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瓦認為，世上應該存在另一種不同的秩序，替代現有暴力主導的秩序。

  一個實力強大，足以震懾所有殘暴者的統一的集權體系，才是世界的出路，是一切秩序的開始。這是諾瓦從過去時代學到的。

  那，是什麼樣的秩序？

  此時，諾瓦隱約感覺到了它的存在，但腦中概念很模糊，不是很肯定。

  她只知道，這個時代人們生存的傲慢無知，變成了強大阻礙，所有人都在其中自我毀滅，這與她的想法不能趨同。想要打破阻礙，必須先讓人們脫離殺戮、暴力、獸行構成的規則，全身心地歸化於她。

  槍在手跟我走，敬畏而懷德只能用來感化別人。就算她能每天殺十個惡徒，救一百條人命，也是徒勞的。感化的效率太過低下，與建立絕對權力的實際效果天差地遠。

  她要的是所有人的歸化。忠心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心。

  有時候，輸出自己的觀點很容易，但讓人們接受起來卻很困難。因為大多數人相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震撼，永遠比不上精神上的感召力更具實際煽動性。

  生存是任何生物的本能，人也不例外。人類區別於野獸，是因為人類有著更高級的榮譽感，而這種榮譽感永遠不會喪失。

  人類的榮譽感源自精神——精神力量的加持才是最強大的。

  而精神力量可以隨時轉化為信仰！

  若論武力，諾瓦自信沒人能勝過她。但她追求的，是建立起屬於本世界頂端的秩序體系，這個體系只存在於武力架構的世界之外。

  諾瓦有著異於常人的能力，自身雖然很強大，但她也懂得不能永遠用拳頭解決問題，就算用拳頭與其他人打招呼，也只是一時無奈。她更希望恢復到過去的文明時代，用握手的方式打招呼，獲得其他人的認同。

  諾瓦感覺自己悟了，這次的親眼所見，讓她心生敬畏，也進一步促成了她想要改變一切舊規則，重新建立世界規則的決心。

  不破不立，她內心找到了一絲新希望。

  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宗教。

  這並不是什麼超前的想法。人類利用宗教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從野蠻的圖騰崇拜、萬靈崇拜，到神學教派的創造，再到三大世界教宗分立，人類與宗教共同演進，曾達到了驚人的高度，幾乎貫穿了每一次人類歷史大事件。

  然後，一切都隨著世界末日降臨後消失了，所有人重新回到了弱肉強食狀態。

  俗話說，世上有兩種人最可怕，一種是拿起武器的農民，一種是有信仰的書生。

  而諾瓦恰好是這兩者的結合體。頭腦的知識和身體的力量並存，再有精神信仰的加持，那麼，她將在這個人類毀滅後的時代，戰無不勝。

  諾瓦找到了努力方向，自信必將推動人們向著更光明的未來前進。精神和信仰的灌輸，將賦予人類必勝的思想鋼印，也是她最快聚攏人氣，建立屬於自己勢力，令其經久不衰的秘訣。

  勢力、地位、威望，一個都不能少，在任何時代都是如此。

  這時的她，面對曾令人震撼的殘暴世界，早已無動於衷。

  「神明必將給予世人能夠跨越的考驗」——是諾瓦建立的教派組織，眾生院的信條之一。

  ————

  喬伊娜抿起嘴唇，一言不發，心被一次次揪起。

  喬伊娜仿佛看到，諾瓦像一個地獄中走出的天使，或是流浪中的聖母，漫無目的遊蕩在世上，用赤倮的雙腳切身體會著炙熱的大地。那種生無可戀之感，像極了自己剛從冬眠倉醒來，爬上地面時，見到這個世界的樣子。

  諾瓦也許是講累了，不再說話。

  她看著窗外照進的陽光，眯起眼睛，身體不自覺地隱入陰暗的角落。

  喬伊娜沉思片刻後說道，「可是說到底，組建勢力的本質問題是妥協。就算現在，那些幫派依然無惡不作，而你……眼看著他們作惡，卻無動於衷，你跟那些幫派又有什麼區別呢？我不相信你所說的，利用幫派就能治理好城裡的秩序。」

  「說得好，的確是妥協。但你還是太嫩了，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發號施令，他們辦事，這就是我的規矩。不管哪個幫派都一樣，總有一雙無形之手在控制所有人，這世界就是如此。」

  「控制？你說的控制就是放任他們殺戮平民，製造恐懼？」喬伊娜回敬了一句。

  「錯！」

  「你忘了自己做過什麼嗎？」

  諾瓦眼神冰冷地看著喬伊娜，「為了幫助羅斯家族的范德爾，你在富人街引起了玄冥幫的仇恨，導致一場大規模的戰鬥。還有你帶來的那些流民，為了他們，你不惜出手，干擾了本來的秩序。仔細想想吧，你才是最初的導·火線。是你，無意中破壞了城裡的平靜，無意中引發了災難，是你的善意讓他們報復的。」

  喬伊娜愕然睜大了眼睛，想要辯解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說法也太荒謬了吧！

  「唯有在殺戮中，才能爭奪生存的權利。唯有打疼他們，才有和平。」諾瓦沒給喬伊娜反駁的餘地，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早說過，一個幫派總會被另一個幫派取代，不會停止的。我走過那麼多地方，所見基本如此。這是必須的過程，客觀存在，也是最初積累力量的途徑。因為我坐鎮在這裡，所以他們現在才知道害怕了，心中有所敬畏，這是個好的開始。」

  喬伊娜搖頭，「但你所謂的秩序太難維繫了，不會長久。」

  諾瓦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在我看來，這個時代盲目的善意和倫理準則，只不過是華而不實的東西。跟你的善意不一樣，我的善意可不便宜，那是建立在絕對底線上的，沒人能越過我的底線，違背我的意志。」

  「所以你選擇了與惡徒勢力妥協？」

  「不是妥協，是控制。」諾瓦糾正道。

  「幫派暴徒們都是窮凶極惡之輩，他們可以暫時遵守你的底線，被你控制，但不會永遠如此。」

  「哈哈哈哈……窮凶極惡？」

  諾瓦忽然笑了，臉上的平靜，變成了嘲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