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說是手術過程的完美，那還在其次。

  這台手術難度超出楚院士做過的任何一台手術，而且他從來都沒想到ESD手術竟然還能做十二指腸病變。

  至於壺腹癌，哪怕剛剛看完，楚院士依舊不信。

  黃老和周從文一起打開了一扇窗戶，從食管蔓延到胃，再延續到十二指腸和空腸、結腸、直腸。

  所有消化道內的早期病變, 都能用這種方式進行治療，毫無意外。畢竟難度最高的壺腹癌都做了，其他的還不更簡單麼。

  病變組織被取走，局部幽藍色的光芒呈現在視野之中，現場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們都為之瞠目。

  在今天之前，他們無法想像竟然還有這麼一種方式簡單、快捷的把消化道內的早期病變給剝離走。

  而且！

  雖然十二指腸屬於上消化道，但位置卻很深，需要經過口腔、食管、胃，九轉十八彎後方才可能看到十二指腸壺腹部。

  在所有消化道組織里, 十二指腸壺腹部屬於居中的位置，而且還是壺腹部這種要害部位。

  難度如此，那位老人依舊輕輕鬆鬆完成，難怪他會把紙直接砸在洛朗醫生的臉上。

  因為，

  他真的有這個能力。

  完虐，洛朗醫生敗的不冤。

  一台手術，明白無誤的告訴在座的所有人ESD手術的先進, 它超越了這個時代至少10年！

  之前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所有對ESD手術的指控現在看來都是那麼的無稽。

  黃老逐條反駁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PPT上的各種荒謬的觀點，在手術之前道理是二八開, 而現在沒人任何一個人還會認為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觀點是正確的。

  手術就在那裡, 患者壺腹部的早期病變到底是原位癌還是重度不典型增生都已經不重要，它在生長、惡變之前已經被剝離走。

  一個惡性腫瘤在成熟、轉移前就被消滅掉, 防患於未然之間。

  與會的消化內科醫生默默的看著這一幕，沒人說話。

  術者和助手再次檢查手術創面，沒有發現出血, 隨即十二指腸鏡被抽出, 信號旋即切斷。

  屏幕黑下去，可是在與會眾人的眼睛裡，似乎手術還在進行。

  那是一種優美絕倫的表演，術者和助手兩人向人世間展示了一種做夢都想不到的早期治療方式。

  每個人心底都掀起驚濤，這就是ESD手術麼？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坐在一邊，面無人色。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批駁的ESD手術竟然能這麼做！

  壺腹癌，那可是壺腹癌！剛才逐條批駁自己的老人和那個可惡的年輕人只用了20多分鐘的時間就把自己束手無策的壺腹癌治癒。

  這簡直無法想像。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怔怔的看著黑乎乎的屏幕，他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PPT。

  曾經為了這個PPT洛朗·法比尤斯醫生耗費了很多的時間，他要一擊必殺。

  可沒想到到了最後，耗費心機做好的一切到頭一場空，小丑竟然是自己。

  ESD手術簡單、方便、快捷，難度……至少在黃醫生和那個可惡的年輕人手下似乎很好做。

  那這種手術術式就有被推廣的可能，迅速被絕大多數消化內科醫生、胃腸鏡醫生所接受。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那麼的無知。

  在不經意挑起學術界的戰鬥後，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慘敗。

  但對手似乎並不認為勝利就可以，他們還在窮追猛打，不僅僅逐條反駁，還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手術把洛朗·法比尤斯醫生釘死在恥辱柱上。

  敗了，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知道自己不僅僅是失敗，還是最恥辱的那種失敗。

  一輩子都無法翻盤。

  隨著越來越多的醫生學會ESD手術，自己將要成為背景板。

  甚至每一次學會，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在探討ESD手術的同時也會提起自己，提起當時最早質疑這種術式並且做了一個PPT的蠢貨。

  是，自己是個蠢貨，洛朗·法比尤斯醫生失魂落魄的想到。

  為什麼要去招惹那個年輕人，只因為一個手勢麼？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想法已經被固化，為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學術地位、甚至是在波爾多醫院的工作都沒了，只因為自己的挑釁。

  他晃晃蕩盪的站起來，宛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出會議室。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背影透著一股子的蒼涼、心酸、無奈。

  可在座的醫生們沒有可憐他，這是一場學術界的戰爭，失敗者必然會落得悲慘至極的下場。

  正因為如此，一般人才不會選擇如此激烈的戰鬥。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選了，他認為自己可以碾壓那個年輕的周從文。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碾壓，直到最後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一生，

  一世。

  只要ESD手術沒有被淘汰，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名字就會成為背景板，作為一個蠢貨被人笑話。

  楚院士嘆了口氣，「天成，世界級別的學術界的戰鬥還真是殘酷。」

  聽楚院士這麼說，陸天成有些茫然。他根本無法接觸到這些，對於陸天成來講，他之前坐在江海市的那口井裡面，能看見的天空只有巴掌大。

  祝軍就是曾經的一切，而這種世界級別的學術戰鬥他做夢都想不到。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敗了，雖然不會被變成精神病最後被保安打死，可他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現代醫院流行病學之父，塞麥爾維斯醫生雖然下場很慘，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正確的，一直為了一個正確的信念而戰鬥。

  可是洛朗·法比尤斯醫生呢？

  黃老用理論知識、用一台完美無瑕的手術證明了他就是一個蠢貨，一個試圖阻擋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蠢貨！

  從此，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成為一名學術界聲名狼藉、丟了工作、被人恥笑的蠢貨。

  生不如死。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黃老背手弓腰走進會議室，周從文跟在他身後。

  掌聲響起。

  一名又一名醫生起立鼓掌，迎接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