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垂化，三界風雲色變。

  尤其是太極宮前，一眾大唐君臣文武。

  都給紛立針目光落到手托日月的帝芒身上，變得神色莫名。

  反倒是李世民與帝芒二人，神情自若，喜怒不顯。

  大稷皇皇，萬世不易。

  雖顯飄搖之象，但興衰之易，不過帝芒指掌之間，反掌可復。

  其帝王心術，偉力驚天，人皇之位，自是當之無愧。

  大唐巍巍，雄踞東土，百世功業，卻尚勝大稷一籌。

  李世民以凡人之軀，舉世升華，建此不朽豐功，其雄才偉略，更不必說。

  自封無間之中，保得人族氣運不絕，薪火尚存，論功業偉業，還遠在帝芒之上。

  但也恰恰因自封無間，虛實之別，失了正統名份。

  一消一漲間，帝芒與李世民，在人皇位份上，卻是旗鼓相當。

  只是天無二日，虛實貫通，人皇之位，只能有一位。

  不論他們願不願意，終需有過一場，以定人皇尊位。

  三界之中，各路仙佛神鬼都是暗自驚佩。

  那位大天尊高居彌羅天宮，如今雖顯聖跡，卻連面都沒露，只一句話，人間便註定要有一場浩劫。

  哪怕再克制，也是一場動盪過後，人族氣運必定再削一截。

  天、地、人三才。

  天庭亘古不變，威神無量。

  虛實貫通之後，天庭仍是天庭，威凌三界。

  幽冥紛亂，地府四分五裂，后土皇地祇消隱無蹤，不可能在這一場大變之中爭得了什麼。

  唯一的變數便是人道。

  此消彼長間，天庭定是要重回三界之主，且威勢要攀凌亘古之最。

  恐怕那位大天尊亦是早有謀劃，借著這一場大變，以亘古無兩之勢，踏出那最後一步了……

  天音迴蕩於三界，那天上顯化的天宮之中仿佛有仙影重重，那位三界至尊卻似乎並沒有現身的意思。

  「人皇之位，三才至尊，份與天帝、皇地祇同，非至尊至貴，不可居之。」

  就在此時，忽有金光迸射，億萬道霞光剎那之間充斥天地間。

  天花亂墜，大地涌金蓮，有梵音陣陣唱響。

  先前那本已退去的金剛法界竟又重現天地間。

  諸部羅漢金剛，各自作態。

  諸佛菩薩虛影，自虛空浮現。

  原先照亮天地的大日、明月，本為高聲語與帝芒合力蓋壓了光芒。

  此時，那輪大日卻忽然在金剛法界環繞之中，綻放無量光明。

  壓下了二人頭頂的一日二月。

  蓋住了天地間這一切星光。

  連彌羅天宮仿佛都被遮在了熾光下的暗影中。

  那綻放了無量光明的大日中，忽有一尊偉岸浩瀚、莊嚴無比的輪廓顯現。

  寶日？

  江舟眉頭一皺，旋即又否定。

  那大日中的輪廓與寶日有幾分相似，但卻僅僅只是幾分罷了。

  寶日在其面前，簡直如同螻蟻之於泰山。

  其間差距根本不能以道理計。

  「大日如來！？」

  也不需他探究，三界之中，已有不少驚呼喊出了這尊存在的根底。

  大日如來？

  「傳聞西方二聖中，那位過去佛隱入西方極樂，須彌大山深處，現在佛方能於靈鷲山上立下大雷音寺，主掌現在，」

  「但相傳那位過去佛在隱沒之前，曾以無量光明化出一尊法身，另證佛果，於大乘佛教之中，截取了一絲大乘道果，另立法界，」

  「由此令得大乘佛果一分為二，有顯密之分。」

  「這大日如來，正是那尊法身佛，大乘密教之主！」

  「如此說來，還是那位過去佛手段神通更勝一籌，世尊佛法雖盛，可終究只一世，」

  「今日虛實貫通，無間重臨，大變在即，那位恐怕仍要於將來世重掌西方大教，」

  「世尊欲成無上正等正覺，比肩天尊，未必能過得了那一關啊……」

  江舟通過昊天寶鑑，窺探三界各方仙佛神鬼「竊竊私語」，呼吸之間，便知曉了許許多多三界密辛。

  這老賊真是偷慣了。

  連「後輩」都偷。

  竊了那世尊如來的大乘佛果，如今這大日如來倒有幾分世尊如來的氣象。

  也不怪有許多傳聞，大日如來本就為世尊如來一尊法身。

  連遠隔無垠太虛星空之外的四天樂土，也是這般認知。

  「俺……嘛……呢……」

  金剛法界之中，諸佛菩薩、金剛羅漢，齊頌密教大光明咒。

  匯聚一處，三界內外，俱在梵咒法音之下。

  「哼……」

  半晌，彌羅天宮中，響起一聲輕哼。

  梵咒法音霎時俱歸寂滅。

  大日之中，那輪廓卻越發真實不虛。

  一尊大佛虛影已現其中。

  掌指施印，口綻法音：「大天尊，貧僧有禮了。」

  也不待天宮有所回應，三界眾生便感有一道眸光垂落，莊嚴無量，威重如山。

  「三才須定，卻非目下可決。」

  「稷帝雖為真土之帝，后稷血脈，然萬世已易，血脈稀薄，不堪承負人道，」

  且軒轅私鑄魔鏡，亂天地綱常，其裔當承其罪孽，更不可竊居尊位。」

  「唐皇身入無間，逃災避劫，妄竊人壽，亦非人道，既已背離人道，何堪竊居人皇？」

  三界眾多大威神者聞言皆心念目光電閃，落於帝芒與李世民周身。

  前者手托日月，腳踏天街，面帶微笑，彷如不聞。

  李世民肅容立於太極宮前，面沉似水，不見喜怒。

  「吾皇雄才偉略，於末世大劫中，續人間薪火不絕，豐功偉績，亘古無兩，人皇之位，當仁不讓！」

  「大日如來，你如今顛倒因果，搬弄口舌，是何道理？」

  太極宮前，忽有一披甲老將大步走出，駢指直戮大日虛影。

  正是大唐定國柱石，王左之奇，興唐之名帥，衛國公李靖是也！

  「嗯？」

  大日如來法音如雷，三界齊動。

  一時億萬生靈盡皆有感，彷如天幕傾壓，心神難附。

  如眾多目視此間之修行中人，更是一時心神俱傷，無分高下。

  江舟都要急轉昊天寶鑑，方才定住心神，自威嚴之中脫出。

  神色季季。

  「哼！」

  那老帥卻是夷然不懼，怒啊請一聲。

  伸手前托，竟只一舉，便彷如托天之勢。

  彌羅天宮中，忽有金光飛出，現於高天。

  竟是一座黃金玲瓏寶塔。

  寶塔綻放寶光，照耀大千。

  那股無端威壓竟乍然一消。

  仿佛下沉之天，被這一托之勢便重又托起。

  「托塔天王！」

  「李靖！」

  江舟以寶鏡遍觀三界，種種言語難逃耳目。

  這才知曉，那托塔天王、大唐衛公，一人一神，竟是兩身一體！

  甚至還聽聞一尊神聖透露，此公還有一重身份，乃那老賊阿彌陀座下天王，曾於彼處學法。

  這尊承載三十三層天界的黃金寶塔，便出自其中。

  竟是一人三身，分處三教。

  便因此，此老在三界眾多仙佛眼中，向來是牆頭之輩。

  如今看他在大日如來駕前戮指直斥，真相倒是未必盡如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