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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441章 銜令者,君之尊也字體大小: A+
     

    長途而來的瓦剌人,需要維持他們的忠誠,否則他們就會背叛,所以要給世襲罔替的待遇,要保證他們不會同化。

    但是也不能像原來的白帳汗國、青帳汗國、帖木爾王國、奧斯曼王國那樣完全突厥化,作戰的都靠少數人。

    在沙里亞法典之中,只有信仰宗教的成丁才有作戰任務,其他人都繳賦稅尋求庇護,戰爭的勝利與否和普通人沒什麼關係。

    所以,王復和王越思前想後,終於決定組建烏茲別克人為主的軍隊。

    王復大聲的說道:「《正世》曰:不慕古,不留今,與時變,與俗化,變俗易教,方能治亂。」

    也先沉吟了片刻,問道:「那該怎麼保證他們的忠誠,而不是等到我們西進的時候,他們在背後捅我們一刀,王資政想過這個問題嗎?」

    王復點頭,他自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十分快速的回答道:「百姓莫不是喜歡活着,害怕死去,莫不是想要利益而厭惡害處。」

    「好利惡害,得到想要的就很快樂,得不到想要的就很痛苦,如同水往低處流一樣普遍,不論貴賤貧富,皆是如此。」

    「何為利?生死,衣食、榮辱皆為利。」

    利柄,王復對於利柄二字的理解極為深刻,理政的時候,這兩個字,尤其是在撒馬爾罕這個地方,是最好用的執政手段。

    王復藉著說道:「之所以令則行,禁則止者,必令於民之所好,而禁於民之所惡也。」

    「故欲來民者,先起其利,雖不召而民自至。設其所惡,雖召之而民不來……」

    也先連忙擺擺手說道:「哎呀呀,王資政你又來了。」

    「這些大道理我聽的本來就很困難了,你還要文縐縐的說出來,我就更加聽不懂了。」

    「我只是問王資政有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既然王資政考慮到了,那王資政儘管去做。」

    「好了,我已經很累了,你且去吧。」

    也先只是問他是否考慮過忠誠的問題,既然考慮過,那有對應的政策就足夠了,至於這麼做的具體原因,也先也聽不太明白。

    王復還想說,他想要解釋明白,但是看着也先已經不耐煩的神情,他只能無奈俯首說道:「臣告退,大石安歇。」

    王復離開了蘭宮,也先站了起來,走下了王座,王座后是伯顏帖木兒。

    也先感慨的說道:「伯顏啊,大皇帝把王復罷免,讓王復懷恨在心,投效瓦剌,絕對是大皇帝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決定,治世能臣啊。」

    「是。」伯顏帖木兒想了想說道:「從咨政院的每一條政令制定后,從咨政大臣的反應來看,王復的政令是得到了多數人的擁護。」

    「從政令推行來看,商賈蜂擁而至,撒馬爾罕的人數比之前還多,帖木兒王國和青帳汗國的人,都來到了撒馬爾罕附近想要投效。」

    「應當是做的不錯的。」

    也先哈哈大笑的說道:「好,很好。」

    也先與伯顏帖木兒樂開了花,但是王復卻是滿臉不高興的走回蘭宮咨政院,沿路守備的怯薛軍卒,在王復走過的時候都是挺直了腰板,行注目禮。

    他們的目光從王復出現的時候,就一直鎖定王復,直到王復消失在視線不見的地方,才再次站直了身子目視前方。

    他們很尊敬王復。

    西進本來是一項前途未卜的大事,瓦剌上下,莫不是惶惶不可終日,如同喪家之犬一樣,人心涌動。

    他們打下了撒馬爾罕之後,王復一點點的通過政令,最終讓整個撒馬爾罕安頓了下來,也讓瓦剌人有了新巢。

    所以,他們看到王復的時候,莫不是給予最高的敬意。

    這可是再造之恩。

    王復回到了蘭宮咨政院,這裏又叫咨台,王復在這裏擁有一間書房,作為處理政務的地方。

    「王資政!」守在門前的兩名怯薛軍卒猛地站直了身子,王復拿出了自己的信牌遞了過去,說道:「開門吧。」

    王復是個地道人,他每次進入咨政院書房都會出示信牌,但是負責守備咨政院的怯薛軍卒,早就在王復出現在石廊的時候,已經把門打開了。

    怯薛軍守備壓根不看王復的信牌,他們認識王復。

    王復無奈收回了信牌。

    陛下作為七品參政議政曾經想上朝陽門五鳳樓,被四武團營軍卒攔下,盧忠扈從左右,盧忠那張臉,京師誰不認識?

    但是那軍卒就是不給上,直到朱祁鈺拿出了自己的皇帝信牌,才上了五鳳樓。

    印璽,信也。

    但是王復又很難跟他們說明白,講了幾次,都沒什麼效果,最終他也懶得再說了。

    他去哪裏,怯薛軍都不會阻攔,因為都認識他。

    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重重的坐在了軟篾藤椅上,靠在上面,將手中的陳條用力的扔在了桌上。

    哪哪都不如意。

    蘭宮的建築都是石制建築,拱頂都很高,這一層得有一丈半高,左右放着無數的書櫃,王復桌上的政疏堆積如山。

    他開始處理這些陳條,陳條的內容繁雜,需要去咨政院落錘的事兒就有七八件之多。

    「王資政,保民官來了。」怯薛軍的勇士又打開了房門,將王悅放進來了。

    保民官是北院民院,有保民大臣、監察大臣、營造大臣、裁決大臣等等,保民大臣主事,就是王悅,又被叫做保民官,主要負責農牧居民,依據明制分官設職。

    南院武院,有左都督、右都督,邊防都督、京都督等等,仿明制,分官設置。

    左都督由伯顏帖木兒擔任。

    南北兩院又被稱為下院,咨政院又被稱為上院,資政大夫直接對接大石也先。

    「這又生氣呢?」王悅將一本厚重的陳條放到了桌上,看着王復的軟篾藤椅。

    這是賽因不花送來的好東西,一共三把,王復一把,也先一把,伯顏帖木兒一把。

    「我跟也先說政,他又糊弄我!」王復有些生氣的說道:「這是他的瓦剌,不是我的瓦剌!整日裏就知道騎馬弓獵,回到蘭宮,政疏陳條,也是看都不看就簽字。」

    「跟他解釋又不耐煩。」

    這石制的建築隔音是極好的,王復聲音並不大,但是他很生氣。

    王悅坐在了王復的對面說道:「他在和林就這樣了,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歲數大了,學也學不會,也就懶得學了,他都這樣了,你順着他點不就好了嗎?」

    王復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我今天跟他說,我們定國號康國,撒馬爾罕改名康國府,你猜他怎麼說的?」

    王悅想了想,身子靠在椅背上,頭向左歪了一點,眼睛未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說道:「王資政,你又來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不得不說,王悅學的真的像,語氣、動作、神態尤其是那句,你又來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王復都被王悅給逗樂了。

    「他靠自己坐不穩大汗,所以才會靠你。」王悅坐直了身子,身上的懶散的模樣消失不見,王悅嚴肅的說道:「我跟你說個事兒。」

    「前天我找他彙報政事,他沒跟我聊政令,而是話里話外,讓我準備接替你的位置,取而代之。」

    王復一愣,稍微皺了下眉頭疑惑的說道:「他想幹什麼?」

    王悅搖頭說道:「還用說嗎?就是等你勢大了,把你給殺了,換我上去,繼續給他賣命唄。」

    王復瞭然,原來這個也先打的是卸磨殺驢的主意。

    王悅看着窗外,嗤之以鼻的說道:「退一步講,我們不是夜不收,他現在也已經殺不了你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子曰:銜令者,君之尊也。」

    王悅的意思很明白,掌控神器才是君才尊顯,就現在也先這個大撒手的模樣,他怎麼殺王復?

    殺了王復,也先只能回和林了。

    王悅搖頭說道:「不說他了,奧斯曼蘇丹法提赫送來了國書願與瓦剌,不不,願同我們康國世代修好。」

    「希望能夠合兵,共擊帖木兒國王。」

    「我剛從也先那回來,他讓你回復。」

    王復拿過了那封已經翻譯好的國書,看了許久,就是有些惱火,奧斯曼蘇丹法提赫。以為瓦剌人是大明的遠征軍。

    這都是也先那枚【敬順王印】惹的禍,也先在所有的國書上,都下的敬順王的印,因為他除了這個印,也沒別的印綬了。

    奧斯曼國王的理由很簡單,帖木兒王國不臣。

    帖木兒王國作為大明的朝貢國,居然要反明復元,甚至還準備親征,今天大明軍遠征,自然要合兵一處,痛擊帖木兒王國。

    奧斯曼國王的閃電巴耶濟德,被帖木兒生擒,並且成為了藝術創作的源泉,被西域嘲諷,這讓奧斯曼王國上下非常的惱怒,所以法提赫提出共伐帖木兒的意圖。

    外交這塊分為了兩部分,大部分歸民院管,有一部分歸咨政院管,比如各大汗國的韃靼部的聯袂,這一塊就是伯顏帖木兒自己在負責。

    「也先怎麼說的?」王復拿着那份國書眉頭緊皺的說道。

    王悅喝了口茶說道:「也先說,要一起教訓教訓帖木兒國王卜撒因,他說話實在是太招人煩了,但是你又不同意。」

    王復拍了拍國書說道:「我之所以要與帖木兒修好,自然是遠交近攻。」

    「也先要是待在撒馬爾罕做大石,自然是和奧斯曼共伐帖木兒王國,但是也先要去拔都薩萊,到了金帳汗國,就是奧斯曼近,帖木兒遠。」

    「我跟他說,他又不聽。」

    王復的想法,王悅自然可以理解,也先是要去拔都薩萊,自然要執行遠交近攻,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要交好帖木兒王國。

    所有的軍事行動,都是服從政治目的,也先的政治目的是前往金帳汗國的拔都薩萊,當可汗。

    王悅又拿出一封國書說道:「大秦國的國書,你看看也做個回復,這事兒,也先不知道。」

    王復看了片刻,將國書收起來,笑着說道:「你做得對。」

    王悅站起身來說道:「嗯,你忙,我先走了,給奧斯曼的國書寫好了,讓會同館翻譯給奧斯曼就是。」

    王復在忙碌,而王悅也沒閑着,他找到了左都督伯顏帖木兒。

    王悅坐在伯顏帖木兒的面前,低聲說道:「今天我離開蘭宮王廷的時候,看到了克烈從王宮裏走了出來。」

    克烈,是白帳汗國可汗的兩個兒子。

    宣德三年,克烈的父親被僭主阿布勒海爾所殺,克烈和他的哥哥,逃亡到了東察合台汗國進行避難。

    白帳汗國的阿布勒海爾是僭主,也就是逼得卜賽因放棄撒馬爾罕的人。

    瓦剌西進,阿布勒海爾被也先擊潰,阿布勒海爾最後被也先在蘭宮王帳抓住,弔死在了蘭宮之外。

    克烈是蒙古人,也先也是蒙古人,某種意義上,也先為克烈報了殺父之仇。

    伯顏帖木兒側着身子說道:「克烈說:烏茲別克人,都認為他們的王應該是克烈或者他的哥哥。」

    「所以克烈想要讓大石賜予他楚河肥沃之地作為牧場,統領烏茲別克人。」

    「大石答應了他。」

    楚河的肥沃之地就是碎葉城附近,水草豐茂,又扼天山古道,乃是撒馬爾罕行商至大明的重要關隘。

    王悅眉頭一皺,搖頭說道:「宣德三年,克烈的父親就死了,若非大石為他報仇,他還在東察哈台避難呢,他非但不感恩大石的恩情,還要錫土為王?」

    伯顏帖木兒嘆息的說道:「就是說嘛,碎葉城、楚河附近的牧場水草豐茂,咱們的安民官已經去了,他又來討。」

    「但是大石答應了,我能怎麼辦?」

    王悅笑着說道:「我倒是有個好計策,這克烈和他的哥哥,已經離開碎葉城二十五年吧,哪裏還有什麼人望民心?」

    「大石不方便做的事兒,左都督要替大石分憂啊。」

    「哦?」伯顏帖木兒一愣,滿是疑惑。

    王悅笑着說道:「左都督,西域又不太平,馬匪多啊。」

    伯顏帖木兒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說道:「的確,若非我大軍至,這地方豈不是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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