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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七百零九章 官選官到世襲的橋樑字體大小: A+
     
      崇明坊內共有十八棟三層的樓,立在八橫一縱的道路兩側,由混凝土的磚石結構建成,草青樹翠,百花盛開,鳥語花香,蜂飛蝶舞。Google搜索

      朱祁鈺一步步的向前走,看到了一個偌大的蹴鞠球場,因為皇帝的蒞臨,匠城實行了嚴格的坊禁,百姓們都在家中,蹴鞠球場裡空無一人,但是朱祁鈺還是看到了頻繁使用的痕跡。

      「那邊是酒館嗎?」朱祁鈺興趣盎然的看著球場旁邊掛著牌額的地方問道。

      李賓言俯首說道:「是,工匠輪休的時候,會來到這邊吃酒。」

      朱祁鈺看著那酒館,問道:「一月輪休幾天?」

      「四天。」李賓言對匠城可謂是了如指掌,他趕忙回答道。

      朱祁鈺對蹴鞠球場和酒館是比較滿意的,他叮囑道:「要做好教諭,不要讓工匠們用力氣賺來的錢,去撲買籌賭,一入此門誤終身。」

      李賓言臉色極為嚴肅的說道:「謹遵陛下教誨。」

      朱祁鈺對著坊內的環境極為滿意,他隨意的走進了一棟樓內。

      他在京師的聚賢閣後建了一個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別墅,可謂是窮奢至極,厚重的波斯地毯鋪滿了三層豪宅,各種家具盡顯皇家奢侈,那時候他就曾經說過:不讓大明的工匠們望梅止渴,只講奉獻,不講回報。

      三層樓都是混凝土立柱,磚石牆面,樓板搭建而成。

      樓板是空心預製板,使用的水泥標號是『六腳』標號,就是以朱祁鈺六倍的腳力,也無法留下痕跡的水泥。

      空心預製板的最大特點就是省錢,其次可以大規模的縮短工期,還可以減少運輸成本,以及標準化建房。

      用木板釘制出空心模型,在模型的空心部分布上鋼筋後,用水泥灌滿空心部分,多次淋水,等水泥完全乾硬之後後敲去木板,剩下的就是空心預製板了。

      空心預製板的樓板空心尺寸,大約是一拳的標準,就是朱祁鈺的拳。

      為什麼不採用澆築的方式?

      朱祁鈺在講武堂的大豪宅,就是澆築結構,質量更好,更加結實。

      好處有很多,就是貴。

      空心預製板壞處也有很多,好處是便宜。

      「這是…」朱祁鈺看著一個闊口的位置,疑惑的問道。

      李賓言看陛下指的地方說道:「倒垃圾的地方,住在二樓三樓的工匠可以把垃圾通過垃圾道,一樓可以處置垃圾。」

      「便民。」朱祁鈺露出了笑容。

      朱祁鈺並不打算滋擾百姓,並未打開木製的房門看的意思,因為肯定會得到一大堆的感謝和感恩,也只會得到這些。

      他在樓上溜達了一圈,便離開了這棟樓。

      朱祁鈺離開了崇明坊,回頭看了一眼,對著李賓言說道:「很不錯。」

      崇明坊給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乾淨衛生,綠樹成蔭。

      即便是公廁,是的百姓們上廁所要到樓下的公廁來,樓內是沒有的。

      糞道,那可是連宋高宗趙構都要眼饞的生意,趙構寧願被朝臣們痛罵糞霸,也要賺這個錢。

      朱祁鈺在匠城裡隨意的轉悠著,沒一會兒許多緹騎從各個坊里走了出來,對著盧忠耳語著。

      各個緹騎走訪各坊,是要看是崇明坊如此,還是整個七十二坊皆是如此。

      毫無疑問,皆是如此。

      包括路燈。

      李賓言隨行的過程中,講了講當初的建城的一些事兒。

      在松江府盤踞著一夥沙幫,專門倒騰建築用材,橫行一時,沙老大,更是和南京五城兵馬司的都尉關係密切。

      南京五城兵馬司店塌房的買賣,都要跟他手裡買建材。

      松江府這麼大的盤子,沙幫能不來鬧騰?

      這一鬧騰,可算是撞到了鐵板上,工匠們正熱火朝天的建新城,建設自己的家園,這一窩蜂的傢伙沖了過來,還把一個阻攔的小工給打了。

      工匠立刻就抄起傢伙跟這幫沙幫打了起來。

      結果最後就是駐松江府京軍開始了長達兩年的剿匪。

      將整個松江地面,以致於南衙、浙江部分的流匪給剿的一乾二淨,俘虜多數都送到了雞籠島伐木去了。

      沙幫,成為了這個時代,掃黑除惡的一個註腳。

      匠城裡的路燈是最近裝的,但是在之前,就發揮了吊人的作用,畢竟吊人這件事,是工匠們在做,並不局限於路燈。

      朱祁鈺一直在匠城逗留到華燈初上,看著路燈一盞盞的亮起,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些燈光並不是很明亮,算不上燈火輝煌,卻足以照出輪廓來。

      追求光明,是一種本能。

      「真好,大好河山,還是得多走走,多看看。」朱祁鈺站在大駕玉輅上,準備回自己的別苑。

      就像一個公司倒閉的時候,老闆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一樣,皇帝是最後一刻才接受國破的現狀。

      忝官尸祿,欺上罔下。

      官吏就像是泥塑的雕像一樣,對上欺騙,博取信任,對下隱瞞,掩蓋真相,弄出一副歌舞昇平的局面,事實上的危急,在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涌動。

      朱祁鈺還是得多走一走,看一看,聽一聽,才能保證自己不是最後一個知道國家要亡了的帝王。

      朱祁鈺乘坐大駕玉輅返回了松江府別苑。

      並不是青浦匠城沒有為陛下準備駐蹕下榻之地,李賓言有恭順之心,而是朱祁鈺回去有大事要做。

      楊翰在九江府對白鹿洞書院的談判,並不順利,確切的說,沒人理會楊翰。

      楊翰到了九江府之後,和江西左右布政進行了溝通,對整個侵占田畝的案件進行了一番走訪調查,了解了詳情之後,飛鴿傳書詢問皇帝的處置。

      皇帝下了一道很長的聖旨。

      這道旨意還是起到了分化作用,接到聖旨之後,部分的書院最終同意了朝廷的安置方案。

      楊翰前往白鹿洞書院宣旨之後,白鹿洞書院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他們對陛下提出的解決安置方案,不聞不問。

      白鹿洞書院幾乎是整個江西書院的風向標,那些本來有些鬆動的書院,也出現了些許態度上的反覆。

      白鹿洞書院是什麼態度?

      造反?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造反就得交三遍的稅,已經吃了南衙僭朝一次苦的縉紳們,怎麼肯受二茬的罪?

      而且造反還不一定能成功,大昏君手裡握著軍隊,太能打了。

      但是收慣了租子的縉紳們,又不想直接投降。

      這直接投降就很沒面子,還丟了里子,只好用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來當鴕鳥。

      非暴力不合作,約等於一暴力就合作。

      好說好商量的時候不答應,非要暴力一下,才肯合作,這多少是有些大病。

      朱祁鈺有暴力嗎?

      暴力就是火藥、鋼鐵、銀幣和理論。

      回到了別苑的朱祁鈺放下了飛鴿傳書,拿起了筆嗤笑了一聲說道:「把腦袋埋在了土地,就可以裝作是沒聽見了是吧。」

      「第二道聖旨,如果他們還不肯接受的話,那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朱祁鈺的第二道聖旨,仍然以教諭為主。

      大概意思是希望這些個山長們,能夠好好說服他們背後的縉紳,體諒體諒朝廷和皇帝的難處,為朝廷分憂解難。

      百姓們沒了鞋,就要進京砍皇帝的腦袋,這不是皇帝的難處嗎?

      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給百姓一雙鞋而已,就這麼點小小的要求,縉紳們都不答應,這不是不為朝廷分憂解難,不體諒陛下的難處嗎?

      同意安置,縉紳們不僅不會賠錢,還能賺錢,畢竟船證還是很值錢的,即便是拿了船證不出海,販售也就足夠了。

      朱祁鈺在聖旨的最後,給了他們一個月的考慮時間。

      一個月後,作為壓艙石的京軍就布置停當了,即便是這幫老財主們,想弄出什麼亂子來,也是無濟於事。

      朱祁鈺停筆用印,將寫好的聖旨交給了興安,帶著探尋的語氣問道:「倒是奇怪,江西這邊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又是登聞鼓,又是聖旨,京師那邊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江西這二百三十八所書院出身的朝士們,為何一言不發?」

      「怪哉。」

      興安將聖旨仔細核對之後,笑著說道:「陛下,這還不是陛下寬仁嗎?」

      「群臣們都知道陛下下了旨,不就是明擺著告訴朝臣們不要管嗎?這誰還敢上書言此事?」

      朱祁鈺嗤笑的說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興安笑著解釋道:「朝臣們不總是拿著似是而非的道理胡說八道嗎?」

      如果是江西左布政姚龍主持此事,那彈劾姚龍不法的奏疏,自然是如過江之鯽層出不窮。

      但是是陛下在親自下旨。

      誰知道陛下到底是想辦江西的這些縉紳,還是奔著滿朝江西出身的朝士呢?

      到底是不是餌兒,是不是陛下打的窩,沒人清楚,但是不參與准沒錯。

      朱祁鈺還是有些失望的。

      他在江西打的窩,也確實有整治一下朝中同鄉、同榜、同師結黨風氣的打算。

      結果朝臣們壓根不理會這些書院山長和縉紳們的號喪。

      興安繼續說道:「再說了,朝中現在正為了削宗俸的事爭論不休,應當是沒空理會江西縉紳們的訴求了。」

      襄王殿下的降襲制一出,便引出了滔天巨浪!

      宗親們自然不甘心就這麼被降襲,被考封,老朱家的子嗣居然連個世襲的爵位都沒有了?

      但是這些宗室子弟又不敢鬧得太厲害,主要原因是陛下不在京師。

      陛下在京師那鬧起來是要待遇,陛下不在京師,鬧起來就是要造反,那性質完全不同。

      宗室子弟雖然被當豬養,但是不代表他們不知道輕重緩急。

      所以鬧歸鬧,但還是沒人衝進聚賢閣把襄王拉出來上斷頭台。

      跟著宗室一起鬧得還有膏粱子弟,世襲武勛。

      這一刀砍在了世襲宗室身上,本就深受講武堂考評的武勛們立刻跟著起鬨,這要是鬧成了,武勛也免受戍邊之苦。

      而文臣之中,意見居然也分成了兩派。

      清流言官、科憲言官們,旗幟鮮明的反對降襲制和考封制,表面上的理由是五常大論的親親之誼,其實刨根問底還是利益。

      榮養宗室的花銷,以前是地方承擔,現在是朝廷承擔。

      宗室被地方供養的時候,受苦的是百姓,得利的是地方官員,畢竟這王府採買,可是一筆大買賣!

      宗室被朝廷供養的時候,受苦的是戶部,得利的負責採買的京官。

      不管誰負責採買,能沾沾手,過一次手,就沾一手油不是?

      襄王的降襲制,居然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對,襄王反而成為了少數,只有戶部的沈不漏沈尚書,為襄王搖旗吶喊。

      朝中為了這個事兒,分成了兩派吵的昏天暗地,江西縉紳和學院們送到京師的書信,也便如同泥牛入海,沒有一點動靜。

      「皇叔辛苦了,明明是朕硃批的,挨罵的卻是他。」朱祁鈺倒是知道京中的情況,知道這段時間襄王的壓力有多大。

      興安笑著說道:「為大明奔波。」

      興安猶豫了下說道:「按理來說,陛下既然給了安置,又不是白拿,這船證也是硬通貨,他們為什麼就是冒著風險裝糊塗呢?」

      「他們難道不知道怕的嗎?」

      這是興安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陛下的條件並不算差,但是縉紳們,就是不肯答應呢?

      朱祁鈺放下了茶杯說道:「他們自然是知道怕的,若是不知道怕,這會兒就該大鬧起來了,而不是裝糊塗。」

      「船證現在管理嚴格,一張船證要不少的銀幣。」

      「但是他們也不免擔心,這船證日後會不會貶值,確切的說,他們不確信船證會不會如同大明寶鈔一樣,變得一文不值。」

      「收租收習慣了,讓他們去海上搏命他,自然是不樂意的。」

      興安恍然大悟,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朱祁鈺繼續說道:「其實最關鍵的是,皇叔說得好啊,官選官和世襲之間總是有一根橋樑互通有無,這地就是那根橋樑。」

      「這占了地,就等於占據了生產資料,等於有了權勢,宗族本身就是世襲罔替的,地沒了,他還怎麼世襲罔替?」

      興安恍然大悟,這第二條可能才是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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