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黃老倒也不著急，肖凱的耳朵一直在低頻顫抖著，他聽到黃老和周從文周教授的對話後馬上搬了一個凳子放到牆角。

  黃老習慣性的走過去坐下，給了肖凱一個微笑。

  肖凱全身骨頭都輕了幾兩，走路輕飄飄的，仿佛不沾地一樣。

  「肖凱，在白水市你做到什麼手術。」黃老慢悠悠的和肖凱聊起來。

  手術還早，雖然是急診，但患者促醒，術前還要下胃管、留置尿管，再送去大外手術室，沒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上不去。

  這些流程黃老都熟悉的不要再熟悉，所以他沒著急。

  「黃老，我」肖凱有些不好意思。

  「說說麼，我聽周從文說你是協和畢業的。」黃老道，「好學校啊，天之驕子，棟樑之材。「

  「黃老，我給學校丟人了。」肖凱低著頭，像是犯了錯誤的學生，「我在白水市肺臟手術做到袖切，

  沒做過雙袖切。心臟手術做到停跳下的換瓣、搭橋，但手術量比較少。心臟不停跳沒開展過，做不了。

  「不錯麼。」黃老讚許的點了點頭，「在地方，能開展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肖凱嘆了口氣，「但來到周教授這裡才知道「

  「呵呵，我考你一個問題。」黃老笑眯眯的看著肖凱。

  肖凱怔了一下，用眼角餘光偷偷看周從文。

  周從文仿佛沒聽到老闆和肖凱之間的對話，正在專心等待患者被促醒。

  「黃老，我基礎知識一般，您別考太難的啊。」肖凱臉皮厚，在還沒開始就已經討饒。

  「就是咱們心胸外科經常遇到的事兒。」黃老淡淡一笑，抬起眼睛看著肖凱，問道，「有一次我去開學會，一位世界知名的專家說了這麼一段話。「

  「三分之一心臟手術後的病人醒來時會遭遇「pumphead」,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pumphead會發生。」

  「你遇到過幾例oumphead的現象。「

  肖凱的腦子一懵，pumphead是什麼？別說遇到，這是肖凱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一剎那，肖凱的腦海空白一片，耳邊嗡嗡作響。隨後有狂風呼嘯，心裡拔涼拔涼的。

  黃老考校自己的第一個問題，自己就掉鏈子。

  甚至這是一道數學題，而不是語文題，肖凱就算是想要胡說幾句矇混過關都做不到。

  「老闆，您別這樣麼。「周從文忽然開口，「pumphead的問題您拿到全國年會上去，知道這個詞的人都不多。肖院長，老闆說的是心臟停跳手術後一部分患者會有精神症狀的事兒。」

  心臟停跳手術後會有精神症狀麼？

  肖凱怔怔的站在黃老身邊，腦子迅速回憶自己做過的幾十名患者。

  好像沒有任何一個患者心臟停跳後出現精神狀態異常的例子。

  哪怕是周從文說明了情況，肖凱每一個字都聽懂，可他依舊懵的一逼。

  「簡單說吧，pumphead:是指患者在心臟手術後醒來時迷失方向，並伴隨情緒和記憶問題。

  在手術過程中，患者的心臟是泡在停跳液中並停止跳動，而患者體內的血液循環是依靠體外循環的。

  由於某些原因，我們的大腦可能不喜歡這樣子，但我們不知道為什麼。」

  「老闆是在搜集資料，你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是考你。「周從文把自家老闆的話重新翻譯了一遍。

  肖凱還是很茫然。

  pumphead是指患者在心臟手術後醒來時迷失方向，並伴隨情緒和記憶問題。

  周從文的解釋，他是聽懂了，但卻還是很茫然。

  心臟停跳的患者術後會有情緒和記憶問題麼？肖凱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闆，我這面完事了，這就給韓處長打電話。」周從文見肖凱不說話，馬上替他解圍。

  患者被送走，周從文拿出手機電話打給韓處長。

  黃老問完肖凱有關於pumphead的問題後肖凱雖然沉默，但他也沒追問為什麼。

  就像是周從文說的那樣，黃老無時無刻不在積累病例，他的生活簡單，甚至有些乏味。

  而黃老卻樂在其中。

  肖凱一溜號，腦海里忽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念頭—沈浪！

  沈浪是不是在某種程度上比周從文周教授更像黃老？

  簡單，而乏味。

  只是黃老做的是正經事兒，沈浪的愛好在八卦上。

  想到這裡，肖凱對周從文的做法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老闆，韓處長說給患者家屬什麼條件咱們隨便開，無所謂的，醫院都答應。」周從文彎腰，和自家老闆說道。

  「免醫療費吧。」黃老道，「讓你手底下的年輕醫生都按順序刷手上台，你就別上了。「

  「老闆，我不上？」周從文一怔，隨後皺著眉，看他口罩外的表情很不高興。

  「嗯。」黃老點了點頭。

  「我也想摸摸」周從文苦惱的說道，「現在腔鏡手術做的多了，我好久都沒摸過腸梗阻了。「

  「你急什麼。」黃老斥道，「最開始肯定是你給我搭把手，先把扭轉、嵌頓的地兒解決。你也是，和孩子們搶什麼。「

  周從文聽自家老闆這麼說，才滿意的笑了笑。

  肖凱迷迷瞪瞪的跟著黃老和周從文離開內鏡室，聽黃老語重心長的和患者家屬交流，最後敲定要讓心胸外科的醫生都上去摸一下黏連。

  臨床經驗就是這麼積累起來的，要不然沈浪、李然他們做胸腔鏡做的多了，總是缺了點什麼。

  雖然患者是腸粘連、腸梗阻，但黏連的那種感覺和胸膜黏連差不多。在沒有合適的患者的時候，只能用這種方法來讓胸外科的醫生感受一下。

  這次感受或許沒意義，但或許在某一次，某一名醫生遇到，就會想起這次的感受。

  未必有用，但臨床經驗是一點點積累的。黃老已經做了幾十年，並不在乎一直這麼做下去。

  只要有機會的話，讓這些新手菜鳥們積累一定的臨床經驗。

  對此，黃老並不怕麻煩。

  他怕的是自己不麻煩，以後一旦遇到情況術者一麻爪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有人救台還好，沒人的話只能做開關術，患者送下去等死。

  積累一次經驗，還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