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院，這面的事兒有點意外。Google搜索」院辦譚主任顧不得心疼手機話費，出了波爾多中心醫院後連忙打越洋長途，跟林院長匯報這面的事情。

  「怎麼了。」林院長問道。

  他有些詫異，因為在林院長看來楚院士應邀去波爾多醫院參加年會，那面是洛朗醫生的主場，應該不會有問題。

  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 楚院士即便在國內能呼風喚雨，也絕對翻不出什麼浪花。

  可院辦譚主任的語氣卻很謹慎，甚至林院長能聽出一些忐忑和低落。

  這是怎麼回事？

  林院長有些疑惑。

  但電話對面的譚主任一直不說話。

  「你說。」林院長聽對面院辦譚主任遲遲不說話，便沉聲命令道。

  「林院，是這樣。本來年會進行的很順利，幾名應邀演講、講學的專家都說完後洛朗醫生單獨拿出一個PPT，對楚院士投的稿件加以針對性的批評。」

  「就是你說的，醫大二的院士工作站里楚院士在做的另外一個術式？」

  「是的，林院，簡稱是ESD術式。」院辦譚主任說道，「這是我們預想中的，可是問題隨後就出現了。周從文，開始針鋒相對的反駁。」

  「切，他一個胸科醫生，憑什麼反駁。別說在波爾多中心醫院，就算是在帝都開年會, 他說話都是狗放屁。」

  「林院，周從文……他是黃老的學生。」

  「……」林院長一怔。

  「那個……那個……」

  「哪個！到底是哪個！！」林院長特別不高興的斥道。

  「當時912的黃老不知道為什麼推門走進來。」

  「912的黃老么。」林院長沉吟, 「黃老來也沒什麼的吧, 他雖然在國內聲名顯赫, 在國際上好像也有一點名望，但那是心胸外科, 和胃腸鏡有什麼關係。」

  「根據黃老自己說, 他很早以前就用胃腸鏡來琢磨食管的早期病變。林院，食管也是上消化道的一部分。」

  林院長啞然，幾秒鐘後勃然大怒, 「我知道, 用你教我！」

  院辦譚主任知道自家院長的脾氣，這是惱羞成怒了。

  他也沒多解釋什麼，這時候解釋就是掩飾，領導願意罵人就罵人，他有口無心。

  「林院，黃老來之後情況就變了。針對洛朗醫生的反對意見，黃老逐條開始批評，針鋒相對，很嚴厲。」

  「嗯？有這麼嚴重麼？」林院長詫異問道。

  「我聽周圍的外國醫生說了幾句，學術上的戰鬥一般不會展開，大家都是各個雜誌的評委，年會、學會的時候也能遇到，弄的太僵了不好。」

  林院長靜靜的聽院辦譚主任的話，這話說得對，洛朗醫生欺負一下楚院士是無所謂的，但要是國際上有一定地位的主，想要引發學術戰鬥，後果相當嚴重。

  可是黃老，他有這麼高的地位麼？

  「當時我看傻眼了，我也沒想到黃老的國際地位這麼高。」院辦譚主任回想著當時的情況，感慨說道，「都說黃老是912的一老，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也打聽了，說黃老的脾氣溫和，最近十幾年在修身養性。」

  「說重點。」林院長低聲斥道。

  「是，林院。」院辦譚主任馬上收回自己發散的話題，繼續說道，「黃老在這次學會上，表現的相當極端，把洛朗醫生當成敵人，我看那架勢好像是不共戴天。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洛朗醫生把黃老家的孩子扔井裡去了。」

  「……」林院長沉默。

  「火藥味很濃，黃老幾乎是逐字逐句的批評洛朗醫生的話，一點餘地都沒留。聽黃老罵人，那時候我被嚇壞了。」

  「這麼厲害？」林院長驚訝的喃喃自語。

  一般來講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至少林院長接觸到的國內醫生都很溫和，甚至可以說是慫。

  在學會上兩個大佬撕破臉皮的事兒壓根沒有過。

  黃老，一個慈祥忠厚長者，怎麼會做出這麼尖銳的事情呢？奇怪。

  「洛朗醫生……我看他的架勢應該是直接慫了。而且洛朗醫生針對ESD手術，也只是找藉口批評，想要找回當時在咱們醫院手術術後出事的面子。」

  「慫了？這麼快？」

  「林院，我有一個想法——黃老在國際上的地位要比咱們預想的還要高。」院辦譚主任輕聲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可能……吧。」林院長有些驚訝。

  但他最後還是強行扭轉，一個驚嘆號的肯定句變成了疑問句結尾。

  黃老，那可是黃老。

  退休之後「閒來無事」，去國際上參加心胸外科手術大賽，一口氣蟬聯了很多年冠軍。

  世界第一？

  那都是黃老玩剩下的，現在黃老的學生代替他出戰，依舊能折桂。

  自己對國際醫療系統一點都不了解，有廠家邀請出國兩次，也是去旅遊的，根本沒有深入了解國外醫院的運行，就更別說更深層次的東西。

  林院長順著院辦譚主任的話想像，不禁有些神往。

  「黃老把洛朗醫生說的一無是處，後來還把文件摔到洛朗醫生的臉上。」

  「我去……」林院長驚訝莫名。

  「而且這只是學術上的，隨後黃老竟然說波爾多中心醫院的不對。」

  「他……怎麼能這麼說！」林院長驚訝到了極點。

  「林院，我們低估了周從文，也低估了黃老。」院辦譚主任嘆了口氣，「我看那架勢，黃老在國際上聲名顯赫，絕對不像是在國內一樣。」

  「！！！」

  林院長驚訝，莫名驚訝。

  「後來呢？洛朗醫生就沒說什麼？」林院長喃喃問道。

  「唉，黃老指責完，波爾多中心醫院的董事會的董事就來道歉，然後把洛朗醫生給解聘了。」

  電話那面瞬間安靜下去，連呼吸聲都已經停止，甚至院辦譚主任連國際長途的噪音都聽不到。

  「林院？餵？餵？」

  過了足足十秒，林院長的聲音才傳過來，不過他的聲音已經嘶啞。

  「小譚，你說的是真的？」

  「是，林院。」院辦譚主任馬上回答道，「這件事情我覺得我辦錯了，我低估了黃老的能量。在來之前，我對楚院士的估計是正確的，可對周從文和黃老的估計錯的離譜。」

  院辦譚主任首先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懂自家院長，認錯是必須的，不能讓林院長給自己背鍋，其他的事兒都好說。

  果然，林院長並沒有追究院辦譚主任的錯誤，而是嘶聲問道，「波爾多中心醫院的董事竟然聽黃老的？」

  「好像黃老這次來，是有人邀請，去什麼私立醫院給人看病。」院辦譚主任繼續說道，「我問了一下，好像那家私立醫院……」

  「不說這個。」林院長打斷了院辦譚主任的話，「你現在在哪？」

  「我已經出來了。」院辦譚主任毫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他忐忑的說道，「我擔心黃老看見我。黃老年紀大了，而且也沒見過我，應該沒事，但我擔心周從文。」

  「你準備怎麼辦。」林院長急促的問道，聲音已經微微顫抖。

  「林院，這次我是見識到了學術爭端的厲害。」院辦譚主任坦然說道，「咱們平時開的學會在這次黃老和洛朗醫生面前，就是過家家。」

  「面對真正的學術爭執的時候，想要上台辯論，是要壓上自己所有的一切的。」

  林院長無語，以他的閱歷，很難想像院辦譚主任說的這一切。

  「尤其是黃老得理不饒人，最後還逼著波爾多中心醫院董事會的董事解僱了洛朗醫生。」

  「……」

  「林院，我回去後準備留在帝都，等黃老回去，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為什麼？」林院長已經猜到了原因，但還是習慣性的問了一句。

  「咱們……省里的大佬黃老估計都認識。」院辦譚主任澀聲說道。

  他也沒想到自己抖個機靈，想要坐山觀虎鬥，卻沒想到引出來黃老這種龐然大物出來。

  連波爾多中心醫院的洛朗醫生都能說句話就解僱，肆無忌憚的打壓他的學術地位，自己、甚至是林院長在黃老眼中算什麼？

  一粒塵埃都說不上。

  無論是院辦譚主任還是林院長都知道黃老的院士工作站成立的時候，是省里來人督促。

  據說省里的大佬對這事兒很上心，本身只是醫療的「小」事情，大佬幾乎蹲守在醫大二院，第一時間把工作站建起來。

  這種事兒在沒得罪黃老的時候可以當做是一個八卦來講，可現在一不小心在下套的時候引出黃老這種上古凶獸……

  林院長不光是嘴，也不光是腿，他全身都有點軟。

  自己看上去風光無限，可黃老真想整治自己的話，只需要說句話，自己未來的路必然不好走。

  「我去賠禮道歉。」

  「別！」林院長說道，「不能把事情挑明，你去邀請一下黃老。」

  「邀請？」院辦譚主任一怔，隨即道，「林院，高明！明知道黃老不會來，但咱們要表達出善意。要是有意外情況的話，也好早做準備。」

  「這事兒你好好辦。」

  「林院您放心，我就算是把912的地基磕穿了，也不能惹黃老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