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那張僵硬的臉上忽然顯出堅毅之色，語氣也變得沉重起來。

“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泥潭，每一個種族都在泥潭裡面打滾，爭鬥不休，但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我們都經歷過那個混亂、紛爭的時代，許多人想要糾正那些令他們蒙羞的錯誤。以前的我作爲守護世界的高貴龍族，當然也是這麼想的。我們將所有異族斬殺殆盡……可你有沒有覺得，其實我們、你們、其它的所有種族，也和蟲族沒什麼兩樣，對不對？”

“這個嘛——”龍怨天不置可否，內心有種躍動感，白王的話好像說到了某個關鍵點。

白王搖着頭道，“每個種族想要掙扎着從黑暗的泥潭中跳出來，洗刷身上的污垢，這不難理解……但是，已經被污染的思想又如何能洗得乾淨？”

龍怨天吃驚地看着白王，他似乎有點搞明白了，一定是在此地的所見所聞讓白王心中深有感觸。

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出現了，很多不可能發生的事也發生了，冥冥中似乎打破了某種根深蒂固的隔閡，令未來清晰起來——

如今，浮空城上不僅有人類，還有血族、狼族、伊斯帕廷的計都人，還有龍族、飛翼族，幾乎所有的種族都聚集在這片最後的淨土上，沒有廝殺紛爭，反而相安無事。

也許，今後還會加上蟲族？

白龍低着頭，又緩緩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道，“我認爲，如果那個年輕人的想法是對的，有些事情也沒什麼不可能實現的。

我必須承認，他的能力強大，無法想象。在我們看來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他都做到了。但最重要的是，他抱有希望，還有跟我們完全不一樣的想法，說白了就是——他沒有被泥潭污染過，他的想法如此獨特、怪異。那麼，你覺得在他的想法下，這個世界將來會變成怎樣呢？”

“呃，唔——”

龍怨天再次訝異地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來。

他忽然發覺，自己連這位龍族“老朋友”的想法也猜不透了。

“我懂了，看來是我的格局太小了。”

思考良久後，他最終是想明白了，遵從了諸葛雲的命令。

畢竟這個不可思議的人，纔是傳說中的世界救世主，他身上有某種特質，不管什麼樣的要求從他嘴裡說出來都不算過分。

與其他人相比，在浮空城上龍怨天也早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萬物皆奇蹟，乃至黑暗與寂靜。

曙光之前，也一定是黑暗的黎明。

他望着藍黑天幕下起伏的漆黑山巒。他想大笑，卻找不出原因。

不久後，龍怨天和羅天成、聖殿騎士等人率領伊斯帕廷的僧兵打前站，而索多瑪和白王帶領血族和狼族，也分成數批准備出發了。

————

古鐵城地下兵工廠中的飛行器還有不少，那是無面戰神留下的軍用裝備。加上蘇哲和巴頓後來新研發的無人運輸機，達到了上百架，足以運送上千人的部隊重返礦山城。

如此大規模的行動當然引起了普通城民的關注，有些人開始私下議論起來。

有人說是這是有恐怖生物來襲，有人說是有重大災難發生，還有人說這是軍隊的實戰演習，總之，衆說紛紜不一而足。

但隨後當權者公佈的消息稱，浮空城將會下降高度，人們很快就可以重返地面，重返他們的家園。

這消息幾乎讓每個人都欣喜若狂，並開始了歡呼。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回到地面上去的。

特別是那些從死亡家園中逃生的人，他們經歷過非常悲慘的事情——漫漫求生路上，死亡無處不在。

他們親眼看到家人們一個個死去；飢餓、寒冷、病痛、疲憊的長途跋涉折磨着他們；還有那些從黑暗中突然出現，襲擊他們的恐怖生物。

在浮空城裡他們至少不用擔驚受怕，忍飢挨餓。不必爲生計犯難，也不必費盡心思，躲避暴徒們的勒索，流離失所。

他們可以學習很多從未聽說過的前文明知識，而且這裡還有許多跟他們一樣的倖存者，可以相互依靠。

那麼，爲什麼還要回到地面上去呢？

這種日子簡直就像在人間天堂——真正意義上的天堂。體會到這樣的美好生活後，還有誰會願意再退回到以前的痛苦中呢？

所以這些人並不相信離開浮空城是個好主意，至少目前不是。

而且這幾個月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兩座浮空城上的生活，見識過許多在地面上不曾見過的便利生活，這樣的生活絕對遠比之前要幸福得多。

有許多人心中有巨大的疑問，不知道爲什麼當權者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更多的人則是在觀望着，等待進一步消息。

一時間，地下城中抱有各種想法的人開始互相打聽，傳出小道消息，企圖找到事情的真相。

空蕩而冰冷的帝王城堡中，礦山城原本的三巨頭家族代表坐在一起，商討關於這次行動的具體方案。沒有了喬伊娜主持會議，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差不多，一言難盡。

遠離了生死線後，人們總生出許多新的想法。

這些日子以來，似乎巨大的社會變動成爲了常態，階級的概念似乎消失了，大家都在爲努力生存忙碌着，連這些代爲管理浮空城的“高層”都需要適應一下。

“打擾一下，總管閣下。”

老爹正默默坐在一旁，手摸着臃腫的肚皮，心不在焉地看着大廳天花板上精美的雕刻。這時，旁邊的一個人慢慢靠近他，低聲說道。

“嗯？我在聽。”老爹哼了一聲，轉過頭來收回目光。

說話的是一個金髮青年，一臉老成持重的樣子，說不上開心還是難過。這人正是特納家族的領軍人傑倫·特納，他身後還站着一個妙齡女郎——瑟斯黛拉。

杰倫輕輕轉動着手指上鑲着金色紋飾的戒指，聳了聳肩膀，順手脫下青綠色的外套。

“如果這次我們能夠回到地面，那麼，必將會重新劃分家族勢力，對吧？之前您說自己對金錢和勢力不感興趣，那您對什麼感興趣呢，閣下？”

“興趣？”

老爹臉上的肥肉顫動着，不知道杰倫爲什麼會問這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