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說這個事兒的意思，韓處長很清楚。

  臨床上、或者說是社會上，很多事兒都根本不需要下絆子，只要消極一點，拖著拖著事情就沒了，這種事兒韓處長很清楚，而且極為擅長。

  周從文是在用隱晦的語言告訴自己，收錢辦事。

  但韓處長不明白的是——這分明是楚院士的事兒，為什麼周從文會這麼上心。

  選機器型號，這是楚院士給周從文的好處，但周從文隨手就給了自己。

  都這麼有錢，幾十萬根本不在意麼？！

  雖然錢不多，但在帝都三環買一套大幾十平、甚至位置稍微靠外一點上百平的房子還是可以的。

  不過既然周從文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韓處長當然不會拒絕。

  真不愧是買彩票能中一個億的男人，就是大氣！幾十萬說不要就不要！

  韓處長抓緊時間落實各種細節。

  他本身就能幹，臨床採買的各種流程門清兒著呢。

  加上為人雖然強勢，但各處都還有些香火情，只一個白天的時間，工作就被推動了一大塊。

  臨到下班的時間，韓處長像是和周從文約好了似的，滿臉笑容的「滾」到心胸外科。

  「周教授，還忙麼？」

  「不忙。」

  「那出去吃口飯，我跟您匯報一下項目進展。。」韓處長笑眯眯的說道。

  周從文想了想，「也好，肖院長，一起吧。」

  他只叫著肖凱，沒叫其他人。

  韓處清楚周從文意思——肖凱是醫療組的「大管家」，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兒，基本就是肖凱和自己碰頭說事兒，周從文不會露面。

  周從文相信韓處長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沒多少解釋，換了衣服和肖凱一起出門吃飯。

  下樓，韓處長的車就停在住院部門口。

  「周教授，請。」

  肖凱注意到今天的韓處長對周教授分外客氣。

  一個年輕小男生一溜煙的跑到車邊，彎著腰，一臉卑微與恭敬，準備韓處打開車鎖後他就拉車門。

  這陣仗，把肖凱看的一愣。

  韓處的級別不低，但也絕對不到能配秘書的層次。

  這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還跟著。」韓處長看見那個20多歲的年輕人後，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揮了揮手，像是攆蒼蠅一樣說道，「走走走。」

  看韓處長的表情，其實他要說的是滾滾滾。

  「韓處長，您有氣的話就打我幾下。我剛參加工作，哪裡做的不到位，您多包含，別把自己氣壞了。」年輕人把臉湊到韓處的身邊，彎著腰，態度謙卑的連周從文和肖凱都有點看不下去。

  不說別的，就這態度，明眼就是廠家的銷售。

  而且年紀輕輕就能不要臉到如此程度，這個年輕人要是有人指點一下，幫一把，日後前途無量。

  周從文沒說話，只是微笑看著眼前這一幕。

  見的多了，早就不覺得什麼，更過分的周從文都見過。

  什麼偶遇、邂逅、生撲之類的周從文都經歷過，所以養成了無欲無求的性格。

  「滾一邊去。」韓處長絲毫沒給這個年輕人臉，一點都不隱晦的罵道。

  這就多少有點過分了，肖凱低下頭，他很不願意看見這一幕。

  韓處走到車旁，打開副駕的門，「周教授，請。」

  要說韓處變臉的功夫是真深，來回切換狀態，竟然沒有絲毫停頓，自然而流暢。

  周從文也沒多說什麼，上車坐好。

  韓處又假假的讓了一下肖凱。

  肖凱哪有那麼大的臉，在地方上，副院長也就是個副處級，比韓處還差了半格。

  上了車，韓處開車，一腳油門離開醫大二院。

  「韓處長，那是什麼廠家的。」周從文問道。

  「嘿。」韓處長冷哼了一聲，「周教授，您是不是覺得我的態度不好。」

  「還行，沒動手呢。」周從文說了一個冷笑話。

  「他是鳳鳴瀉火丸廠家的銷售。」

  瀉火丸，韓處長剛一說，周從文就明白為什麼韓處一點好臉色都不給那個銷售的原因了。

  「對了周教授，問您一件事。」韓處長隨後說道，「先說我為什麼態度不好吧。」

  周從文笑笑。

  「鳳鳴瀉火丸是一種老藥，我小時候就見人吃過。」韓處道，「後來換了包裝，漲了價，這您都懂，我就不多說了。」

  「嗯。」周從文點頭。

  「最近三年，我整理了一些病歷，發現有些糾紛里竟然都有這個藥。」

  「嗯？」肖凱一怔。

  鳳鳴瀉火丸臨床常用，怎麼和糾紛聯繫起來了呢。

  「我也不懂，就是研究發生在醫大二院的糾紛，準備防微杜漸。您是不知道，糾紛要多煩人有多煩人。我從前的脾氣暴躁，去了醫務處後沒多久，血壓就快200了。從那之後開始修身養性，這才好了些。」

  韓處長說了一句題外話，便開始回到正題上。

  「我發現至少三起糾紛，都是腎衰竭，裡面還都有鳳鳴瀉火丸。去年我參加了全國醫務處長的會，會議上我和身邊南方一家醫院的醫務處長聊了會，他也有類似的體會。」

  「回來你就把這藥給停了？」周從文問道。

  上一世，自己和韓處交好，就是因為他這人有正事兒，屬於那種實幹的人。

  「嗯。」韓處點了點頭，「我和臨床用量大的幾個科室主任談了一下，把銷量往下壓一壓，順便觀察一下情況。但廠家就不幹了，竟然找我們副院長跟我談話。老子能慣著他們？」

  「呵呵。」

  「直接停掉！對了周教授，我不知道感覺的對不對，鳳鳴瀉火丸這藥有問題。」

  肖凱瞠目，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感覺，便要停掉臨床一個常用藥，韓處果然囂張霸道。

  「韓處，你說說你的感覺。」

  「周教授，說句實話……算了，實話還是不說，得罪人。」

  「都是自己人，說唄。」

  「中成藥，我總覺得沒有理論依據會出大事，所以這也算是刻板印象吧。」

  「嗯，的確是刻板印象。」周從文笑道。

  韓處長嘆了口氣，看來自己在這方面是得不到周從文的支持。

  「但，這件事你做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