瑤的雙腿驟然發力,一蹬地,身形便朝後飛速退去。

    可是這道月牙狀的劍影,卻也驟然提速。

    一瞬間,就沒入了靖瑤的體內。

    靖瑤暗絕不妙……

    可是這道劍影入身之後,靖瑤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

    他抬頭看到那小姑娘依舊是一臉沉寂,而且手中的劍,也再度恢復了原先的樣子。

    方才那一件,不似虛招。

    更不是錯覺。

    而是實實在在的,打入了靖瑤的體內。

    這究竟是和其玄妙的劍法?

    靖瑤緊張的感知著體內的變化,但無論他如何查探,卻是都無法尋到方才那一劍入體的蹤跡。

    正在他滿腹狐疑間,心臟卻鄒然一縮……

    靖瑤的耳邊,傳來了一聲琴音。

    他雖然不通樂理,但琴聲也是聽過的。

    可是在這裡,怎麼會有人彈琴?

    靖瑤神思一動,卻是有有一生琴音傳來。

    每一聲琴音響起,卻是都讓他的心臟與瞳劇烈的收縮一下。

    這種感覺極為難受……

    好似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正把靖瑤的五臟六腑內在手中,當做一個玩物。

    隨著琴聲想起的節奏,時而奮力,時而輕捷的把玩著。

    一切音樂的產生與發端,其實都都源於人的內心。

    而人們內心的活動,卻是是受到外物影響的結果。

    就像靖瑤對這空無一物的劍招入體,覺得惴惴不安,就是收到這種外物的影響而有所畸變,

    這種變化,卻是就會通過聲音表現出來。

    每一聲琴音的節奏和旋律雖然不同,實則都是相互應和的。

    當靖瑤的心中有所悲哀時,耳邊傳來的琴聲就急促而低沉。

    若是他一轉念,想一想曾經快樂輕鬆的往事,那琴音也會就會變得舒展而和緩,

    這些變化,都是由於他心中產生的各種情感。

    不過這種情感卻是難以控制的。

    樂師寫出曲子的時候,並非出自於他的天性,也是受到周遭環境的情感的感召。

    小姑娘的這一劍,實則不是劍。

    而是以劍之名,奏琴之音。

    高山流水,曲高和寡。

    靖瑤若是想要破開小姑娘的劍招,唯有先堪破這周遭的環境,和小姑娘自身的心性。

    可是他對這小姑娘卻是沒有任何的了解?

    這琴聲卻是該如何破得?

    小姑娘此刻卻是再度閉上了眼睛。

    頭頂的月光,眼前的爭鬥。

    以及她所背負的使命,都是他出劍的動機。

    恍惚間,靖瑤看到小姑娘不緊不慢的,又出了一劍。

    劍光入體之後,這次靖瑤耳邊傳來的,不再是單獨的琴音。

    而是樂。

    感情在心中激蕩,因而通過聲音表達出來。

    聲音組成和諧的條理,才可以叫做音樂。

    音,是由人心產生的。

    但樂,卻是與事物倫理相通的。

    每個人或許都能聽懂音。

    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感情。

    有了感情,就可以彈奏出只屬於自己的音。

    但樂,考量的卻是一個人對這世道的了解有多深刻。

    可是靖瑤根本不懂這音樂為何物。

    他是草原人。

    對五大王域和壇庭的世道本質,也毫不了解。

    在場的眾人中,唯有趙茗茗和高仁看出了其中的門道。

    趙茗茗也會彈琴。

    自然通宵閱歷。

    《樂經》中記載,這樂是用來協調各種紛繁錯亂的關係,有了樂的協調就能使人們互相親近。可是這樂若是超過了限度就會讓人放蕩。

    著小姑娘定然不是一個放蕩之人。

    所以她心中的樂,應該是發於情,止於禮。

    「你會跳舞嗎?」

    高仁的傳音,打破了靖瑤耳邊的音樂。

    「跳舞?」

    靖瑤很是詫異。

    為何要問自己會否跳舞。

    草原人性情豪爽,載歌載舞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對這樂理一竅不通,可是靖瑤跳舞卻並不差。

    「鍾、鼓、管、磬、羽、籥、干、戚,都是樂的器具。有了樂,自然對應著舞,而這屈、伸、俯、仰、綴、兆、舒、疾等姿態卻是又和這音樂一一對應。舞蹈的舒展和疾速,都是樂的表現情狀。」

    高仁的傳音再度響起。

    靖瑤的心頭,陰霾散去。

    若是這樣就能破了劍招的話,對他而言卻是在簡單不過。

    草原人舞蹈最鮮明的特點,就是節奏明快。

    這不僅表現了他們開朗豁達的性格和豪放英武的氣質,更是具有強烈的低地域特色,在演繹中表現出其濃郁的地域特色。

    草原人的舞蹈,往往都洋溢著源自生活的氣息,將草原人男性的豪放﹑粗獷的性格和草原人女性細膩而典雅的氣質統一起來,達到了一種融合相交的境界。

    靖瑤雖然不了解五大王域,也不知曉那壇庭。

    可是他懂得草原。

    草原上的每一片草原,都是父親。

    每一條河流,都是母親。

    一個人,怎麼會對自己的父母不了解呢?

    相比去琢磨那些自己做不擅長的,不如聽從了高仁的建議斗膽一試。

    草原人從發現了火,征服了狼群之後,就以能歌善舞著稱。

    草原人哥哥都善於用舞蹈淋漓盡致地表現他們的生活和美好情感。

    靖瑤所在的部族也不例外,他們有了高興事就要跳舞,有了煩惱和悲傷,也會圍著灑滿了先祖骨灰的篝火跳上幾圈,以求否極泰來。

    這種精神特徵是由草原生活的點點滴滴積澱而成的,他們勇敢、熱情、爽直的性格,也就如此的反映在舞蹈中。

    不過靖瑤跳舞,和音樂並無多大的關係……草原人舞蹈總是與酒有著不解之緣。

    畢竟這草原人從事畜牧狩獵生產,長期生活在草原的地理環境和氣候條件下,自古以來就崇拜這天地山川和雄鷹勇士。

    靖瑤提起了刀。

    卻並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他的左手,朝著彎刀的刀身上輕輕一拍。

    繼而挺胸立腰。

    上身略后傾,後背略后靠。

    仰起了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頸部稍後枕。

    繼而左手在啊身上的罩衣一把抓掉,露出了裡面原本的草原人府侍。

    白色的外袍,上面畫滿了各種兇猛的飛禽走獸。

    此刻正跟隨這靖瑤身形的律動而不住變化,好似活過來了一般。

    環境和心情,可以影響一個人心中的音樂。

    但在更加廣袤的草原之上,卻是也誕生出了這般獨一無二的舞蹈。

    這小姑娘可以以琴樂入劍,那靖瑤又何嘗不能以舞蹈入刀?

    草原的地域性特徵,不僅賦予了草原人舞蹈的空間和靈感,也對草原人舞蹈風格的形成和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草原人對英雄的崇拜得到了強化和張揚,而女性形象中溫雅而不失健美端莊又俏麗的形象,也使得草原武陰柔陽剛的意象兩者兼顧。

    小姑娘看著靖瑤兀自跳著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琴聲劍,卻是就這般容易的被靖瑤破去。

    她無論如何也是不甘心的……

    這一曲,叫做《碧海飛花》。

    不過現在,這已經不是一首曲子,也不是一種花,而是一式劍招。

    當小姑娘施展出來的時候,就好似那碧海揚波,又如這那亭榭飛花。

    這完全可以說是世上最美的劍招,卻也是這世上最絕,最毒辣的劍招。

    不過在一開始,這碧海飛花,只是一首曲子而已。

    劍招可以看到,可是曲子卻自能聽見。

    劍招是用來殺人的,曲子卻是用來放鬆身心。

    那會,小姑娘還不是一個如此冷漠的人。

    她有自己愛人,也愛這周遭的一切。

    不過既然愛一個人,就要努力的創造美好。

    所以,她才寫出了這一曲《碧海飛花》。

    當日,小姑娘一襲藍衣,站在壇庭中的一座橋頭。

    徐徐微風拂林而過,吹得那樹影婆婆。

    長發隨意地披落。

    小姑娘和著衣衫,迎風而立。

    偶然飄起幾縷青絲,匆忙的撲上他清秀的面頰,紛卻是遮不住她那卻是清澈如水的雙眸。

    只可惜,此時的她還不知道。

    她雖然深愛這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卻依舊把心,放在了漫天星辰。

    小姑娘取出了琴,在靜靜的夜空之中,頓時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

    這琴聲與橋下的流水一道緩緩。

    婉轉悅耳,卻又空靈縹緲,猶如那仙音妙樂,自那九天之上傾斜而下。

    月色都被她的琴聲沖淡了,趕遠了。

    花夜紛紛揚揚的墜落於水面之上,流逝遠方,亦像是情人之間的點點目光。

    可是彈著彈著,小姑娘卻突然流淚。

    心緒一變,指尖頓時就撥亂了音符,本該靜謐流暢的曲子忽然出現了滯澀之感。

    小姑娘愣了愣,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從何而來,確實又把這手曲子反反覆復彈了許多遍,可是每一遍都在同樣的地方流淚,出錯…

    這卻是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首曲子,我也不準備再彈了。」

    小姑娘說道。

    話音剛落,靖瑤耳邊的樂聲就停止了。

    他也止住了舞步,淡淡的望著小姑娘。

    只是眼神中,卻多了一層憐憫。

    「這曲子,寫了恨久了吧?」

    靖瑤問道。

    「很久了。久到我已經記不得了。」

    小姑娘說道。

    「可是你還記得這曲子該怎麼彈。」

    靖瑤說道。

    「你不是也記得該如何跳舞?」

    小姑娘反問道。

    靖瑤的彎刀,小姑娘的短劍,此刻卻盡皆都變成了舞樂。

    趙茗茗看在眼裡,對這人間的理解,卻是又深刻了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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