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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463章 富得流油,遍地黑金字體大小: A+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年三十,就是大明群臣和京師百姓們,最最最緊張的一天。

    因為強大的大明,就如同嘉峪關那永不陷落的城堡一樣,從外部無法攻破,但是隨時都有可能從內部崩塌。

    因為這一天,是稽王世子朱見深,前往泰安宮賀歲的一天。

    這一天是所有朝臣們都心驚膽戰的一天。

    景泰二年的時候,稽王妃和陛下似乎發生了一點小摩擦,但好在有汪皇后居中周旋。

    因為大明所有人都知道,朱見深在長大,他現在已經七歲,四尺有餘,相貌堂堂。

    稽王府的陰盛陽衰,似乎並沒有影響到朱見深的性情,他既不狷狂,也不貪嗔,更不刁滑,見到誰都是一團和氣,恢恢有人君之度。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

    這一句恢恢有人君之度,嚇得孫太后,想要請朱見深的親生母親周氏回稽王府。

    因為周氏性情不堪,善妒狷囂,錢氏教出來的孩子,有人君之度,周氏教出來的就應當不會有人君之度了。

    朱祁鈺沒有批准讓周氏回稽王府。

    朱見深行了一個大禮,中氣十足的說道:「臣王世子朱見深,拜見叔父,叔父聖躬安否?」

    「朕躬安,免禮。」朱祁鈺坐在泰安宮的寶座上,滿是笑意的看着朱見深,問道:「近來學業可好?」

    錢氏拉着朱見深來的,聽到陛下詢問,趕忙說道:「稟陛下,濡兒的算學最好。」

    「算學好?不錯。」朱祁鈺聽聞也沒有再追問,示意興安看賞。

    朱祁鈺每年都給朱見深準備了過年禮,這一次是一台水力鍾和擺鐘,這台擺鐘是朱祁鈺現在手中最小的一台擺鐘,大約鳥籠子大小。

    平日裏計時,完全夠用了。

    朱見深曾經在朱祁鈺的桌上見過水力鍾,對那台水力鍾極為好奇,他看到那兩台鐘表,眼神明亮,俯首說道:「謝叔父恩賞。」

    朱祁鈺看向了稽王妃錢氏,問道:「稽王妃,王府用度可還夠用?」

    朱祁鈺給稽王府定俸萬石,折銀價為五千枚銀幣,能養五個於少保九重堂的用度。

    朱祁鈺並沒有對稽王府折鈔。

    當初稽戾王還是皇帝的時候,對郕王府的定俸也是一萬石,但是折鈔七成,也就是一年有一千五百枚銀幣的俸祿,就這還領不滿,多有虧錢。

    「稟陛下,完全夠用了。」稽王妃錢氏不知道為何陛下突然問起這個,趕忙回答道。

    朱祁鈺斟酌了許久,泰安殿內,一片安靜,他坐直了身子說道:「那個錢雄,接入稽王府吧。」

    「啊?」稽王妃聽到陛下談起錢雄這個名字,面如土色,但是隨後聽到是接入稽王府,重重的鬆了口氣,俯首說道:「謝陛下隆恩。」

    錢雄何人?

    錢氏的父親名叫錢貴,錢貴把女兒嫁出去之後便逝世了。

    稽王妃錢氏有一個哥哥錢欽,一個弟弟錢鍾。

    兄弟二人扈從明英宗朱祁鎮出征,都死在了土木堡之變之中。

    錢欽只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剛出生不久,就一命嗚呼,錢鍾只有一個遺腹子。

    這個錢雄就是錢鐘的那個遺腹子,今年五歲。

    稽王妃錢氏的父親、兄長、弟弟都已經去世,錢氏只剩下錢鍾遺腹子、侄子錢雄,這一個親人了。

    就連養在錢氏膝下的朱見深,也不是錢氏的親生兒子。

    稽戾王伏誅,錢氏滿門上下對錢雄這個孩子,避之不及,稽王妃錢氏只好養在王府外,兩頭奔波。

    興安對稽王府上上下下,里裏外外,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錢鍾。

    朱祁鈺最後還是決定讓錢氏接到王府,省的兩頭跑。

    「叔父,臣平日裏能去講武堂玩嗎?」朱見深俯首說道。

    這是上一次朱見深見他叔父的時候,他叔父答應的事兒。

    但是景泰三年,朱祁鈺人在南衙,這景泰四年過年的時候,才算是見到。

    朱見深心心念念。

    朱祁鈺點頭說道:「嗯,隨時可以去。」

    「謝陛下。」朱見深鬆了口氣,三拜五叩告退。

    朱見深離開了泰安宮,等在泰安宮外準備賀歲的朝臣們,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是陛下還是陛下,並沒有什麼改變。

    憂愁的人則是心懷鬼胎了。

    一旦皇帝殺掉了稽王府滿門,他們就可以立刻行動起來了。

    當初宣宗皇帝,在宣德四年,殺掉了漢王府滿門之後,他們怎麼行動,今天就怎麼行動。

    當初宣宗皇帝殺漢王府上下,可是付出了不小的政治代價。

    大明律中十五歲以下,是不能殺的。

    比如建庶子朱文圭,吳庶人,比如方孝孺那個仲子。

    朱見深上了稽王府車駕,將手掌攤開,手中有五塊飴糖。

    「母親,叔父給我五塊飴糖是什麼意思啊?」朱見深握著那五塊飴糖,滿是奇怪的問道。

    錢氏愣愣的看着那五塊飴糖發愣,她當然還記得當年削太上皇帝號的那天,大明皇帝賜下了五塊飴糖。

    當時她還以為陛下要毒殺朱見深,嚇得她用力的吃了幾塊。

    當然,陛下並沒有毒殺朱見深的意思。

    錢氏看着那幾塊糖,平靜的說道:「沒什麼特殊用意,就是你小時候愛吃糖,但是牙又不好,不讓你吃。你叔父每次過年,都會給你五塊糖。」

    朱祁鈺給這五塊糖,並沒什麼特殊的用意,只是打一開始,每年都給五塊飴糖,今年不給,怕被人過分解讀罷了。

    于謙、石亨和胡濙等人,喜氣洋洋的進了泰安宮,向陛下賀歲,隨後和陛下聊了許久關於天明節的一應安排。

    于謙和石亨主要說的是關於天明節大閱,京營雄兵演武之事。

    而胡濙則是關於一應外國使者的安排,是否觀禮?如何座次?安排何處?是否接見使臣?

    這都得陛下決定。

    「來來來,於少保、石總兵、胡尚書、王尚書、金尚書、俞尚書、石尚書、江尚書、王通政,一人一盞。」朱祁鈺讓興安拿出了九盞輕油燈。

    朱祁鈺被罵作獨夫民賊,但是朱祁鈺有什麼好物,都會分享給大家一起用。

    正如他總是和國帑分賬,兵仗局的鑄幣稅,市舶司鈔關的商稅,都是如此。

    于謙、石亨、胡濙、王直、金濂、江淵、俞士悅、石璞、王文,是當下大明朝絕對的權利核心。

    「一人燈油可只有百斤,可悠着點用啊。」朱祁鈺笑着說道:「多乎哉,不多也。」

    朱祁鈺只有兩千多斤的輕油,再多,他也沒有了。

    于謙和胡濙已經見識過了這燈的亮度,興安近燈打亮的時候,金濂伸手遮着眼說道:「陛下,此物,好物啊!」

    「如果可以家家戶戶一盞燈,那…那簡直是…天下大同,治平之世啊!陛下。」

    有兩個成語,第一個是鑿壁借光,一個是囊螢映雪。

    如果可以家家戶戶有一盞燈。

    萬古長夜,便不再是黑暗。

    朱祁鈺簡單解釋了下石油和提煉輕油的工藝,還有產量。

    主要是產量。

    延長縣的油井,得鑿三十丈,也就是將近九十米,才會有穩定的石油產出,而且產量極低,大約一年能有兩百噸,別說照亮大明了,就是照亮官署都困難。

    「魚油其實也可以當燈油燒,但是太奢侈了。」朱祁鈺又說了一種燃料,魚油。

    但是魚油這種東西,是吃的。

    柴米油鹽,都是生活所需。

    魚油不是燒的,是用來吃的,而且很貴很貴,在大明更多是當做藥材在使用。

    治療夜盲症,魚油是最好的良藥。

    琉球國每年上貢,是大明魚油最大來源,一年不過三十萬斤,大約有一百五十噸。

    對大明近兩千萬戶而言,一百五十噸魚油,杯水車薪。

    「石油此物如此珍貴嗎?」金濂的眼神變得黯淡了下來。

    石油提煉輕油比魚油還要貴重,想要照亮大明,簡直是痴人說夢。

    但是真的好亮。

    朱祁鈺平靜的說道:「朕曾經聽聞,在西域一些地方,跺跺腳就能冒油,甚至會多到從地上噴薄而出,連續燒灼數年而不熄滅。」

    「胡尚書,有沒有這種傳聞?」

    胡濙一愣,他倒是沒有聽過這種傳聞,但是陛下聽說了這種傳聞,那必然是有這種傳聞!

    「西域有大秦國使者,臣倒是聽聞尼古勞茲提起過,確有其事,此物在西域一些地方,本就尋常之物,如山中石塊,予取予奪。」

    「富可流油,遍地黑金。」胡濙滿是贊同的為陛下所說做了註腳。

    這是一種敘事方法,為大明開海做註腳。

    漢唐喜歡說羅馬遍地黃金白銀,門框是象牙做的;羅馬說中國遍地精鐵、絲綢、精美瓷器。

    其目的都是為了開邊的政治目的。

    金濂信了。

    他為什麼會信陛下這種誇張的論述呢?

    因為倭國真的有數不盡的白銀,倭銀在不斷流入,有效的緩解了大明的錢荒。

    困擾了中原王朝千年的錢荒問題,終於有了解決的可能,他怎麼能不信呢?

    陛下說西域某地方有這種珍貴無比的油,金濂信。

    「在哪裏?」金濂瞪大了眼睛問道。

    朱祁鈺憋著笑,一臉平靜的說道:「朕不知,得去找。」

    群臣過來賀歲,並不是議論國事,閑談了幾句,他們提着自己的燈離開了泰安宮。

    大明的賀歲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九人離開的時候,因為下雪,天色已經大黑。

    九人,每人提着一盞燈,引起了眾人的議論紛紛。

    實在是太亮了,整個泰安宮前明亮的光線,打在了雪花之上,照亮了整個燈市街。

    等待覲見的群臣們,獃獃的看着九個人一人提着一盞這樣的燈離開。

    群臣們延頸看着幾位明公離開,直到那光明,離開了街角,大地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泰安宮前的大紅燈籠,只打亮了一小片地方,昔日已經很亮的泰安宮燈火,突然變得黯淡了起來。

    習慣了剛才的明亮,讓眾臣眼前一黑,良久才習慣這種讓人不舒服的黑暗。

    畏懼黑暗,嚮往光明,是人類的天性。

    這要是能家家戶戶都有一盞這樣的燈…

    朱祁鈺繼續接受群臣的賀歲,每一個臣子看到泰安宮那盞明亮的輕油燈,都是抿了抿嘴唇,等到離開的時候,都是戀戀不捨的回頭,眼巴巴的看一眼。

    今年的泰安宮格外的明亮。

    胡濙去了會同館,見到了尼古勞茲。

    陛下說西域遍地黑金,處處流油,那得尼古勞茲打個配合,天明節之後,群使覲見,希望尼古勞茲配合陛下把這個敘事補完。

    「啊,這件事啊。」尼古勞茲滿是疑惑的說道:「難道不是嗎?」

    「在波斯有一位神靈是光明之神,名叫忽魯謨斯,他治下的臣民永遠不會陷入黑暗之中,馬其頓王國亞歷山大,派遣了自己的大將霍爾木茲雅找到了這個地方。」

    「你說說的這種石油,我們羅馬也曾經用過,將他和石灰混合在一起,當做火箭使用。」

    「荷馬說:特洛伊人不停地將火投上快船,那船頓時升起難以撲滅的火焰,正是這種火油。」

    「在忽魯謨斯有很多的油苗和氣苗,可以從油苗的地方採集石油,為駱駝、馬匹、牛羊治療…疥癬。」

    胡濙本來是讓尼古勞茲打個配合,替陛下圓一下這個事兒,但是尼古勞茲居然說的煞有其事。

    「忽魯謨斯?光明之神?」胡濙眉頭緊皺,喃喃自語,隨後猛地站起來說道:「忽魯謨斯!」

    這個名字很熟悉,胡濙已經想起來了,這是鄭和下西洋后,頻繁出現在大明的一個辭彙。

    「我先走了。」胡濙猛地站了起來,向著自己的小閣樓而去。

    他提着一盞極為明亮的燈,讓尼古勞茲嘖嘖稱奇,真的非常明亮。

    難道那位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是光明之神的化身嗎?

    否則怎麼會有如此光明之國。

    胡濙查了許久的資料,然後興奮不已的跑向了泰安宮。

    今天是除夕夜,按制放夜,解除宵禁,所以胡濙並沒有違反宵禁,他腳步極為匆忙,輕油燈在他的身側甩動着。

    朱祁鈺在守夜,處理了一些公文,又試着卷了卷簧片,但是依舊不知道應該捲成何等模樣。

    「胡尚書這麼晚了,怎麼突然又來了?」朱祁鈺放下了手中的簧片,頗為疑惑的問道。

    胡濙頗為興奮的見禮說道:「陛下,臣找到了,真的有遍地黑金的國度。」

    「他們的百姓可以從油苗之內取黑油焚燒。」

    「太浪費了!真的是太浪費了!」

    「就是這個忽魯謨斯,當地人是唐朝時突厥九姓烏古斯人!」

    烏古斯人,其實是突厥的部族之一。

    胡濙興奮的說道:「他們的蘇丹吉汗格爾,曾經朝貢的時候,就獻出了過這種水潑不滅的油。」

    「陛下,真的有富得流油,遍地黑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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