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大門被推開。
一個身穿麻布長袍，背負雙手，紅光滿面的老頭子走了進來。
他越過眾人。
來到葉准面前。
一臉笑意地看着他。
看到老人突然進來，診室里的眾人齊齊一震。
「貝神醫。」
「貝針王！」
「爺爺！」貝微微低着頭，恭敬道。
貝海石先是朝着周圍眾人拱手致謝，隨後有些心疼，卻異常嚴肅的對着貝微微道：「微微，我早就告訴過你，就算自己有能力了，也不要輕易瞧不起任何一個人。現在知道了吧？」
「爺爺。我錯了。」貝微微哽咽地道。
「嗯！看着你這兩年逐漸迷失自我，爺爺很擔心，今天這場斗醫很及時，今後的路保持寧靜的心，你會走得更遠。」貝海石絲毫不介意自己孫女輸掉斗醫的事，一臉笑意地說道。
一如往常的中正平和，沒有呵斥，也不刻意勸解。
貝微微看了一眼葉准，眼中沒有恨意，只有壓抑不住的鬥志：「是，爺爺！」
見孫女眼中恢復神采。
貝海石這才把視線轉移到葉准身上，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着他。
在貝海石打量葉準的同時，葉准注視着貝海石。
『很強。』葉准心裏暗道。
面色終於難道正經起來。
這老頭子看樣子得有八十歲，但氣息綿長，行走之間帶着風勁。
最關鍵的是。
他的一雙眼睛沒有老人的渾濁。
眼神內斂深邃，洞測人心。
「年輕人，鄒子清和你是什麼關係？」貝海石突然間開口問道。
「師叔侄。」葉准回答著說道。
心裏暗自吃驚。
沒想到這老頭竟然一下子就猜出自己和鄒子清有關。
「那就難怪了。」貝海石仔細地再打量了一番，讚賞道：「那你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怎麼年輕就能施展《鬼門十三針》第四針。」
不等葉准開口。
貝海石看着葉准忍不住再次嘆息道：「哎，真想知道你們這一脈的師門在何處！」
葉准面露古怪神色。
青出於藍？
貝海石狀，連忙擺擺手，說道：「不用為難，我知道你們這一脈的規矩，師門傳承神秘，不便過多透露。」
葉准見他自己就給出了答案，也就沒有再過多解釋。
「八年前，我在益州中醫論壇上見過鄒子清施展過一次『燒山火』，這些年也陸續見到過『透心涼』和『虎杖刺』，但是『陽關三疊』還是第一次見到。」貝海石看着葉准，像是在打量什麼奇珍異寶。
「其實會《鬼門十三針》的人還是很多。」葉准有些吃不住貝海石的眼神，苦笑着說道。
貝海石擺了擺手，沒有理會葉準的謙虛。
《鬼門十三針》對於每一個中醫人來說從來都不是秘密。
理論上。
只要掌握了口訣。
人人都可以施展針法。
是否擁有真氣，能否精準控制真氣，才決定了施針的治療效果。
真是因為如此。
《鬼門十三針》才不像其他的針法，被各種傳承規矩束縛，最終遺憾的遺失在歷史長河裏。
「年輕人，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將《鬼門十三針》的全部針法施展出來？」貝海石盯着葉准，好奇道。
他所說的施展，並非單純的展示。
而是。
能真正發揮它的神奇功能。
「目前我只會前四針。」葉准解釋著說道。
《鬼門十三針》一針勝過一針，越到後面，越發有神鬼莫測的能力。
但是。
對施針者的身體要求越發嚴格。
葉准目前連丈一金身都還沒有練成，施展第四針都還有些勉強。
「嘿！你不過二十歲吧？我很期待你今後的表現。」貝海石笑呵呵地說道。
葉准笑着說道：「自然會有機會的。」
原本。
葉准這次上門挑戰的目標就是眼前的山城針王貝海石。
「是啊。一定會有機會的。入土之前能夠一窺天下最神秘的針法，死而無撼啊。」貝海石感嘆著說道。
被人當面如此誇讚，葉准也有些不好意思：「前輩言重了。」
「嗯。你們的賭注，剛才已經有人告訴過我了。我們貝家的人願賭服輸。我已經讓人把百年何首烏送過來了，如果你當真喜歡門口的對聯，我一會就讓人把它取下來，你回去的時候，就可以一併帶走吧。」
「爺爺！」貝微微滿臉痛苦地喊道。
她知道。
爺爺對那副對聯有多麼看重。
葉准看着貝微微一臉坦蕩的胸懷氣質，心裏暗自感嘆。
這才是一代大醫應該有的氣質！
『如果是我，你能不能做到喃？』葉准捫心自問。
「貝醫生不必如此，我的確是喜歡那副對聯，但君子不奪人所好。」葉准笑着說道：「不過那百年何首烏我的確有用，還請貝神醫成全了。」
因為對貝海石表現出氣度的崇敬，葉准說話間語氣也柔和下來。
「那副對聯是我的一位故友所贈，說到金錢價值，其實並不大，只是這位故友，的確是我追逐的對象。」貝海石微笑道：「不過——！」
說到這裏，貝海石突然面色一正，嚴肅道。
葉准見貝海石神色變得嚴肅，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主動出言詢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這副對聯還是給你！」
貝海石的眼神突然間變地異常明亮起來，整個人彷彿年輕了幾十歲，朗聲道：
「一個月之內。我將登門挑戰。到時候，你我再比一場。如果我輸了，你可以任意要求一件事情。我贏了，你再把對聯給我送回來！」
貝海石的話也激發了葉准骨子裏的傲氣，他大笑着說道：「好。那我就在蓉城靜待貝針王前輩光臨。」
貝海石搖了搖頭。
「針王虛名，我還是喜歡別人稱呼我為大夫。」
一老一少。
相對而立，相視而笑。
很有些英雄惜英雄，忘年之交的味道。
日過正午。
貝海石不僅把百年何首烏送來，還讓人將對聯打包裝好一併交給葉准。
張耀揚等一眾益州大佬和許多圍觀的山城人看着這幅掛了十年的對面被取下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貝微微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不斷圍過來看熱鬧的人，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聲。
一切準備妥當。
葉准走到貝海石面前，學着他之前的動作，很有范兒的拱了拱手，說道：「貝老，等待着你親臨蓉城。」
「哈哈，一言為定。」
貝海石爽朗地笑着說道：「我也很期待親眼再見《鬼門十三針》的神奇。」
隨後。
葉准又向人群中的貝微微點了點頭。
然後。
葉准像個打了勝仗滿載而歸的將軍，對着外面一眾益州大佬擺擺手。
帶着蔣天養和郝萬山駕着牧馬人離開。
等到車影消失，熙熙攘攘的人流散去，貝微微抬頭看着空蕩蕩的門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爺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