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掌門夫人的墓地,竟然連座墓碑都沒有!
看着腳下被野草覆蓋的隆起小坡,陳牧情緒有些複雜,也側面驗證了他的一些猜測。
「我現在可以確定,韓掌門是真的對韓夫人沒感情。」
陳牧蹲下身子,望着幾乎難以辨認的墳墓,嘆了口氣。「甚至還很討厭她。」
身為掌門,自己的妻子變成了一座無人照看的荒墳,這肯定會引發不小的爭議。
但韓東江卻完全不予理會,任由別人議論,可以看出他對韓夫人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完全將其當成了一個極討厭的陌生人。
——討厭到了極致。
妍兒姑娘俏立於另一旁,神色漠然。
清泉般流瀉垂及到腰處的三千青絲在冷風的吹拂下輕輕舞動,繾綣著幾分清雅。
她揚起下顎,淡淡說道:「陳侯爺若是不相信這是韓夫人的墓,我可以把棺材挖出來,以陳侯爺的本事,驗個骨頭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就不必了。」
陳牧笑了笑,「可惜沒帶點紙錢,撒兩張符篆就當是祭拜一下。」
他隨意扔出兩張符篆於墳墓上。
符篆沾在地面,瞬即燃起簇簇火苗,如盛放的艷麗的花火。
妍兒姑娘靜靜望着燃燒的符篆,火花倒映於眼波里,襯著少女的眸子尤為明凈,好似鑲嵌上水晶:「陳大人很同情韓夫人嗎?」
「同情倒是談不上,只是出於感慨。」
「感慨什麼?」
見火苗熄滅,陳牧朝着墳墓拱手拜了三下,才回答道:「只是感慨一下人生,總想着得到一切,可倒頭來卻什麼都得不到。」
妍兒姑娘黛眉一蹙,隨即莞爾:「人的一生不都是這樣嗎?兩手空空來,兩手空空去。」
「至少過程不一樣。」
陳牧笑道。「比如我,上輩子騙了很多美女,但是重來一生后依舊覺得不太爽,於是繼續騙點頂級美女。」
「你怎麼知道你上輩子騙了很多美女?」
妍兒姑娘歪著腦袋盈盈而笑。
陳牧攤手:「直覺唄,我是個人渣花花公子,下半身思考的更多一些,所以上輩子肯定也好不了哪兒去。」
「陳侯爺倒是對自己認知很清楚。」
妍兒姑娘被逗樂了,先前臉上陰鬱的表情一掃而空。
她隨意捋下一絡青絲纏在指間,語氣幽然:「不管如何,陳侯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能得到。而有些人,想要……卻怎麼也得不到。」
陳牧心下一動,扭頭看着女人靜美的側臉:「妍兒姑娘想要得到什麼?」
女人並未回答。
她怔怔望着墳堆片刻,蓮步走向密林一側的開闊之地,將單薄的身子揉進柔光里,俯視着遠處粼粼海面與沿邊連綿山脈,輕聲說道:
「其實有些人生來就是個錯誤,老天爺從來都不會給這些人改變命運的機會。
世人總說,命運天註定,雖然在一定意義上聽着很消極,但仔細想想,又何嘗不是這樣。生來為男,生來為女,生來貧賤,生來富貴……
所謂的改變命運,不過是抗爭老天給予的環境與身份而已。」
女人語氣低沉失落。
陳牧靜靜聽着,這一刻他能感受到對方是在對他說心裏話。
這些心裏話含有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之前妍兒姑娘也說過一些類似的話,說明她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
「陳牧,你覺得當一個人被天命安排了命運后,她是安然接受了好,還是為自己進行抗爭。」
女人直呼男人的名字。
這已經表明,在此時她把陳牧當成了一個普通朋友。
不再有之前敵對的氛圍。
「看情況吧,有些條件如果限定了,那也只能接受。」
陳牧斟酌著話語,輕聲回答。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人生本來就很短暫,如果真的不喜歡被安排的命運,不妨放開手腳去拼一下,沒必要理會世俗的眼光。」
妍兒姑娘美眸亮起。
她回頭望着陳牧,紛飛的秀髮輕撫著恬靜柔美的面容,好似定格於畫卷中的一份美麗:「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的想法很包容。」
陳牧聳肩:「這是實話,比如我很討厭皇權。」
女人嫣然一笑,柔嫩姣好的唇瓣抿起,頓如春花綻放:「陳牧啊,你知道你最大的魅力是什麼嗎?」
「帥。」
男人很不要臉的說道。
妍兒姑娘盈潤動人的翦水瞳眸含着笑意:「帥確實帥,很有男人味。不過你最大的魅力是,你與別人說話的口吻,根本與我們不同。」
「哦?有什麼不同。」
陳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種方式誇讚他。
妍兒姑娘柔聲道:「我們身處於這個大環境裏,自出生時便被要求遵守一些規矩,包括說話的規矩。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可你卻不同,因為你跟別人聊天時,沒有任何束縛,那怕是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教人耳目一新。
不知道你身邊的那些紅顏有沒有跟你講過,與你聊天時,有一種很放鬆的感覺。」
陳牧明白對方所表達的意思。
這便是語言環境差異。
哪怕雙方能正常交流,但陳牧畢竟是來自異世界的穿越者,在從小到大環境的熏養下,說話的習慣肯定會有差別。
而這些說話的習慣,也是吸引女人的一種魅力。
白纖羽喜歡上他的原因之一,便是這個。
身為朱雀使的她曾經也說過,陳牧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說話與別人全然不同,不像其他人那般「規矩」。
妍兒姑娘道:「我很羨慕你,甚至……也有些真正喜歡上你了。」
「別!」
陳牧臉上笑容一僵,忙道:「我娘子那個母老虎已經下了死命令,不許我再招惹其他女人,如果再多個紅顏姐妹,我鐵定被那母老虎打斷腿!」
男人畏妻的模樣惹得妍兒姑娘撲哧一笑。
她雙手背負於身後,嬌俏如小女孩:「陳大侯爺,女人可最不喜歡怕自家夫人的男人。」
「真不喜歡?」
陳牧似笑非笑。
妍兒姑娘剛要笑着點頭,可又想起什麼,精緻的小臉浮現出幾分恍惚與黯然。
「也許吧。」
女人嘆了口氣。
兩人皆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妍兒姑娘恢復了剛才清冷的模樣,淡淡道:「陳侯爺,你是繼續在這兒待着,還是打算回去。」
陳牧道:「回去吧。」
妍兒姑娘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朝着密林外小道走去。
陳牧默默跟在身後。
臨走時,他轉身看了眼那個墳堆,嘴裏發出了『嘖』的一聲,像是在嘲諷。
兩人於中苑庭閣分別,陳牧回到了小屋繼續與少司命等人商議明天的計劃。
而妍兒姑娘回到了自己的寢室。
寢室內,依舊飄着些許沐浴過後摻雜着花香的水蒸氣,以及陳牧先前聞到的特殊沁香。
妍兒姑娘走到角落,從香爐里將一根未燃盡的香拔出來。
望着裊裊升起的絲縷青煙,她皺眉疑惑道:「奇怪,陳牧這傢伙竟然沒有受到『陀禾香』的影響,莫非身上藏有什麼法寶?」
女人沉思良久,將手中的香輕輕一捻,化為飛灰。
她走到光鑒明亮的鏡前,素手輕輕解開衣帶。
隨着如雪紗裙與內衫褪下,露出了一具完美的嬌胴,剔瑩細膩,如洋娃娃一般精緻。
女人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心口處……
她似乎在感受着生命的跳動。
「好美……」
妍兒姑娘望着鏡子裏的自己,眼裏滿是灼熱,「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人能配得上你。」
女人上前一步,隔着鏡面輕輕吻了一下鏡中的自己,露出妖艷動人的笑容:「就差最後一步了,到時候……那個女人也就沒用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