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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月滿西山 - 第十七章 浪子總長思字體大小: A+
     

    「你走的這麼快,可是想跑?」

    兩人問道。

    晉鵬已經走進了那條街。

    這條街果然是熱鬧的緊。

    尤其是今天。

    晉鵬也不知道為什麼。

    好似整個陽文鎮的人都來了一般。

    但他卻沒有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想來他的朋友應該已經到的不少了。

    但是他卻沒有看到一位。

    「我不想跑。何況我能跑到哪去?」

    晉鵬對著身後的兩人說道。

    「你哪裡都可以跑,因為你就不想讓我們找到那女人。」

    兩人說道。

    「並非如此……相反,我確實想和你們一直待在一起。」

    晉鵬說道。

    「一直待在一起?」

    兩人很是詫異。

    這話若是男人對女人說出來,則是痴情。

    而女人對男人說出來,則是忠貞。

    但像這般男人對男人說出來,就很是讓人噁心……

    何況還是三個男人之間。

    「你真的在兩個時辰之後就要死?」

    兩人問道。

    「雖然我很愛開玩笑,但想必這全天下也沒人能開出這種玩笑。」

    晉鵬攤了攤手說道。

    「誰要殺你?」

    「你應該問,是誰殺的了他!」

    這兩人說話第一次出現了分歧。

    鬚髮濃密的人問誰要殺了晉鵬。

    然而那位老太監模樣的卻說應該問問誰能殺死晉鵬。

    「五個人要殺我。也是和你們一樣奇奇怪怪的人。不過他們和我是舊恨,正如你倆同那女人是舊恨一樣。至於能不能殺死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只要有人讓我死,我一般都先做好必死的決心。」

    晉鵬說道。

    「想你也是個風雲人物!怎麼大難臨頭不想著如何自救,卻反而要做好進棺材的準備。」

    兩人再度統一起來說道。

    「風雲人物?」

    晉鵬自嘲的笑了笑。

    什麼叫風雲人物?

    風和雲看起來極為的瀟洒。

    但就像今日一般。

    艷陽天上晴空萬里無雲。

    而這陽文鎮也本就是個山坳里的鎮子,很少起風。

    風雲風雲,在這裡卻是都被克制的死死的。

    何況就算不是在陽文鎮也是一樣。

    風起,雲則涌動。

    雲涌,風則遠行。

    這兩個東西本就是不能放在一起的。

    也不知是何人首先把風雲這兩個天生的剋星放在了一起,而後還用來形容了人。

    晉鵬倒不是說這個詞不夠貼切。

    只是他覺得用來形容自己。

    尤其是今天現在的自己,的確不夠妥當。

    「兩個時辰過後是不是就是你的壽宴?」

    兩人問道。

    「沒錯,是我的壽宴。」

    晉鵬點頭說道。

    「要不要參加?」

    晉鵬話鋒一轉,忽然問道。

    「不必了……我們只是來找那女人的。壽宴上難免喝酒,何況我們又不是你的朋友。」

    兩人說道。

    「以前不是朋友,現在就不能當新朋友?壽宴喝不喝酒自是也沒人強求。」

    晉鵬說道。

    「那女人會去壽宴嗎?」

    兩人問道。

    「說實話,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給她發請帖。而且我連她為什麼要來這陽文鎮都不知道。」

    晉鵬說道。

    「她不是一直纏著你,纏了好幾年?」

    兩人問道。

    「看來你們倒是了解的很清楚,連這都知道。」

    晉鵬東看看,西瞧瞧,心不在焉的說道。

    「若是你的大拇指被人砍掉,你也會如此用心的。」

    兩人說道。

    「我的性命都快不保了,你們看我似乎也沒有多用心。」

    晉鵬說道。

    「那是因為你知道自己死不了。」

    兩人說道。

    「沒錯,你們二位都說了,要一直讓我找到那女人為止。若是兩個時辰之後沒有找到,你們會讓我死嗎?」

    晉鵬問道。

    「不會。必須要找到為之。」

    兩人說道。

    「這就是了!」

    晉鵬說道。

    他走進了街邊的一處店鋪。

    這處店鋪即便是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也顯得極為特例獨行。

    因為它著實是太過於冷清了。

    而且店鋪的門雖然開著。

    但裡面卻一個人都沒有。

    門口也沒有叫賣支應的夥計。

    晉鵬走了進去。

    卻發現最裡面的陰影處站著兩個人。

    正是劉睿影和華濃。

    至於月笛。

    她想要自己轉轉。

    卻是已進入這條街道,就和他二人分開了。

    約定兩個時辰之後,在那舉辦壽宴的客棧門口匯合。

    好巧不巧,竟也是兩個時辰。

    劉睿影看著晉鵬走了進來。

    並沒有多想。

    他也沒有穿著查緝司的官府。

    身上也沒有任何標識能表明身份。

    只是他身後的兩人著實是有特點。

    亦步亦趨的跟著晉鵬。

    好似兩位盡職盡責的保鏢。

    「小兄弟卻是看上了什麼?」

    晉鵬出口問道。

    「閣下是此間老闆?」

    劉睿影問道。

    「不是。」

    晉鵬搖了搖頭說道。

    「但我是老闆的朋友!」

    晉鵬接著說道。

    說罷還用手使勁的拍了拍貨架。

    「所以你要看上什麼,儘管拿去就好了。」

    晉鵬笑著說道。

    他覺得劉睿影和自己很對眼緣。

    眼緣這個東西,放在男女之間,就是一見鍾情。

    而在男人與男人之間,則是一見如故。

    晉鵬和劉睿影一見如故。

    這倒是讓他心裡很是歡喜。

    沒想到一個就快死了的人,竟然還能碰到一個讓自己一件如故的人。

    「這怕是不太好吧……」

    劉睿影說道。

    他的確是看上了這家鋪子的幾樣東西。

    但奇怪的事,這鋪子里不但沒有人支應,甚至連標價都沒有。

    「沒什麼好不好的,反正這老闆也不在乎這些錢。他本就不是個會做生意的人。」

    晉鵬說道。

    對於這一點,劉睿影倒很是贊同。

    試問一個做生意的人,怎麼會如此悠閑?

    店鋪打開著,也不出來看店。

    而且貨架上的東西,擺放的密密麻麻,毫無次序。

    即便是被人偷走了一兩個,卻是也難以發現。

    「誰說我不做生意?我只是不賣東西給你!」

    一道聲音從店鋪的最後方傳來。

    接著便是一陣吱扭吱扭的聲音。

    劉睿影看到黑影中緩緩出來一位胖子。

    可這位胖子卻不是走出來的。

    也不是跑出來的。

    而是坐著一輛木質的四輪車出來的。

    方才那一陣吱扭吱扭的聲音,就是四輪車的輪子摩擦所產生的。

    「想必這位就是老闆了!」

    劉睿影說道。

    但那胖子全然不理會劉睿影。

    只是瞪圓了雙眼,對著晉鵬怒目而視!

    「沒想到南陣卻是隱居在此地!」

    晉鵬身後的兩人說道。

    南陣。

    這名字劉睿影有點耳熟。

    但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但看到這店鋪中滿滿的機巧之物,以及這老闆坐下的四輪車,卻是想了起來。

    不正是當年名震天下的手藝人?

    做出來的衣服甚至能當算作易容之物來使用。

    雖然不能走路,但卻發明了無數機巧之物來幫助自己行動。

    是位根本不必親自動手,飯和水就能自己吃到嘴裡的神仙。

    「怎麼樣今天都是我的生日,你不送我件禮物就罷了,怎麼還這麼氣沖沖的呢?」

    晉鵬說道。

    「因為你搶了我老婆!而且我們說好了不再來往的!你卻為何又走進我的鋪子?還隨便那我的東西送人?!」

    南陣厲聲說道。

    火氣不小。

    但這一番話語卻是讓在場的眾人都呆住了。

    朋友妻不可欺。

    晉鵬若是做下了這等事,那可真是罪不容誅。

    也難怪南陣會和他反目成仇。

    想當年南陣雖然不能行走,算是殘廢。

    可是他的腦子卻極為好用。

    天下間沒有他想不出來的東西。

    不過有這般想象力的人,倒也不在少數。

    可卻只有他一個人,能把這腦中的想法全都變成現實。

    他不是武修。

    但卻羨慕那些武修可一躍上房頂。

    於是乎,就改進了一下自己的四輪車。

    果然摁下一個機關,就能騰空而起。

    後來他覺得光是這樣騰空而起還不夠過癮。

    要像鳥兒那般自由自在的飛翔才算是真本事。

    一番改造之後,他竟然真的能操縱者自己的四輪車飛了起來。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里路,飛的也並不高。

    但終究還是飛了起來。

    當時很多門閥氏族都想買他的這份手藝。

    但他卻是誰都不賣。

    其一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這手藝究竟該買多少錢。

    最重要的是,這四輪車只有一輛。

    賣了之後,自己坐什麼?

    很多人都說是他個白痴。

    有這般手藝,難道還不能再給自己做一個新的四輪車?

    南陣雖然輕輕鬆鬆就能做出來一個新的。

    但是他不願意。

    因為他懶。

    在輕鬆的事,坐起來也要費勁的。

    他只對自己感興趣的事肯花功夫。

    旁的一概不理。

    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雖然手藝天下無雙,但卻又是個窮光蛋。

    窮光蛋是討不著老婆的。

    因為女人總是比男人要現實,成熟。

    現實不是個壞事。

    反而是一件頂好的事情。

    因為只要是個人,他都得吃喝拉撒睡。

    就算南陣能像鳥一樣飛,可他卻不能像鳥一樣去吃蚯蚓。

    他還是得吃米飯或麵條的。

    可是他現在卻窮的只能吃蚯蚓了。

    而且連自己那些奇思妙想也沒有能力再去轉換為現實。

    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去做生意賺錢。

    因為他覺得無論做什麼生意,都難免有虧本的時候。

    不過虧本也得先有本可虧才行。

    而南陣一窮二白,兩袖清風。

    除了坐下的這個四輪車,卻是連一點本錢都拿不出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突然走進了他的生活。

    那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沒人知道一個這樣美的女人,為何會專門來找一個窮光蛋。

    但他們都沒有想到。

    這個窮光蛋,可是有變成富豪的資本的。

    只有這個女人看到了這點。

    雖然這個女人很現實,但也不得不說,她的眼光極為長遠。

    她把南陣的衣食起居全都伺候了起來。

    讓南陣學會了享受生活。

    而且身上的肥肉也一天天的多了起來。

    終於,他動手給自己做了一輛新的四輪車。

    不是因為他要賣錢。

    而是因為原先的四輪車已經太小。

    支撐不住他肥胖的身軀了。

    就在他把新的四輪車做好之後。

    這位女人對他說了三個字。

    「娶我吧。」

    南陣一愣。

    他的確也愛上了這位女子。

    可是娶老婆是需要本錢的。

    他家徒四壁。

    吃飯的桌子晚上都要用來當床板用。

    哪裡有閑錢去娶老婆?

    但這女人卻是極為的精明。

    她遙遙一指,指的卻是南陣那兩舊的四輪車。

    「把它賣了,不就有錢了?」

    女人說道。

    南陣一拍腦袋,茅塞頓開。

    第二天就把那兩會飛能跑的四輪車買了。

    整整十萬兩白銀。

    而且天下獨此一份。

    後來聽說幾經轉手,卻是落入了平南王徐雅山的手裡。

    被當做藏品,收在了王府中。

    每次有貴客前來,都要拿出來炫耀一番。

    有了這十萬兩白銀。

    他不但娶得起老婆,也做得起生意了。

    買了套大宅院之後,南陣風風光光的把這女人娶進了家門。

    晉鵬和他算是老相識。

    在南陣的腿還能走路的時候,兩人就互相認識了。

    那會兒的南陣雖然能跑能跳。

    但做事和現在無二。

    都是慢吞吞的。

    就連吃飯前,也得先琢磨一番。

    今天究竟是該用右手拿筷子,還是用左手拿筷子。

    南陣的左手和右手都一樣靈活。

    所以他才能做出那樣驚世駭俗的東西出來。

    不過在結婚前夜。

    晉鵬卻是專門從中都查緝司出來,找了一趟南陣。

    目的很簡答。

    就是告訴他這個女人不能娶。

    若是不娶她,或許會窮一輩子。

    但起碼自己樂的舒坦。

    若是娶了他,那便是害了自己一輩子。

    可當時的南陣哪裡聽得進這樣的話?

    本以為晉鵬時來找他喝酒的。

    結果最後卻是用酒杯和酒壺把晉鵬一路砸著,趕出了家門。

    南陣可以容忍晉鵬對他的勸慰。

    但他卻不能忍受晉鵬對他未過門的老婆的詆毀。

    因為晉鵬告訴南陣。

    那女人來伺候他,就是為了讓他長胖。

    長胖之後自然要做一輛新的四輪車。

    這樣就可以把舊的那輛賣掉,得到一筆巨款。

    日後雖然她不一定會對你不好。

    但你將會一輩子淪為她的賺錢機器。

    每天辛辛苦苦的做活計,供養一個根本就不愛你,只是貪圖你手藝的女人,值得嗎?

    南陣雖然沒有回答。

    但一地破碎的酒壺和酒杯的碎瓷片,就是最好的回答。

    在他們成婚的當天晚上。

    晉鵬又來了一趟。

    南陣滿心都想著入洞房。

    哪裡有空搭理他?

    自從買了這套新宅子之後,南陣就在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布滿了他自己研發的機括。

    因為他不是武修。

    現在又很有錢,有很美的老婆。

    所以他要用這些殺人的機括來守護這些來之不易的東西。

    他看到晉鵬之後,二話沒說,就啟動了機括。

    整整九九八十一根凌厲的鐵箭,全都貼著晉鵬的身子飛過。

    「你為何不躲?」

    南陣問道。

    「因為你不會殺我。」

    晉鵬搖了搖頭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你?三番五次的說我老婆壞話,我早就想殺你了!」

    南陣指著晉鵬說道。

    「那為何這些鐵箭沒有穿胸而過?」

    晉鵬問道。

    「那是因為……因為這些機括剛裝上不久,還沒來得及校對!」

    南陣說道。

    「南陣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別說我不信,天下間恐怕也沒人相信。」

    晉鵬說道。

    南陣沒有說話。

    鐵箭沒有穿胸而過,的確是他刻意為之的。

    若是他願意。

    這九九八十一根鐵箭,箭箭都會洞穿晉鵬的心臟與咽喉。

    沒有一根會另外。

    而他做的東西,向來也是不需要校對的。

    曾經,擎中王劉景浩密室的大鎖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壞了。

    但沒有鑰匙,就算是劉景浩本人也打不開。

    除非用掌力強行拍碎。

    但那樣又怕會讓密室中的重要物件損傷,於是派人找到了南陣。

    南陣只是聽那人將鎖子的外形和開啟的方法描述了一遍,就做出了一把鑰匙。

    只不過那位王府中人卻是不敢接。

    因為他是奉命請南陣去中都城中的擎中王府。

    若是只單單那會一把鑰匙。

    開的開還好說。

    如果開不開,那打開的只怕就是他的頸上人頭了。

    「如果這鑰匙打不開,你就讓擎中王親自來把我的頭砍了,掛在上面當鎖扣!」

    南陣說道。

    這位王府中人也是極為無奈。

    只得拿著這把鑰匙回去復命。

    沒想到。

    這南陣做的鑰匙,竟是輕而易舉的就打開了密室的大門。

    這讓擎中王劉景浩在驚嘆之餘,卻是也起了殺心。

    天下若是沒有他南陣破不開的鎖頭。

    那天下便也沒有南陣看不見的秘密。

    這樣的人要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日日盯梢。

    要麼就得徹底消失,永絕後患。

    擎中王劉景浩一共派出了三波殺手。

    卻是無一例外的都死在南陣的機括之下。

    所以他若是想讓晉鵬死,只是動動手指的問題。

    「既然知道我是放你一命,那你還不快滾!」

    南陣對這晉鵬說道。

    「作為打小就認識的朋友,別說滾!就是你要我幫你擋箭都可以。我只是不忍心你這般被人利用。」

    晉鵬說道。

    但南陣卻是已經鐵了心。

    他對晉鵬說的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最後晉鵬和他打了個賭。

    說只要南陣停止了自己的手藝,而這些積蓄又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女人必定會離開他。

    南陣雖然對這番言語嗤之以鼻,但還是和他打了這個賭。

    反而說若是晉鵬贏了,就送他三百壇好酒,以及連續一個月的最好的席面。

    什麼東海的魚翅,西山的燕窩,雪鄉的熊掌。

    只要是這天下最好的吃食,他都要弄來,並且是連續一個月。

    決定了這賭注之後,晉鵬真的往地下一趟。

    滾著身子出去了。

    就和南陣先前說的一樣。

    南陣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如此這般,心裡也是極為難過。

    但色字頭上一把刀。

    很快這陣難過,就被自己老婆的溫柔鄉化解的十不存一。

    晉鵬這麼了解南陣不是因為他們認識極早的緣故。

    而是因為他們都是浪子。

    要說認識的早。

    誰還能有父母認識自己的更早?

    但父母卻一定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所以這了解的程度,和認識的早晚無關。

    認識了十年的朋友說,或許還不如萍水相逢,只喝過一夜醉酒的人投緣。

    而浪子長期漂泊,居無定所。

    南陣雖然行動不便。

    可是他的思維卻比大多數人都活躍的多。

    也比浪子更加孟浪。

    浪子的生活放蕩不羈的同時又率性而為。

    沒錢的時候,真的能到地里去挖蚯蚓吃。

    有錢了,夜夜笙歌,也是常有的事。

    悲情又自在,沒有任何的枷鎖能將其束縛。

    但他們同樣都是孤獨的。

    浪子是最渴望回家的人。

    雖然他們沒有家。

    或是早已不知家在何方。

    在路上的日子雖然瀟洒酣暢。

    但走著走著,看到當頭的一輪明月,總是感到孤獨。

    明月映在心中。

    人卻走在天涯路上。

    難過了就喝酒。

    喝醉了就唱唱歌。

    一天天的就這麼過去了。

    只不過相對於家的渴望,浪子最痛恨的就是束縛。

    衣服一定要穿寬鬆的,不管這樣式新潮還是老舊。

    馬一定要騎速度高矮剛好的,不管這毛色是否純凈。

    一旦有人想要束縛他們。

    等到的不是刀鋒,就是劍刃。

    浪子是一群敢用生命來捍衛自由的人。

    他們雖然渴望家的溫暖。

    但卻絕不會被柴米油鹽所束縛。

    更別提去謀一個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差事。

    這對於浪子本身是絕不可能的。

    已經沒有了家庭的親情。

    浪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已經擁有的友情。

    他們敢用生命捍衛自己的自由,也敢用生命捍衛朋友之間的友情。

    就像晉鵬對南陣一樣。

    他知道南陣不會用機括暗箭殺了自己。

    但南陣同樣也想不到,一個快馬遊俠竟然會為了挽救他而走入了中都查緝司的大門。

    那可是天下束縛最多,也最大的地方。

    讓一個浪子去查緝司當差,簡直生不如死。

    但晉鵬堅持了下來。

    不但堅持了下來,甚至還一路高歌猛進,做到了司撫的位置。

    明月夜。

    微風起。

    晉鵬親自帶著查緝司的幾位好手潛入了南陣的家。

    憑藉他對南陣的了解,自是能輕鬆的避過所有的機括。

    南陣沒有任何武道修為。

    他的老婆也沒有。

    只要不觸碰機括,他們倆誰都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晉鵬潛入南陣家裡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要偷走南陣的所有積蓄。

    還要把他的胳膊打斷。

    積蓄可以再賺。

    打斷的胳膊還能重新長好。

    但他的老婆會不會繼續留在他身邊,那就不知道了。

    全部搜刮完一邊之後,晉鵬發現南陣竟然只有不到三千兩的積蓄。

    而他的先前派出的探子卻告訴他說,南陣一天起碼有五個時辰都在做活計。

    但是眼前這些積蓄,和他做的活計明顯不成正比。

    晉鵬雖然想到或許是被他的老婆花了。

    但卻是沒想到他的老婆竟然能花這麼多。

    女人都怕變老。

    南陣的老婆也不例外。

    她沒有任何修為,自是更加害怕。

    害怕自己年老色衰之後,南陣拋棄了自己。

    若是被南陣拋棄了,自己還能到哪裡去找這樣有錢的白痴呢?

    其實南陣哪裡會拋棄他?

    反而是愛他愛到發瘋。

    就算她花再多的錢,南陣都心甘情願。

    無非是,自己多幾分辛苦罷了。

    為了自己的容顏不老。

    南陣的老婆也不知從何處聽來的偏方。

    竟是每日都要將十八顆龍眼大小的東海珍珠磨成粉吞服。

    據說這樣才能永葆十八歲的光陰。

    僅此一樣,每日就要花費南陣上萬兩之巨。

    更別說其他的吃穿用度了。

    光是伺候他老婆更衣的人,就有六七個僕從。

    卻是比王府里的妃子還要有派頭。

    晉鵬看到南陣的屋子裡卻是再無銀錢之後,隔著窗戶悄悄的看了看南陣。

    他發現這才多久的功夫。

    南陣身上的肥肉竟是都消失不見了。

    都說男人結婚之後就會發福,但在南陣這裡卻是截然相反。

    晉鵬知道,這是累得。

    無論是誰,每日做工五個時辰,都定然會消瘦。

    但沒想到南陣竟然如此誇張。

    看到自己的朋友這副模樣,他神傷不已。

    但卻狠了狠心。

    推開門走入了南陣的卧房。

    「咔咔」兩聲。

    就將他的雙臂掰斷了。

    隨即帶著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身後只有南陣的哀嚎。

    只不過晉鵬下手既有分寸。

    雖然看似斷了南陣雙臂。

    卻是骨斷經連。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而南陣這傷,只需要兩個月靜養,便能恢復如初。

    若是他的老婆仍舊不離不棄,像成婚前那般照料的話,興許一個月也能恢復。

    晉鵬回到中都城之後,自己又添了些銀兩。

    和南陣的積蓄一起,湊夠了三千兩一個整數。

    繼而把這三千兩投到自己一家熟識的茶坊中。

    茶坊的掌柜原本也是查緝司的老人。

    也是難得的,功成身退之人。

    從查緝司退休之後。

    他就在中都城裡尋了處地方,開了家茶坊。

    而後這裡變成了查緝司人士的聚會場所。

    晉鵬已是司撫。

    自然來這裡會有些特殊的優待。

    久而久之,便和這老闆熟識了。

    三千兩銀子投到這裡,定然不會虧。

    再不濟,也能把本錢收回來。

    沒想到,當年南方大旱。

    茶葉減產嚴重。

    一時間物價飛漲。

    這三千兩,搖身一變,就翻了十倍。

    而就在這時。

    晉鵬聽說南陣的老婆在他手斷的第五天就不告而別了。

    留下的只有一堆債務。

    晉鵬帶著這三萬兩再去找南陣時。

    他已賣了房子,流落街頭。

    但當他看到晉鵬的時候,卻是破口大罵。

    「我贏了!」

    晉鵬說道。

    他絲毫不理會南陣的辱罵。

    心裡很是平靜。

    南陣聽到這這句輸贏。

    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和景鵬打的賭。

    繼而嗚嗚的哭了起來。

    晉鵬走到南陣身後。

    推著他的四輪車,到當地最好的客棧中號了一間上方。

    還去市集上給他置辦了一身兒新衣裳。

    南陣梳洗停當之後,看到晉鵬走進來。

    「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更沒錢請你喝酒,吃一個月的席。」

    南陣說道。

    「我有!其實還是你的錢。」

    晉鵬掏出那三萬兩銀票,遞給南陣說道。

    南陣獃獃的看著銀票。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有了這麼多錢。

    晉鵬坐下來把來龍去脈說了清楚。

    南陣點了點頭,卻只拿走了三千兩。

    三千兩,這是當年晉鵬從南陣家裡偷走的。

    所以現在,他也只要回這三千兩。

    「酒和席面我一定會請你的。一定會的……」

    南陣臨走之前說道。

    「你是不是也要離開查緝司了?」

    南陣忽然又回頭問道。

    晉鵬進入查緝司,完全是為了挽救南陣。

    這一點,南陣心裡也是清楚的很。

    現在塵埃落定,水落石出,他覺得晉鵬也該離開那牢籠般的查緝司了。

    「不,我不走了。」

    晉鵬說道。

    「為什麼?」

    南陣很是詫異的問道。

    「因為我也想有個家了。」

    晉鵬說道。

    「但願你別像我這樣就好……查緝司那地方。我可進不去,別指望我能救你。」

    南陣說道。

    隨即再也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

    晉鵬說自己想成家。

    其實是遇到了想讓他成家的人。

    他第一次看到月笛,正是在那家茶坊中。

    那時的月笛還叫做韻文。

    是查緝司的兩位司督之一。

    高高在上,不可造次。

    月笛一個人坐在那裡喝茶。

    來往的都是查緝司人士。

    自是知道她是誰。

    月笛雖然是在喝茶。

    但桌上卻也擺著酒。

    她喝茶的方式也很奇特。

    先喝一口酒,含在嘴裡。

    而後再喝一杯熱茶。

    最終一起咽下。

    茶香混著酒氣,悠遠綿長。

    晉鵬不是第一個注意到她這麼喝酒的人。

    但的確是第一個敢走上前去問她為何要如此的人。

    「這是茶坊,光喝酒未免太不給老闆面子。」

    月笛冷冷的說道。

    晉鵬點了點頭,卻是坐在了月笛的對面,也學著他的樣子喝了一杯。

    但卻被嗆的不清。

    劇烈的咳嗽連帶著桌上的酒杯都掉落在地碎了。

    月笛看著晉鵬這副模樣,淡淡的笑了笑,轉身離去。

    「碎了的杯子算他的。」

    雖然晉鵬已然在咳嗽。

    但他卻是聽清了這句話。

    這也是他和月笛說的唯一一句話。

    即便他在查緝司這個牢籠中已經做到了司撫。

    但他的骨子裡還是個浪子。

    浪子的浪,不僅是孟浪,浪蕩。

    更多的是浪漫。

    查緝司讓他失去了浪蕩,但卻找到了浪漫。

    可當月笛走後,卻是連浪漫都沒有了。

    所以晉鵬才會離開。

    沒想到卻是陰差陽錯的來到陽文鎮。

    而陽文鎮,正是南陣隱居的地方。

    三千兩銀子放在中都可能做不了什麼事。

    但在陽文鎮這樣的小地方。

    卻是可以錦衣玉食十年有餘。

    晉鵬到了陽文鎮任職之後,自是很快就尋到了南陣。

    南陣說他是蒼蠅,天天繞著人打圈,讓人不得安生。

    但晉鵬卻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南陣願賭服輸的,在陽文鎮的酒肆里連請了晉鵬一個月的席面。

    雖然沒有燕窩,魚翅,熊掌。

    但也著實是陽文鎮最好了。

    但他還是把自己老婆離開的事情,都怪在晉鵬的頭上。

    最後一頓飯結束后,南陣告訴晉鵬。

    自此往後,他當他的樓長。

    自己做自己的小生意。

    井水不犯河水。

    晉鵬倒也的確是遵守了這個規矩。

    何況他本就沒有在陽文鎮待過幾天。

    他出門去結交朋友,其實還是為了打聽月笛的下落。

    只不過月笛一出查緝司就改頭換面。

    韻文這人,自是無人知曉。

    以至於晉鵬努力到現在,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只是在找人,並沒有刻意的走進你的鋪子,擾你清閑。」

    晉鵬說道。

    「我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而且我不管你刻不刻意,進來了就是進來了,現在立馬給我出去!還有你,也一起給我出去!」

    南陣說道。

    卻是連劉睿影也一併算上。

    「我剛才好像看到了那位我想成家的人。」

    晉鵬若有所思的說道。

    南陣聽后,卻是將月笛的外貌描述了一番。

    「正是,你可曾看過?」

    晉鵬欣喜若狂的問道。

    「沒有。」

    南陣笑嘻嘻的說道。

    這卻是把晉鵬起的牙痒痒。

    若是他沒有看到,怎麼會描述的這麼貼切?

    他只是不想告訴自己罷了。

    「你說的這人……我認識。敢問你找她何事?」

    劉睿影說道。

    「小兄弟竟然認識韻文?」

    晉鵬吃驚的問道。

    「她現在叫月笛。不過閣下既然知道她叫韻文,想必也是查緝司中人?」

    劉睿影試探的問道。

    「是了是了……難怪我尋遍了大江南北都找不到韻文的下落。原來是改名叫了月笛。」

    晉鵬完全忽略了劉睿影後半句問話。

    徹底沉浸在得知了韻文行蹤的喜悅里。

    「敢問小兄弟,她現在在哪?」

    晉鵬問道。

    「她說要自己轉轉,然後和我們約定兩個時辰之後,在客棧門口見。」

    劉睿影說道。

    「在下中都查緝司司撫,陽文鎮查緝司站樓樓長,晉鵬!」

    晉鵬說道。

    「在下劉睿影,中都查緝司天目省省旗。」

    劉睿影一聽原來此人就是包下客棧大辦壽宴的樓長,而且他竟然還是為司撫。

    連忙行禮說道。

    「沒想到小兄弟竟然也是查緝司中人,我就說怎麼看你如此順眼!」

    晉鵬說道。

    「司撫大人謬讚了。」

    劉睿影說道。

    「那月笛和你約定的是兩個時辰對嗎?」

    晉鵬又問了一遍。

    想要再確認一番。

    「是的,司撫大人。」

    劉睿影恭敬的回答道。

    「好的好的!來,我帶你轉轉這陽文鎮!看到什麼喜歡的,直接說就是!」

    晉鵬聽完后,不由分說的拉著劉睿影就從南陣的鋪子里走了出來。

    先前他還想讓自己剩餘的兩個時辰過得豐富些,慢一些。

    但現在卻是巴不得這兩個時辰轉瞬即逝!

    「晚上記得來吃壽宴啊!你要不來,我就把壽酒澆到你鋪子的,門口,然後一把火燒了。看你出不出來!」

    走出了十幾步。

    晉鵬忽然回頭對這南陣的鋪子大聲說道。

    但卻只換來了一聲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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