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直樂樂呵呵地把張瑝、張秀兄弟重新送回河南縣大牢，臨別之際殷切囑託，你倆少吃點……注意體重……
以現的情況來看，他們兩個至少在一個月之內是安全的，這要是放開了吃……嗯，六月初二謝直估計能砍下兩顆胖子的人頭……
為啥不是六月初一……大朝會，不得行刑，你是不是也忘了？
牛佐跟着謝直往家走，一路上連連傻樂，他早就看那個什麼監察御史不順眼了，能親眼看見他暈倒在監斬台上，痛快！
傻樂了半天，牛佐也就消停了下來，一想，欸，不對啊，就算能再拖一個月，張氏兄弟還是躲不開脖子上的那一刀啊，這咋弄？
「三哥……？」
謝直瞥了他一眼，都沒用他說話，就直接開口了。
「不僅僅你想救張氏兄弟，我也想。
但是他們畢竟是當街殺人，我身為河南縣尉，不能視而不見，更不能以私情壞國法，怎麼辦？
在我大唐律法體系中，營救他們，很難……
便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第一步，在洛陽城內為他們兄弟二人造勢，天子如果能看在他二人是孝子的份上放過他們，那是最好。
不過，被李相給破壞了。
第二步，利用朝廷典章制度為他們盡量多得爭取時間。
情況你也看見了，我也沒想到杜九領這個監察御史這麼水，竟然對朝廷典章如此生疏，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我準備了很多後手都沒有用上，倒是也給張氏兄弟又爭取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兄弟能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吧……」
牛佐聽謝直這麼說，頓時激動了，三哥顯然是早有謀划，如今前面兩步進行得還算順利，那麼第三步，或者後面的步驟，豈不就能救張瑝張琇兄弟二人逃出生天？
「三哥，下面呢？咱們下面怎麼就他們兄弟？」
謝直看了他一眼。
「哪裏有那麼容易？」
一聲長嘆之後，謝直這才說道：
「以前不是就跟你說過嘛，能不能救了他兄弟二人性命，我的把握不大……
具體而言，第一步民間造勢、第二步拖延時間，這些事情都沒有問題，我真正把握不大的，就是第三步了。」
牛佐瞪着一雙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謝直。
「三哥您快說吧，可急死我了，這第三步，到底是什麼啊！？」
謝直直視他的雙眼，沉吟半晌之後才說道：
「爭取在拖出來的這段時間內，為他們謀求大赦！」
大赦！
大赦天下的大赦！
只有天子才能推動的大赦！
牛佐一聽就傻了，他雖然對這些東西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這玩意兒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謝直為了張氏兄弟，竟然想去謀求大赦？
牛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只聽得謝直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既然在大唐律法之內救不下他們兄弟，只能從天子身上想辦法了……
幸虧他二人只是殺人，不曾有別的，真要是把楊萬年的人頭割下來，那就算是『殘屍』了，可入『不義』，他們兄弟要真是進了『十惡不赦』，我就算能夠推動天子大赦天下，也救不了他們二人了……
即便如此，當初我給他們定罪『謀殺致死』，上報公文的時候，真是怕河南府等給我打回來，讓我重新宣判……
好在咱們直接跟他們定罪斬刑，估計河南府、大理寺、刑部他們，都不願意節外生枝，這才直接給他們兄弟二人定了個『謀殺致死』。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有推動大赦、救他們兄弟的可能……」
牛佐頓時恍然大悟，當初謝直第一時間上報了張氏兄弟的罪名，他還私底下埋怨過謝直，你堂堂一個河南縣縣尉，案子也在你的手上，你拖個三天五天的再上報不行嗎？就算第一時間上報，也盡量判罰輕點啊，斬刑！直接給頂到了五刑的最終點，出了謀反、謀大逆這種株連九族的處罰，哪裏還有比這更嚴重的？
現在聽了謝直一說，他這才算明白，感情三哥早有謀划，不是不幫張氏兄弟，而是把幫忙的點放在了罪名本身上！怪不得要第一時間上報，就是要在全部程序上都讓人找不出毛病，這樣才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不過，牛佐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如何給張氏兄弟弄個「大赦」的名額。
說到這，謝直也是一臉苦笑，大赦，哪裏有那麼容易？
能夠促使天子大赦天下的原因倒是挺多的：
新皇登基，改元，這叫萬象更新，大赦。
立后、立太子、立妃子，皇子大婚、公主出嫁，這叫普天同慶，大赦。
戰爭大勝，這叫彰顯武功，大赦。
郊祭，封禪，這叫天人合一，大赦。
大災，這叫罪己寬民，大赦。
祥瑞出世，這叫奉天承運，大赦。
你說這些緣由裏面，誰能和張氏兄弟殺人扯上聯繫啊？
牛佐僅僅一想，腦袋就要炸了。
也不是沒有……
只聽謝直說道：
「你還記得年初的時候，幽州都督張守珪獻俘洛陽城嗎？」
牛佐點頭，自然記得，那個時候謝直正在一心準備科考，按照他自己的話，「閉關」，自然沒時間和牛氏兄弟倆一塊玩，牛氏兄弟就只能自己哄自己高興了，牛佐至今還記得，當初那段時間裏面，最熱鬧的事情，就是張守珪獻俘，那傢伙，恨不得全洛陽城的人都出來了，把通天大街擠了個水泄不通！
「張都督轉任幽州都督時間並不長，就獲得了一場大勝，據聞，如今張都督獻俘之後，又在謀劃一場大戰，咱們啊，就盼着他趕緊打勝仗，到時候天子一高興，肯定大赦天下，張氏兄弟不就能活命了嗎？」
牛佐點頭，不過，就這麼等著？別說張守珪能不能打勝仗，就是人家打了勝仗，卻是在六月呢？七月呢？張氏兄弟可等不到那個時間啊……
謝直也知道就這麼等著有點不靠譜，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五月份就是咸宜公主大婚……
據我所知，天子對咸宜公主極其寵愛，在她大婚之時，大赦天下的可能極高……」
牛佐一聽就高興了。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
聽說天子為了咸宜公主出嫁之後能過上好日子，還要給公主漲工資來着……
就是因為現在朝廷沒錢，這才拖延了下來……
要是這麼說的話……
還真有可能大赦天下！」
牛佐說到這裏頓時兩眼放光，這公主大婚，可比靜待張守珪打勝仗靠譜多了！
謝直也含笑點頭，成與不成，就等著咸宜公主結婚了！
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真要是能救了張氏兄弟逃出生天，也不枉他費盡心思為他們二人謀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