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爾金意識到，任何有自我意識的造物，都可能起始於一個原點。這樣理解的話， “矩陣”就可以說是無限大的。

不管這個“矩陣”有多麼大，只要信號能傳達到，那麼每個信號的傳遞就成爲整體的一部分。

對，信號就是能量。

它又不僅限於有機載體，包羅萬象，百川匯海……這說明了世界上所有的載體：有機體和無機體，小到一顆細胞，大到一顆恆星，同樣可以用一種能量統一起來，變成所謂的“萬物互聯”狀態。

透過現象看本質，尤爾金的思維不斷延伸，頭腦裡似乎越發明亮了。

這就像鳥人族仍不瞭解“索爾”的產生那樣——對於這種“萬物互聯”的狀態，人們過去不了解，現在也不瞭解。

僅僅是感覺到了它的存在，這不夠。

尤爾金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正確方法，測量那種“萬物互聯”的能量。他對此雖然也很難理解，但在“新母體”的幫助下查找到過去的記錄，讓他確定了方向。

事情的轉機來得很突然。

尤爾金偶然間發現的另一名鳥人的記載，一開始他並沒在意，但是看了幾分鐘後，忽然深受啓發。

這名鳥人無意中發現，宇宙中的恆星能響應另一顆恆星發出的光線，它們能把另一顆恆星光線中的某種閃爍，複製之後再發射出去。而這種反應，正像是生物大腦裡的神經細胞，通過深度神經網絡發射生物波來傳遞信息。

而宇宙中，有上億萬顆恆星。

即使每顆恆星，都是一個像神經細胞這樣，只懂通過放電來激活或抑制的存在，但只要它們相互之間可以用這種方式傳遞信號，這上億萬顆恆星，就可以組成一個足夠龐大而複雜的系統。

沒錯，正如生物的大腦。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超級巨大的“矩陣”！

由無數恆星組成的 “矩陣”。

這名鳥人在長期觀測星空時，對發現的奇怪事情做了詳細記錄、深入研究和大量的精密計算。對“意識的載體”之間的聯繫這個問題，做出了最前瞻性和最宏大的推測。

所以，一個令人極度困惑，而超級震驚的事實擺在面前——

宇宙是有意識的！

尤爾金忽然感到不寒而慄，這個想法讓他忍不住顫抖。真相，往往就蘊含在看似簡單的東西上，影響卻深遠無比。

細思極恐，也許這也只是冰山一角，自己的想法太渺小了。

而有形的世界太龐大了，浩渺如宇宙，包含時間空間，蘊藏的秘密多如牛毛。

那麼，留給尤爾金的問題是：這種巨大體量的“矩陣”的主人是誰呢？它要傳播什麼意識？又是靠什麼能量傳播的呢？

生物眼中的星體閃爍，實際上是大氣層折射光線後造成的。恆星本身的確會發光，只是亮度一般很弱。恆星的光輝主要是來自於反射其它星體的光線，也就是說受別的星體影響。

這種影響包含太多種可能性、太複雜了，比如恆星能量的衰變或者突然爆發，黑洞與白洞的互相湮滅，甚至一片星雲的死去。

但要完美複製這種閃爍的話，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又怎麼可能有星體與其它星體完全一樣呢？

恆星複製另一顆恆星閃爍的現象該如何解釋？

尤爾金感到自己的思維陷入僵局了，無法理解這種表象背後隱藏的東西。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容他否認。

在那名鳥人的觀測記錄中，第一次恆星閃爍發生在六十七年前；

第二次閃爍發生在十五年前，閃爍範圍擴散到了三百顆左右的恆星，閃爍能量幾乎與第一次完全一樣；

而第三次閃爍與第四次閃爍，間隔了不到一年，範圍擴大到不可見的遙遠星系，已經算不出有多少顆恆星受到波及了。

同樣的能量，同樣的光線，完美的複製。

尤爾金對這個發現很癡迷，光線即是能量，不管它是從哪裡來的，恆星隕滅也好、隕石撞擊也好……那麼反過來想的話，如果能量並不存在於某個獨立的地方，而是遍佈於整個宇宙呢？

對，這些能量本來就存在着，看不見摸不着，只是被某種不知道的信息指引，所以才發散出來。

想到這裡，尤爾金的思路彷彿一下子打開了。

於是，他決定將研究重點放在能量傳播上，專注於揭示能量的秘密。

如果宇宙是有意識的，那麼它的每次閃爍可以理解爲只是一次原始的神經元衝動，依靠星體傳遞的能量。

這種衝動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大部分像蜻蜓點水，泛起微小漣漪，轉瞬即逝，只有傳遍全宇宙的衝動才能成爲一次完整的感受。

由於最接近的恆星之間也往往有幾光年的距離，生物的神經元只需要一瞬間，就可以傳遞完成的信號，在星系尺度上卻是以年爲單位的。

這意味着能量會充滿所有空間，要是算上時間的話，那就突破了低維度。

很快，他的研究就發現了一些端倪，最後推導出一個猜想：

不同方向的能量研究，都存在一個終點，那麼這個終點很可能就是存在於虛空中，靠無法探測的能量——暗隕傳播。

暗隕，就像是神經元衝動那樣，超越時空，聯繫了所有的“矩陣”。被切割成一小部分的單元，在與整個大宇宙 “矩陣”的聯繫中，隱藏着許多無人能知的“暗隕”之力。

通過反向研究鳥人族的“索爾”心靈鏈接，尤爾金漸漸感覺到了萬事萬物間這種聯繫與生命有關。只是因爲暗隕的來源很特殊，特殊到難以察覺，所以無人能夠解答這個問題。

在生命活着的時候，“暗隕”看起來極爲微弱，而生物一旦死亡，這種積蓄一生的能量會瞬間爆發出來。

尤爾金馬上想到，這就是爲什麼在最高保護者體內存在晶體碎片的原因。她一定是想以這種方式，將自己的生命與黑曜晶融合，試圖保留意識。

尤爾金被自己的想法深深震驚了。

其實，關於這個答案他並不陌生。因爲類似的東西很早以前就存在於鳥人族的古老記錄中，保留在了母艦核心裡，甚至成爲母星文明的一部分。

只是所有人都認爲，那些只是鳥人族古老的傳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