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況不礙事了，那顆靈核能修復她的身體，也能讓她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諸葛雲的話語輕柔，絲毫沒有了往日的冷漠。“你先帶她去浮空城好好休養吧，我在此地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

“我知道的，主人，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小武看向諸葛雲，身後銀絲飄動，小聲地回答道。

“你聽到了。這樣最好，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諸葛雲點點頭道。

“剛纔我跟這個死人妖達成了臨時合作，他回去蟲巢了。很快，可能幾小時以後，他就會率領蟲族大軍，展開肅清礦山城周邊異界野獸的行動，保護浮空城上的所有人類。接下來，也許會爆發血腥殘忍的戰爭，但你回去後不要聲張，也不用理會蟲族的行動，只要按我們原定的計劃行事就可以了，別的不用太擔心。”

“是，我明白了，主人……”小武說話的聲音更小了，但臉上表情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諸葛雲察覺到小武的神情有異，微微有些驚訝。

“怎麼，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沒有……啊不，我只是有些……搞不懂，這些怪物……我們真的需要這些蟲族的幫助麼？”小武低下頭，將俏麗臉蛋隱藏在石牆的陰影中，她不想讓諸葛雲看到。

但是，此舉並沒有掩飾住她自己內心的不安。

“呵，這個問題……很好。”

諸葛雲凝視着小武，慢慢伸出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小武的目光再也無法閃躲，與諸葛雲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你的疑問也代表了浮空城上所有人的疑問。我問你，你聽說過一句話麼，叫做萬物皆有意識？”

小武的眼神有些茫然，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正如那句已被量子力學證明的至理哲言——萬物皆有意識。說起來你可能不能相信，在這個早已被安排好並不斷醞釀了千萬年的時間點上，萬物都處在一個融合的巨大環境裡，踏錯一步都將萬劫不復。”

“啊——！”小武的目光中流露出極度恐懼，毫無掩飾的恐懼。

諸葛雲停了片刻，繼續說道，“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一點。如今，這顆星球上的進化狂潮已經被拉開序幕，任何一個種族，要想力挽狂瀾，獨自抵抗這種力量都不可能做到。正因爲萬物皆有意識，因此這種進化的力量不止體現在物質上，還體現在任何生物的精神意識層面上，這也是前文明量子科學家試圖找出答案的‘精神進化’。”

萬物皆有意識？

小武一邊聽着一邊思考，她忽然想起了黑曜會曾做過的事情，對這番話有些感同身受了。

諸葛雲的一隻手負在身後，漠然說道，“蟲族，是很早以前就蟄伏於地下的黑暗生物，它們本不屬於這顆星球。但在進化狂潮的力量面前，它們都甦醒了，渴望得到自我意識。與那些界域中的生物一樣，隔離的力場將它們的思維也關進了一個封閉的噩夢裡。”

“我在做一個實驗。在獸潮來臨時，如果蟲族還能繼續存活，那麼它們將可能擺脫控制古老的黑暗意志，我要知道結果，因爲它預示着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這，就是我要與其結盟的原因。”

黑暗意志？那是什麼意思？

小武似懂非懂，心裡暗想，還有主人說的“諸多問題”又是什麼問題？彷彿一道巨大的迷牆橫亙在眼前，她根本就看不透。

難道蟲族也可以變成友好的生物，與所有人類共同生活在一起麼？

這種感覺也太奇怪了！

在小武眼中，這個時代的確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切都在翻天覆地的變化。不久前，她還只是一個掙扎在末世的荒野中，掙扎求生，並與喬伊娜一起征戰四方的幫派暴徒。

但在主人突然出現之後，轉眼間，彷彿這個世界就變了個模樣。

自己熟識的一切都不見了，眼前發生的每件事情似乎都成爲了可怕的開端。人類淪爲弱小者，無數異界猛獸在荒野嘶吼，散播恐怖，佔據了這顆星球上的每個角落。

以前從不敢想，從不敢做的事情，如同沉在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噩夢，兀然浮出。

未來的世界會變成怎樣？她不敢想象，也無從想象。

不過既然主人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只要堅信這一點就夠了。

看到小武一臉茫然的表情，諸葛雲只是淡然一笑，內心卻感到一陣悲哀。

對他而言，蟲族的種羣體系並非是落後而無序的。正相反，在它們的基因中蘊含了某種先進的東西，比其人類還先進，甚至比他種族都要先進。

那是在冷酷搏殺與血腥吞噬中誕生的羣體智慧，在種族滅亡與掙扎求生的生死關頭，必不可少的智慧引領它們。

蟲族，沒有自我意識。從不會恐懼，從不消極怠惰，從不想別的，它們只遵從一個主宰的意志，一往無前。

因爲只有如此，蟲羣才能在冷酷無情的宇宙中存活下來。

而人類的恐懼心和自我意識恰好是蟲族捨棄的東西，所以面對進化狂潮時，人類只會表現出無所適從。

當一個單獨的生物開始有了自我意識，它將演變出一種延續該意識的需求——生存的需求。

一個個體的自我意識越強烈，求生的慾望也就越強烈。而自我生存需求越強，也就意味着蟲羣意志對它們的控制力越弱。

戰場上，蟲族從來不撤退，也從來沒有逃兵。哪怕是在一邊倒的戰局中，它們也只會衝！衝！衝！敵人每前進一步都將付出血的代價。

但如果一個蟲族的個體，能夠認清這場無意義的進攻會造成它自身的死亡時，它將意識到，這是自我意識的終結。

如果每個個體都能形成自我意識，那麼，這個種羣的巨大向心力與實力，也就不復存在，整個種羣將面臨土崩瓦解。

這些蟲族生物會不會意識到自己瀕臨滅絕？

它們會遲疑嗎？會害怕嗎？

會逃走嗎？

這真是個挺富有邏輯性的結論。如果個體的膽怯蔓延開，影響到整個族羣。如果將這個物種的內部平衡徹底改變，使它們產生自我意識，那麼無敵的軍團也就不存在了。

諸葛雲的實驗只是個實驗，針對蟲羣而作。從結果來看，他會得到更加殘酷的事實，更接近真相的事實。

但這，正是他樂於見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