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做兩手準備。」姚院長笑道，「李主任，辛苦嘍。」

  「姚院長，您看您說旳。」李慶華道，「我就是您手底下的一個兵，這都是應該做的，您這麼客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哈哈哈。」姚院長笑了兩聲，很滿意的說道, 「那你先聯繫，莪這面等患者家屬的意見。不過呢，慎重考慮，還是你那先有結果我再去說，這樣比較好。」

  李慶華點頭。

  自然是自己先聯繫，要不然家裡商量完自己找不到單間或是請不來鄧明, 那多尷尬。

  李慶華站起來，躬身一笑，先出了辦公室。

  他找了一個安靜的地兒，猶豫了幾秒鐘，心裡想著周從文，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

  等周從文去了912，是不是會更方便？應該是的，李慶華很清楚這一點。

  周從文念舊情，從沈浪生病就能看出來。

  別人以為周從文是自己手下飛出去的，但李慶華自己知道，全程都是周從文一個人運作，包括自己來三院當主任。

  這個小醫生似乎腦子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更有能力實現自己的想法。

  撥通電話，李慶華先說話，「從文，忙麼。」

  「李主任，我在做手術，怎麼了？」

  「那我長話短說, 集團工作有位老總體檢發現胃底靠近賁門的位置有癌前病變，你覺得是去帝都好還是請鄧主任來好。」李慶華問道。

  一句話里，技巧十足。

  但李慶華並不是有意的，這是多年以來的習慣。

  「哦，我看一眼檢查。」周從文說道，「不用去帝都，也不找鄧主任，可以用微創做。」

  李慶華臉上的笑容忽然凝滯，漸漸蓋上寒霜。

  他本來認為周從文根本不會在意「幫」自己這個忙，可是對面的周從文一張嘴就否定了自己的兩個想法。

  微創……胸腔鏡麼？周從文自己回來做？

  從技術上來講，這是必然的，周從文的手術做的要比鄧明鄧主任好，李慶華並不反對。

  可技術上好，領導未必認可。

  他們只知道職稱、知道地位。綜合評定，肯定是鄧主任更理想。

  李慶華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從文，你也知道……」

  「李主任，我知道你的意思。」周從文毫不猶豫的說道，「領導肯定不認可我，你放心，不是我做。」

  「啊！」李慶華一怔。

  「我的意思是，胃底的癌前病變現在有了更好的技術手段解決問題。」

  「……」李慶華傻了眼。

  「用胃鏡，剝離胃底病變的黏膜層。術後禁食水三天就能恢復，手術比用胸腔鏡還要小。」

  「……」

  聽周從文說到這裡，李慶華徹底懵了。

  用胃鏡剝離？剝離什麼？怎麼剝離？然後呢？

  難道不是連胃底帶食管一起切除麼，周從文到底在說什麼！

  周從文也知道李慶華根本不懂ESD術式，他在電話里給李慶華講述了一遍。

  「就是這樣，手術很簡單，而且患者是癌前病變，只要剝離黏膜層就可以。」周從文很確定的說道，「手術簡單，創傷小，我相信患者一定會選擇這種術式。」

  「可是……」

  「李主任你放心，消化內科的楚院士在醫大二院成立了院士工作站。院士，可要比鄧主任級別更高呢。」

  「……」

  李慶華啞然無語。

  的確，要是能找楚院士來做手術的話一切都不是問題。

  要是這樣的話，自己會獲得更多的榮譽值，在集團公司領導面前，臉上更有光。

  可手術真的能做麼？

  「李主任你放心。」周從文很明顯知道李慶華心裡在猶豫什麼，「楚院士就在我身邊，最近我們做了二十多台ESD手術，術後患者恢復良好，整體的效果相當不錯。」

  「這是新術式，現在國際上開展的也不多，楚院士在這個領域領先全球。」

  「！！！」李慶華懵逼的看著面前的空氣，被一連串的話砸的矇頭轉向。

  國內消化內科頂級大佬，國際領先的技術，可以不用在外科手術……

  這一切都讓李慶華感覺無法消化。

  「李主任，這樣吧。」周從文聽對面沉默下去，便說道，「你和患者家屬商量一下，要是想做外科手術的話，鄧主任飛一趟肯定沒問題，這一點你放心。要是去912的話，高幹病房的單間也沒問題。」

  李慶華終於放了心。

  「不過呢，我還是建議找楚院士做ESD手術。」周從文道，「本來可以幾乎無損的去除病根，何必要切食管呢，你說是吧。」

  「……」李慶華沉默。

  他的腦海里、他的意識里，對這個疾病的認知就是類似於賁門癌的做法——胃大切，胃食管吻合。

  現在技術進步的這麼快麼？李慶華覺得有些恍惚。而且……胸外科的領地似乎又被占據了一塊。

  掛斷電話，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

  沒有煙，自從得了肺小結節之後李慶華就把煙給戒了。

  他苦笑了下。

  不過周從文說的很明白，可以有各種選擇，而且來做那個什麼見鬼的E什麼手術，是國內消化內科的頂級大佬。

  似乎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李慶華沉心靜氣，轉身回去，他要把所有難題都拋給患者、患者家屬。

  這些事兒和自己沒關係，自己能聯繫周從文，聯繫912就足夠了，何必要參與選擇呢。

  李慶華拎得清。

  回去後，姚院長看著李慶華，用眼神詢問他。祝軍的目光也落在李慶華的身上，雖然無言，但又似有千言萬語。

  「姚院長，912的那面回復了，說去做手術也行，鄧主任飛一趟也行。」

  姚院長鬆了口氣。

  「不過……」

  「不過什麼？是外請專家的費用麼？」姚院長笑了笑，「咱們江海市在帝都辦事處的主任要一起飛過來，他可是想認識鄧主任很久了。」

  辦事處這個存在李慶華清楚，那是某個時代的特殊產物。

  可是問題不在這兒，他結結巴巴的說道，「姚院長，消化內科……消化內科……」

  「消化內科？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姚院長見李慶華支支吾吾的，頓時心裡有一塊陰霾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