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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355章 陛下的應對字體大小: A+
     

    徐顯宗完全沒想到是皇帝陛下會到了煙雲樓,他跪在地上,人都傻了。

    陛下親自到訪,他居然沒有迎駕!

    他還當是豪客前來結識。

    這豈止是認識!

    朱祁鈺看著跪在地上的徐顯宗,笑而不語的說道:「朕來問你,這煙雲樓可是你的店面?」

    「是。」徐顯宗跪在地上,人已經開始抖了。

    朱祁鈺滿是好奇的問道:「那李賢的玉娘是你送給他的嗎?」

    徐顯宗驚呼,趕忙說道:「臣那時候都跑到鳳陽府了,他佔了我的家店,好生快活了好幾個月!」

    北衙第一樓燕興樓是皇莊,興安查宮裡的賬目才知道的。

    這南衙第一樓背後沒什麼人,那怎麼能開的下去呢?

    徐顯宗咬牙切齒的說道:「陛下容稟,孫繼宗這個龜孫兒,還佔了我家的宅子,當自己的府邸,耀武揚威!」

    「他們抓了臣的妾室!威逼臣速速投降,臣的寵妾,在鳳陽府下五馬分屍了。」

    叛軍的侵佔,顯然給徐顯宗帶來了不少的心裡陰影。

    朱祁鈺點頭說道:「平身吧。」

    徐顯宗才站了起來,他額頭都是細汗,沒聽說過陛下喜歡逛青樓,陛下在京師以勤政而天下聞名,即便是遴選秀女,也是動靜極小。

    這怎麼到了南衙,就轉了性呢?

    徐顯宗剛要放鬆警惕,忽然看到了不斷向樓下張望的盧忠,刷的一下就跪倒在地,大聲的喊道:「陛下容稟,臣有一事啟奏。」

    朱祁鈺手裡拿著景泰藍的茶杯,點頭說道:「說。」

    徐顯宗跪在地上,語速極快,但是咬字極為清楚的說道:「有海商以海貿為名,聚集在臣煙雲樓的頂層,臣不放心,便親自前往,聽到了他們的密謀,臣不敢與之為伍。」

    徐顯宗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的極為清楚。

    在徐顯宗看來,皇帝陛下的每一個舉動都不是簡單的,陛下親自到這煙雲樓來,必然是收到了什麼消息。

    那是什麼消息?

    必然是海商鬧的動靜,被錦衣衛知道了,茲事體大,所以才親自前來。

    徐顯宗非常的緊張,人在緊張的情況下,有兩種模樣,一種是牙關顫抖說不出話來,一種是語速極快,條理清楚。

    徐顯宗顯然是後者,他就差把腸子翻出來,告訴陛下,他早就過了叛逆期,也知道天命。

    「哦,這樣。」朱祁鈺頗為失望的說道。

    他還沒下餌,徐顯宗就已經遠遁了,把自己摘的一乾二淨。

    朱祁鈺面色平靜的說道:「嗯。朕知道了,你待會把所有人的身份信牌,都拿給盧忠。」

    「行了,別跪著了,平身吧。」

    徐顯宗長鬆了口氣,就要站起來,但是腿有點軟,試了幾次,才終於站起身來回話。

    朱祁鈺和徐顯宗閑話了幾句。

    才知道這牙婆的生意,居然不是煙雲樓的,而是牙行自己經營。

    徐顯宗是大明勛臣,一門兩公,自然不肯沾這種腌臢買賣,但是煙雲樓作為南衙第一樓,自然也要有這類風花雪月,所以就定月遴選。

    簡單來說,就是讓牙行自己卷。

    姑娘多、姑娘好,牙婆就能帶著姑娘入樓。

    這其實很符合他們的做法,很多大善人們家訓,講的都是好話,但實際上呢?

    這些腌臢事、孽障,都歸了別人,善名都歸了自己。

    朱祁鈺站起身來說道:「好了,朕也要回宮去了。」

    他臨走的時候,又給徐顯宗埋了個鉤。

    皇帝知道了有海商勾結之事,若是這幫人聞訊跑的無影無蹤,那徐顯宗他決計跑不了。

    徐顯宗看著陛下離開才鬆了口氣,把頂樓伺候的小廝拉來詢問了許久,才說道:「你是說山東海商在庚寅房,還說了那麼多話?」

    「讓皇爺爺見識下厲害,讓皇爺爺鎩羽而歸?」

    徐顯宗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自然知道這兩句是陛下親口說的!

    他終於體會到了襄王朱瞻墡,為何如履薄冰了!

    這隻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鉤住,全家遭大難,陛下這鉤子實在是太多了!!

    徐顯宗對朱祁鈺的稱呼是什麼?

    山東海商。

    他用了自己的最大的法子去保密,去隱瞞陛下來的事情,防止那些海商們,被嚇到,不搞事情了。

    那些海商不死,死的就是他徐顯宗了!

    朱祁鈺沒走幾步路,就看到了陳婉娘等在寒風中。

    「母親讓奴家在此恭候貴人。」陳婉娘怯生生的說道。

    朱祁鈺一愣,隨即說道:「她就不怕咱不付錢嗎?直接帶著人跑了,這天涯海角她去哪裡尋去?」

    陳婉娘搖頭掩著嘴角說道:「貴人說笑話了,貴人豪橫,些許黃白之物罷了。」

    「嗯。」朱祁鈺點頭向著西安門而去。

    大功坊就在西安門大街上,宅邸越靠近南京皇宮的西安門,身份越是顯赫。

    可是她跟著朱祁鈺走過了大功坊的牌額之後,依舊看不到朱祁鈺停下腳步。

    「貴人,不能再往前走了。」陳婉娘拉住了朱祁鈺低聲說道:「再往前走,就是城頭床弩的範圍了,若是冒犯了,會死的。」

    朱祁鈺腳步不停,向著西安門走去說道:「哦。」

    他走過了護城河的橋,來到了西安門下,西安門的大紅色朱門,緩緩打開。

    朱祁鈺往前走了兩步,才回過頭說道:「走啊,怎麼停下了?」

    陳婉娘獃滯的看著緩緩打開的宮門,她雖然是養在深閨之中,但是卻不是全然不知道規矩,宮門夜裡是決計不會打開的!

    但是這宮門就在這夜色中,緩緩打開了…

    她嚇得花容失色的說道:「莫非是殿下?」

    「哪位殿下也不敢夜裡叩闕,那是死罪。」朱祁鈺往前走去。

    朱瞻墡倒是個殿下,他敢半夜叩闕嗎?

    陳婉娘終於瞪大了眼睛,緊走了兩步,裹著朱祁鈺的大氅,亦步亦趨。

    朱祁鈺走進了皇宮之內,看著陳婉娘一臉驚慌,笑著問道:「你不怕嗎?也不問問咱是什麼人,就要跟進來?萬一咱是反賊呢?」

    「陛下說笑了。」陳婉娘的牙關打著顫抖,哪個出閣的姑娘,不對情郎猜來猜去?

    但是她已經想破天了,也以為是自己的大造化,是天潢貴胄,宗室子弟。

    但是萬萬沒想到啊!

    「倒是有些機靈。」朱祁鈺向著乾清宮而去,興安讓小黃門領著陳婉娘去了偏殿。

    朱祁鈺回到了乾清宮之後,就開始寫敕諭,他思考了許久之後,寫好了數分奏疏送去了京師。

    勢要豪右之家,把他當成了暴發戶,那自然要讓他們嘗嘗暴發戶的手段。

    朱祁鈺做了許多的安排,直到子時的時候,才全都遞給了興安說道:「明天一早送到京師,他們要讓朕看看厲害,朕自然也要讓他們看看,朕的手段。」

    興安嘆息,這真是好賴話,都讓陛下給說了。

    這群不知天命的人,這會兒還不知道起鬨的庚寅房,就是皇帝陛下本人。

    朱祁鈺來到了盥漱房,認真的梳理著自己的想法,確定沒什麼遺漏。

    「陛下,奴家伺候陛下沐浴。」陳婉娘踩著水來到了陛下的身側,輕聲說道。

    朱祁鈺點頭說道:「嗯。」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五更天就起床了,顯然陳婉娘不太懂朱祁鈺的作息規律,半夜征伐,她早已經潰不成軍。

    她迷迷糊糊的看著奪了她身子的男人,離開了寢宮。

    她的官人,是天底下最尊貴的那個人。

    朱祁鈺來到了文華殿。

    參加廷議的南衙眾人已經到了。

    于謙、石亨、石彪、陶瑾、李賢、李賓言、林聰、徐顯宗等人,都到了文華殿內。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群臣見禮。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躬安,坐。」

    南京的文華殿和北京的文華殿的格局大致是相同的,但是也有不同。

    比如之前,這文華殿上,是沒有燒的只剩下了半個的龍旗大纛。

    但是現在它又出現在了南衙的文華殿上。

    這顯然是興安做的,就是做了一面新的朱祁鈺的龍旗大纛,然後燒掉了半個,放在了琉璃之中。

    殺人誅心這件事上,大明的君臣,始終都拿捏的死死的。

    朱祁鈺開口說道:「朕昨日聽聞,有人說,大明皇帝的軍事是一百分,那政治就只有八十分,財經事務應該打零分。」

    「說咱們大明朝定國就是軍事,馬上打得了天下,下馬治不了天下,要看朕的笑話。」

    于謙驚訝的問道:「誰呀,這麼蠢。」

    于謙平時是不喜歡罵人的,別人彈劾他,他都一笑而過。

    但是如此蠢笨的發言,實在是讓于謙有些驚愕。

    看看邸報,就不能說出這種貽笑大方的話!

    什麼叫做政治只有八十分?什麼叫財經事務打零分?

    試問天下還有比陛下更明白財經事務這四個字的嗎?

    顯然沒有。

    「一群不知天命的人。」朱祁鈺笑著說道:「他們不知天命,但是卻提醒了朕。」

    「南京百姓,已經充分的見識了我們軍事上的實力,也看到了我們安土牧民的能力。」

    「但是他們現在迫切關注的問題,看物價能不能穩定,會不會餓死人,會不會凍死人。」

    「這些問題。是百姓眼下最是關心的,也是對我們的考驗。」

    「投機者試圖以南京百姓的日衣食住行,威脅朕,迫切的希望朕能夠改悔。」

    李賢立刻坐直了身子,讓陛下改悔吧,是他當初依託於六十四條,寫的新的檄文的中心思想。

    「好了,李御史何必這副模樣呢?」朱祁鈺笑著問道:「胡尚書從京師來的奏對題注本,你可曾看過了?」

    李賢趕忙俯首說道:「臣都看過了,也都看明白了。」

    陛下雖然是俗字俗文,道理通俗易懂,但是總是缺了一點味道,胡濙寫的奏對題注本,道與名,勞與利,相輔而行,循序漸進,解開了李賢內心最後的疑惑。

    這都是大道之行也。

    朱祁鈺點頭說道:「很好。」

    朱祁鈺繼續開口說道:「如果我們依舊抱著過去的想法,不設官冶所、不設鈔關市舶,就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如果我們在軍事上戰勝了他們,在政治上部分戰勝了他們,卻在財經事務上全面敗下陣來,我們就會站不住腳,我們就會要失敗。」

    「朕,就不得不向他們投降。」

    朱祁鈺首先先強調了自己的重視,和財經事務的重要性。

    「陛下,戶部右侍郎王祜、內承運庫太監林綉、工部右侍郎王巹等人都到了。」興安俯首說道:「過了金川門到了鼓樓了。」

    朱祁鈺不僅有人,他還邀人。

    沒過多久,文華殿內,又多了幾張椅子。

    朱祁鈺見到人到齊了,振聲說道:「都督石彪,你點兩萬兵馬前往各官道驛路,配合戶部點清楚各類物資百貨的走向。」

    「大同伯陶瑾,你帶兵在鎮江一代,一定要小心這些人狗急跳牆,想要泛舟出海。也要保證密州市舶司和月港市舶司至寧波市舶司的海運。」

    「武清侯石亨、工部右侍郎王巹,你二人前往太平府馬鞍山煤窯,大明本就有鑿山伐石之禁,私窯一律查辦就是。」

    「叛軍俘虜要做苦役,就去太平府的馬鞍山吧,把馬鞍廠建起來。」

    「柴米油鹽,柴字當頭,今年的冬風,格外寒冷,欽天監許敦說怕是有寒潮至,此乃重中之重。」

    「李賢、林聰你二人帶領戶部和刑部,把南京城,里裡外外的煤市口,菜市口點檢清楚。」

    「盧忠,你帶緹騎接手五城兵馬司,負責各城門水關進出。」

    「於少保,還是由你負責統籌安排。」

    眾多臣子俯首說道:「臣等領旨。」

    徐顯宗作為魏國公當然要參加廷議,但是他這麼些年了,他一直住在南京。

    這次來,自然是徐顯宗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忠誠!

    徐顯宗很怕死,活著不好嗎?

    朱祁鈺看向了徐顯宗,大家都有事做,唯獨徐顯宗朱祁鈺沒安排。

    他以為徐顯宗不會來參會,但是徐顯宗來了。

    「魏國公配合盧忠稽查下參與海商名錄?」朱祁鈺笑著問道。

    徐顯宗趕忙俯首說道:「臣領旨!」

    有活干,就不會死。

    戶部右侍郎王祜低聲問道:「陛下啊,金尚書托臣問問那七百四十萬兩銀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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