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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月滿西山 - 第一卷 定西風雲起 第一百零九章 濃墨場中顛倒豪傑【四】字體大小: A+
     

    今朝有月卻是沒有帶着劉睿影等人回到雅間之內。

    而是一層層上去,直接步入了第五層的房中。

    先前空蕩蕩的房子,不知何時,已經安置好了一張巨大的圓桌。

    上面的菜品和常憶山點的一模一樣。

    酒一壺不少。

    姑娘也一個不少。

    一瞬間,劉睿影有些恍神。

    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真實。

    這花酒,現在才要開始喝似的。

    只不過他注意到這房中的地面有些奇怪。

    乍一看似乎是鋪滿了一層細密的白沙。

    但踩上去的感覺卻又並不是砂礫的柔軟。

    反而有點生硬。

    靴子底和地面上的白色顆粒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讓人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許多。

    因為這聲音着實有些鬧心。

    讓人不想多聽到一聲。

    好在很快這刺耳的雜音就被大家的歡聲笑語所掩蓋。

    不注意聽的話,卻是泄露不出一絲一毫。

    劉睿影悄悄摸了一把鞋底。

    藉著燈光,看了看手上沾著的顆粒。

    發現這竟然是珍珠粉。

    只不過研磨的程度並不到家。

    想必於砂礫還要大一些。

    劉睿影心中疑惑。

    今朝有月為何要在這地面上灑滿珍珠粉呢?

    第一個念頭,就是他一定是在遮掩什麼。

    可若是要遮掩,不讓眾人來這第五層不就萬事大吉?

    何苦還要不惜重金的,在整個地面上鋪滿一層珍珠粉。

    珍珠無色無味。

    雖然自身不能散發出任何氣息。

    但珍珠卻有一個特性。

    那便是無論什麼氣息,它都能吸收入內。

    讓空氣時刻保持澄澈通透。

    今朝有月待着眾人走上五樓。

    實則是感謝之意。

    畢竟這明月樓的五樓是他自己的住處。

    就連常憶山也沒有走上來過。

    現在他在自己的住處中宴請眾人,也算是一番心意。

    要比在樓下幾層,顯得更加重視。

    劉睿影看到常憶山似乎比先前性質更足。

    他便知道今朝有月這一招奏效了。

    有時不得不佩服這些生意人的世故。

    人間待久了,很多人都想去當神仙。

    但生意人不。

    他們只想當人。

    只想生生世世的活在人間。

    神仙不用吃喝,壽與天齊。

    他們也並不嫉妒。

    更沒有奢望。

    只想多賺些銀兩。

    能活二十年就享受二十年。

    或許也正是這些平常的心態。

    以至於生意人中長壽的總是很多。

    一則他們生活富足。

    吃穿用度皆是最好。

    二則即便有病了,也能花得起重金,請來最好的郎中瞧病。

    那葉老鬼,不就是個只認錢不認命的主兒?

    良醫一句話,勝過庸醫千副葯。

    但劉睿影卻是沒法知道這一層珍珠粉之下遮掩的是什麼。

    畢竟誰都不能真正的望穿秋水。

    所以都看不見被珍珠粉遮蓋住的一大灘未乾血漬。

    不過空氣中的血腥,倒是的的確確的被這些珍珠粉都盡皆吸去了。

    輕淺依舊坐在劉睿影身側。

    今晚既然是她陪了劉睿影喝酒,那今晚她便只能陪劉睿影一人喝酒。

    風月場中的規矩就是如此。

    一場之內。

    一女不奉二主。

    劉睿影在中都的時候,就很同情那些風塵女子。

    總是覺得他們臉上的笑不夠徹底。

    雖然皮笑肉也笑。

    但就是比常人的笑容差了些什麼。

    後來他才知道。

    那些笑容徒有其表。

    卻是沒有一絲神韻。

    想明白了這點,卻是對他們更加憐憫了。

    相對於那些門閥家族的大小姐,這些姑娘可謂每日都是水深火熱。

    說起來劉睿影也並不覺得這些姑娘就一定比那些門閥弟子差。

    只是一出生就註定了如此的不同。

    相較而言,他覺得這些姑娘反而要積極得多。

    起碼每一天她們都在用心的去生活,而不是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劉睿影不知道的是。

    趙茗茗此刻心中的想法竟然和他如出一轍。

    這般或許也能算是心有靈犀了。

    只不過趙茗茗此刻的心中卻是充滿了溫暖。

    雖然這些姑娘的生活沒有自己富足。

    沒有昂貴的首飾。

    也沒有研磨精細的胭脂。

    更穿不起十兩銀子一尺的錦緞。

    但是她們的心中都有個盼頭。

    無論是盼好還是盼壞。

    起碼都有對某種可能發生的渴望。

    這種渴望就好似一個孩子般,在心田裏一點點長大。

    有愛,有呵護。

    這便與生命已經無二。

    一個人若只是呆在百花齊放的院子裏,看着花開花謝,雲捲雲舒,那和會被關在籠子的金絲雀怕是沒有區別。

    金絲雀雖然昂貴。

    毛色可人。

    但籠中鳥終歸只是一道景觀,一件玩物。

    相比之下,那些成日裏在頭頂上聒噪的不祥烏鴉。

    反倒是暢快瀟灑的許多。

    殊不知,天空中的烏鴉看到金絲雀的錦衣玉食萬般羨慕。

    籠中之鳥,對自己從來不能展翅高飛而日日悲嘆。

    只不過這悲嘆之聲,聽在人們的耳朵里。

    卻是起承轉合,宛若天籟。

    趙茗茗嘆了口氣。

    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盡。

    突然她笑了。

    這一笑卻是讓今朝有月的翡翠算盤以及滿地的珍珠粉都失去了光澤。

    這一笑也讓劉睿影有些心驚。

    他不知道為何趙茗茗會自顧自的發笑。

    難道是在笑話自己嗎?

    人在極為在乎的時候,就會變得異常敏感。

    對方的一言一行都會牽扯到自己的身上去印證。

    這也是相思勞人的意味所在。

    不過趙茗茗現在就坐在劉睿影的身邊。

    離他的距離不過二尺之遙。

    卻是何來的相思一說?

    但劉睿影的心裏還是在想她。

    面對面的坐着卻是還止不住的心心念念。

    這相思,怕是到骨子裏去了。

    只是劉睿影自己並不承認罷了。

    「趙姑娘卻是何故發笑?」

    劉睿影問道。

    他本是不想問的。

    但心裏又着實有些憋的難受。

    不問個明白,怕是今晚夾菜喝酒都會心不在焉。

    「只是有些高興。沒什麼的。」

    趙茗茗說道。

    「高興什麼?」

    劉睿影問道。

    他覺得是不是方才自己出去追擊神秘人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麼。

    但這也有些過於後知後覺了。

    怎麼會現在笑呢?

    「唉……」

    趙茗茗轉而又嘆了口氣。

    「不是剛才還在高興,怎麼又嘆氣了呢?」

    劉睿影又問道。

    趙茗茗一笑。

    連帶着他的心情也舒展開來。

    趙茗茗一嘆氣。

    連帶着他的心情也揪了起來。

    「方才開心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真實挺勇敢的。」

    趙茗茗說道。

    但勇敢些什麼,她卻沒有說。

    她所謂的勇敢,是指自己竟能下得了決心,逃出那個籠子。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飛多遠,飛多高。

    但至少現在已經飛起來了。

    「我嘆氣是因為,這決心下的有點晚。」

    趙茗茗接着說道。

    依舊是只說了半句。

    所以劉睿影聽得有些雲里霧裏,摸不著頭緒。

    趙茗茗的意思是指。

    若是她這般要飛的決心早一些下,或許現在的光景也是大不相同。

    但無論早晚,當下卻是最最重要。

    所以她舉起了一杯酒,想要和劉睿影碰杯。

    只不過當劉睿影拿起酒杯時,趙茗茗卻又把手縮了回去。

    「你的那隻小碗呢?」

    趙茗茗問道。

    順帶着極為調皮的,沖着劉睿影眨了眨眼睛。

    劉睿影自己都忘卻了用玉碗喝酒一事。

    沒想到趙茗茗卻還記得這麼牢。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面前只有盤筷酒杯。

    心中剛有些欣喜。

    輕淺卻將那隻玉碗倒滿酒遞了過來。

    「小姐,你有沒有覺得天氣有些冷?」

    糖炒栗子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說道。

    多喝兩杯酒,不就暖和過來了?

    湯中松說道。

    糖炒栗子吐了吐舌頭,不置可否。

    今朝有月的杯子裏裝的是水。

    冷靜過後,他還是不喜飲酒的。

    只不過。

    這酒越喝越熱。

    水越飲越冷。

    但劉睿影看今朝有月的樣子,哪裏有一絲寒冷之態?

    「雖然你們現在別了,但未免不是更好的歸宿。說不定你倆都能因此而更加快樂些。」

    待劉睿影喝完了玉碗中的酒。

    趙茗茗轉頭對着輕淺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曾經有些什麼變故。但若是沒有這些變故,你們二人的生活一定不會有如今的精彩。柴米油鹽看似很恬淡閑適,實則是一件極為消磨的事。消磨了曾經的激情,也消磨了今後的激情。」

    趙茗茗接着說道。

    「不過先在,你們確實可以互相懷念。懷念那些你們曾經有過的激情。這些事,越想越沉澱,越想越甜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你不能勉強他,他卻是也不該再來打擾你。」

    趙茗茗又喝了一杯酒說道。

    劉睿影夾在兩位姑娘中間。

    聽的一片茫茫然。

    趙茗茗讓糖炒栗子掏出一隻金鑲玉的頭釵,隨後遞給輕淺。

    輕淺眼睛一亮。

    看的出她很是喜歡。

    只不過她卻沒有接受。

    雖然她是風塵女子。

    可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打賞,卻是不能要。

    如果她想要。

    輕淺寧願去陪更多的人喝酒,甚至睡覺。

    卻是也不會直接如此接受旁人莫名的好處。

    因為她想的很透徹。

    這人啊,就和當鋪里的東西沒什麼兩樣。

    這明月樓,也是一間當鋪。

    只不過典當進來的東西,都是和輕淺一樣的姑娘罷了。

    陪人喝酒睡覺時,暫時有人把她們贖出來。

    酒散了,夜過了。

    她們也該再度被當回去。

    輕淺並不覺得這是一件丟人的事。

    雖然很多時候,被什麼人贖出來,多久再當回去由不得自己。

    但至少他沒有害過別人。

    寧可把自己都當一個物件典當了,卻是也不能失去最後的尊嚴和良心。

    這才是輕淺心裏最嚴格的規矩。

    「其實也沒有小姐您說的那麼凄涼。時間和人,總有一個不對。要是都對了,或許我們還能以別的方式坐在一起喝酒談心。」

    輕淺說道。

    「時間和人很難都對的。」

    劉睿影總算是吃了幾口菜。

    嘴裏的肉丸子剛咽下去,便搶著話頭說道。

    對於這個問題。

    他的感觸並沒有多深。

    但卻有感觸很深的人對他講過類似的話。

    劉睿影在剛開始進行查緝司的訓練時,動作就很是靈敏。

    他開玩笑的給老馬倌說,自己要是去當個小偷,一定能富得流油。

    但老馬倌去意味深長的說道:

    「世上有很多人沒有去做擅長的事,一半是因為他們擅長的不是好事,另一半你可知是因為什麼?」

    劉睿影自是想不出來。

    何況老馬倌的話,一向是自問自答。

    他的疑問句似乎只是自己思維的一個停頓。

    並不是真正的等待劉睿影的回答。

    「另一半的人沒有去做,是因為懶。」

    老馬倌說道。

    「懶?我不信若是擅長的是好事,做了還能讓人發財陞官的話,有人還會懶得做。」

    劉睿影嗤之以鼻。

    很多時候他對老馬倌都是如此的態度。

    一開始,的的確確只是因為年少輕狂。

    對這些話,向來都是持批判態度。

    可是到了後來。

    他卻發現這一招很好使。

    只要自己反駁了,批判了,不認可。

    老馬倌就會解釋的再詳細些。

    其實老馬倌也知道劉睿影的這番心思。

    二人心照不宣。

    「正是因為擅長,所以才會懶得去做。」

    老馬倌說道。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

    發現自己的煙桿竟然不在了。

    隨即有些興緻缺缺。

    「擅長的人因為起點就比旁人高出許多,所以總想着啥時候做都行。想着想着就比別人慢了一大截。一旦落後了,卻又心紅眼熱的不服氣。但依舊覺得自己只要做了,還是能夠趕超過去的。就這麼一天天拖下去,直到再高的天賦,再擅長的本事,也追不上去了,便就如此徹底放棄。」

    老馬倌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劉睿影問道。

    他還旁徵博引的在老馬倌面前掉了掉書袋子。

    因為他總覺得老馬倌沒什麼文化。

    所以每次老馬倌講出什麼極為玄妙深奧又貼切真實的道理之後,劉睿影總是會掉一番他的書獃子。

    很多時候引用的典故詩文並不應景,他也不管。

    只要滿口的之乎者也的話說出來以後,便覺得自己又比老馬倌厲害了許多。

    「我可沒讓你去偷東西!」

    老馬倌摸不到自己的煙桿,心情有些煩躁。

    起身已欲離開。

    「可你說的意思就是,擅長的事就要儘快做,儘早做。」

    劉睿影笑嘻嘻的說道。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之間,也會產生誤會。所以一點事往往有很多個方面。若是只往壞處想,自然是做賊。若是往好處里想想呢?」

    老馬倌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不做自己的擅長的事,就是在虐待自己!」

    一句話遙遙的傳來。

    只是這麼多年劉睿影較勁腦汁,也沒發現做賊有何光明的一面。

    但剛才輕淺的一席話,卻是讓他有了些明悟。

    「怎麼難都對?我想喝酒的時候,我就去喝酒。三半兄時刻都想喝酒,所以他時刻都在喝酒。這不是時間對,人也對?」

    湯中松拍了拍身旁酒三半的肩膀說道。

    酒三半這會沒喝酒。

    正抱着一整隻胡辣羊蹄啃得滿嘴流油。

    「我發現了,這樣的菜更下酒!」

    酒三半嘴裏嚼著肉,含含糊糊的說道。

    「既然下酒,那就多吃點多喝點!」

    今朝有月看着酒三半說道。

    他很久都沒見過這樣吃飯的人了。

    像極了自己小時候。

    那會兒很難有一塊肉吃。

    成日裏做夢都想啃一個羊蹄。

    但當真有了,卻是東看西看的捨不得吃。

    等到第一口咬下去,便和酒三半現在一模一樣。

    恨不得連那骨頭都嚼爛了咽下去。

    不同的是,酒三半隻是吃相較為狼吞虎咽。

    而今朝有月,卻是真用石頭把羊蹄骨一點點砸開,硬生生的嚼著吃了。

    今朝有月微微側過頭去。

    不知道為什麼。

    經歷的越多反而讓他眼淚越多。

    以前闖蕩打拚的時候,心想頭掉了不過碗大個疤。

    向來無所畏懼。

    但到了如今。

    已算是功成名就之時。

    卻是極為容易觸景生情。

    以前他是很愛聽戲的。

    不是因為喜歡那些唱詞兒。

    只是單純的覺得,那些個戲子抹著大花臉,在枱子上蹦蹦跳跳的很有意思。

    不過,他已經很多年沒聽過戲了。

    明月樓內原本是還有一桌戲台的。

    後來荒廢日久,便讓人拆除了。

    雖然今朝有月在第五層根本聽不到樓下的戲子唱戲。

    但只要想到樓下有幾個人在方寸之間演繹廟堂江湖,幾句話便道盡了興衰榮辱。

    心裏就不是個滋味。

    「上次你給我唱的那個戲曲卻是還沒有唱完呢!」

    趙茗茗對着劉睿影說道。

    「公子還會唱戲?」

    輕淺有些吃驚的問道。

    「額……略之一二。就是唱着玩的,上不得枱面……」

    劉睿影尷尬的擺了擺手說道。

    「公子唱的是什麼?」

    輕淺接着問道。

    「《碧芳酒》」

    劉睿影說道。

    「哪一段兒?」

    輕淺對此興趣極大。

    「有關江員外的那段獨白。」

    劉睿影說道。

    「其實碧芳酒還有一段外摺子。」

    輕淺說道。

    「外摺子?是什麼意思?」

    劉睿影不解其意。

    「我們聽的都是戲文本文,算是內摺子。外摺子就是依據戲中人物或是唱段演化出來的旁的故事。」

    輕淺說道。

    「這段外摺子叫什麼?」

    劉睿影問道。

    「《霸王別姬》。」

    輕淺說道。

    「《霸王別姬》?好名字!姑娘可否常來聽聽?」

    劉睿影說道。

    「只一段,您就知道為這外摺子有何特色了。」

    輕淺說道。

    隨即清了清嗓子。

    「霸王夢中正貪歡。

    卻不想。

    敵軍十面伏埋。

    帳外難散愁情。

    舉目但見月色清明。

    清秋光景,鴻雁哀鳴。

    相伴數載,怎忍今日別情?

    想此地卻是天塹作保。

    料定這大敵卻也難展身形。

    若得三日按甲休兵。

    便可一舉柳暗花明。

    霸王本神威蓋世,連鰲跨鯨。

    何故今日遲疑難行,把持不定?

    許是日日熬兵,案牘勞形。

    奈何白虎照星。

    卻是不該再習那玉版十三行。

    ……」

    輕淺唱到此處,竟是被今朝有月連連擺手叫停。

    劉睿影抬頭一看。

    發現他已眼眶潤紅。

    只差一丁兒點,這眼淚怕是就要溢出來了。

    「後面也的確沒什麼意思了。」

    輕淺止住了唱詞說道。

    「最後卻是如何了?」

    劉睿影焦急的問道。

    趙茗茗也皺着眉頭,想要知道結果。

    「也沒什麼結果。無非是一位真姬妃,錯跟了一位假霸王。」

    輕淺拿起劉睿影的那隻玉碗,淺淺的抿了一口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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