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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332章 魚不可脫於淵字體大小: A+
     

    朱祁鈺和于謙正在品茶,字面意義上的品茶,就是茶葉。

    蒙山送來了蒙頂甘露,這是歷代貢茶,自唐朝起就已經成為了貢品,唐白居易、宋文彥博都為蒙頂甘露寫詩。

    茶形狀纖細,葉整如同芽泉,緊湊多銀毫,嫩綠色潤,香氣馥郁芬,茶湯如同趕路,濃郁回甜。

    其實朱祁鈺就是借著品茶問政罷了。

    當然機智的於少保,已經不再跟陛下下兵推棋盤了。

    興安頗為失望的為陛下和于謙泡著茶,他準備的大招再無用處了。

    于謙問陛下,李賢的家人陛下打算怎麼處理,其實是在問陛下對叛軍的處理辦法,對賞罰二字的理解。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朕不打算處罰李賢的家人,還是讓他們的家人,住在官邸內比較好,攆出官邸,反而易於逃脫,或者被人陷害。」

    「等到會昌伯府叛亂之事戡定之後,根據李賢所作所為,再做打算。」

    「再說了,朕要是殺了李賢家眷,不就和漢庶人朱允炆一般無二了嗎?非要李賢拚死了為叛軍效命?」

    李讓的事兒朱祁鈺已經知道了,當初李讓作為朱棣的女婿,是一個兩難的選擇,本來岳父朱棣造反,親爹李達在建文朝做事,讓李讓的地位極為尷尬。

    朱允炆十分痛快的為李讓解決了這個難題,殺掉了李讓的親爹,這種傲慢並非為君之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正解是:天地看待萬物是沒有喜惡的,都是一樣的。

    顯然朱允炆身邊的儒學士們,從來沒教過朱允炆這句話的正解,朱允炆還以為是天不仁慈,把所有的東西都當做豬狗去解讀了。

    于謙品了一口,他不擅長茶道,確切的說,他之前清貧的家庭條件,也不允許他有這種品茶的愛好,對於蒙頂甘露,于謙只有一個評價:好喝。

    簡單而質樸。

    于謙不擅茶道,但是于謙善政。

    于謙笑著說道:「臣為大明賀。陛下賞罰分明,此乃天下之幸事耳。」

    「陛下,如何看待叛軍這种放下碗罵娘,端起碗真香的行為?」

    于謙對陛下的這個評斷是非常贊同的。

    朱祁鈺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很怪異,他們造反卻要用朕的律例,這豈不是說承認了朕是對的嗎?」

    「根據岳謙等人的奏稟,他們那麼多人,難道都被李賢一人給誑了不成?」

    「咄咄怪事。」

    于謙搖頭說道:「陛下,並非李賢一人善辯,事實上,李賢並不善辯,根據傳來的消息,李賢沒跟人辯論,他一直在罵人。」

    「想來李賢的心情是極為鬱結的,本來好好的巡鹽御史干著,累功入朝,也是朝堂一員重臣,唉。」

    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是塞牙的,李賢的前半生,的確是蠻倒霉的。

    于謙斟酌了片刻說道:「陛下,其實李賢只是泄憤,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自己或許都未曾想明白,為何這幫人要聽他的話,推行陛下的律例。」

    「管子曰:威不兩錯,政不二門。」

    管子這話什麼意思?就是說權威不賦予二者,政令不出於二門。

    就是說權柄分散則無威信可言,人們不知道該信服誰;政令不集中統一制定,就容易互相矛盾,使人不知何去何從。

    朱祁鈺當然讀過這番話,認真的思考了片刻說道:「於少保的意思是,他們並沒有自己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方法,只能藉助朕的律例來做事嗎?」

    于謙點頭說道:「陛下擅正道,不擅鬼蜮伎倆,這才是大道之行。」

    「天子失道,則諸侯尊矣;諸侯失政,則大夫起矣;大夫失官,則庶人興矣。」

    「由是觀之,上不失而下得者,未嘗有也。」

    天子失去了道,則諸侯尊之。

    比如朱祁鎮土木堡喪師辱國,則朱祁鈺這個郕王被尊為了皇帝。

    比如朱允炆失去了道,則燕王起,靖難定鼎。

    比如元末君臣失綱,朱元璋問鼎天下。

    這麼看來,如果皇帝不失去道,而下得天下者,從未有過。

    于謙這番話是在解釋他之前那句威不兩錯,政不二門。

    正因為陛下沒有失去大道,陛下便沒有失去皇威,更沒有失去權柄,所以他們即便是數落陛下的不是,也只能政不出二門。

    只能捏著鼻子繼續執行陛下的政令,甚至更加嚴苛。

    當初燕府靖難,是因為朱允炆一味的削藩,一味的重文輕武,而燕府則是興文而不匽武。

    故此朱允炆失去了天下,而燕府得到了天下。

    于謙滿是感慨的說道:「成王敗寇,何嘗不是王成寇敗呢?」

    朱祁鈺不住的點頭,于謙的一席話語,讓人茅塞頓開,這幫人在應天府搞得叛亂,為何要執行陛下的律例,就解釋的通了。

    李賢顯然是沒有于謙這等見識的,李賢只是被動的隨波逐流,而于謙則是從現象到問題,再從問題到原因,鞭辟入裡的分析出了李賢能這麼做的原因。

    這就是實事求是。

    當然,于謙也說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于謙說自己是旁觀者,所以才看的明白,但是朱祁鈺左右思量,即便是李賢是旁觀者,他不見得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才能這種東西,是不可量化的,但卻是又有高地之分。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謹受教也,聽君一席話勝似一…勝讀十年書也。」

    于謙趕忙俯首說道:「臣惶恐。」

    朱祁鈺忽然有些好奇的問道:「於少保為何引經據典,從來不用儒家學問?」

    管子于謙已經引用了兩次了,于謙考了功名科舉,按理說才是儒學士才對。

    但是于謙似乎很少引用孔孟之道,而是多用百家之論。

    于謙想了想笑著說道:「陛下,先秦百家之論,從未斷過,只不過儒家為顯學罷了,若非如此,臣去哪裡知道管子、老子、文子說了些什麼呢?」

    「這些道理從先秦傳到現在,一直恆久的流傳著,是因為他們很有道理。」

    真理是顛不破的,這是一般公理。

    「陛下,這儒家學問若是能治天下,臣何苦去研究諸子百家的學問呢,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窮的意思是窮盡,指的是事物發展到了盡頭,不得不變化,變則通達,通達則恆久。

    儒家的學問差點讓大明四禍齊出,于謙為了大明只能去翻別的書了。

    朱祁鈺瞭然,笑著說道:「喝茶喝茶。」

    于謙抿了口茶,唇齒留香,滿是感慨的說道:「陛下可曾疑慮,既然威不兩錯,政不二門,但是這些人為何能如此聲勢浩大的造反呢?」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朕並不想逼他們造反,朕只是不願以寬縱失天下而已。」

    元以寬縱失天下,這是元朝得到的歷史教訓。

    朱祁鈺不能寬縱勢要豪右之家,否則這大明江山,還是大明江山嗎?

    朱祁鈺繼續說道:「他們稍微被約束,失去了一點點的特權,卻享受著依舊百倍、千倍、萬倍於常人的優渥生活,卻不思朝廷恩典,一意孤行,竊國為私,當是獲罪於天。」

    「人人得而誅之!」

    于謙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于謙面含微笑,他已經問清楚了自己想問的事兒,他問的從不是李賢一家一戶,也不是問的叛賊們的一舉一動,他在問陛下的賞罰之心。

    朱祁鈺喝了口茶說道:「於少保顯然有話要說。」

    于謙點頭說道:「莊子曰: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于謙因為他廢了朱祁鎮皇位的事兒,在勸諫之事上,一向小心謹慎,他始終介於權臣和救時賢臣的臨界點內。

    當時不廢不行,四禍齊出,不廢,大明就廢了。

    雖然于謙一直在講古,但從來都是在說今。

    于謙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昔者齊國鄰邑相望,雞狗之音相聞,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餘里。闔四竟之內,所以立宗廟、社稷,治邑、屋、州、閭、鄉、曲者,曷嘗不法聖人哉?」

    「然而田成子一旦殺齊君而盜其國。所盜者豈獨其國邪?」

    這說的是田氏代齊。

    姜太公的封國在齊國,後來被田氏所代,後來田氏被周王封為了齊侯,所以才有了竊國者侯的典故。

    于謙嘆了口氣說道:「陛下,若是都用聖人的寬仁去治理天下,就會讓盜跖猖獗起來。」

    「聖人制定了斗斛來容量天下,制定了權衡來稱量天下,制定了符璽取信於天下,以仁義來規範天下,但是盜跖會偷了斗斛、權衡、符璽、仁義,為自己謀奪私利。」

    「這不是盜跖偷走聖人的聖德和智慧嗎?」

    「所以這些追隨者盜跖、高居諸侯之位、竊仁義並斗斛權衡符璽之利者,即便是有高官厚祿的賞賜,也不可能勸勉他們,即便是行斧鉞殺戮的威嚴,也不可能禁止。」

    毫無疑問,于謙所說的聖人是開闢大明朝的朱元璋,而斗斛、權衡、符璽、仁義,乃是虛指大明的種種權力。

    石亨、楊俊乃至朱祁鈺,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大明皇帝明明手中有高官厚祿、有斧鉞殺戮威嚴,明明皇帝手中,手中握著天底下最強的軍隊,但是這些人還是反了呢?

    他們不怕嗎?

    他們當然怕!

    但是正如胡濙所言,三倍利,則無法無天!

    利益太大了,所有造反的人,都是竊仁義並斗斛、權衡、符璽之利者,他們習慣了這樣的日子,自然不肯失去。

    那誰讓他們竊取了斗斛、權衡、符璽、仁義的權力呢?

    顯然不是朱祁鈺。

    在這興文匽武的二十四年裡,大明的朝廷、大明的皇帝,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權柄,以至於要收回這些權柄的時候,這些人大呼小叫的反對著,甚至是聚集在一起,造反了。

    于謙說到這裡,忽然笑著說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了一樁舊事。」

    「說的是春秋時候,有一國,名叫宋國。」

    「子罕去宋國為相,對宋君說,國家是危亡還是安定,百姓是同心同德還是離心離德,全在於君王所實行的獎賞和懲罰。」

    「獎賞得當,就可以勸勉賢才,懲罰得當,就可以威懾姦猾小人,獎賞和懲罰失當,則賢人不勸,奸人不止。」

    「姦邪的人,聚集在一起朋黨比周,欺騙蒙蔽君主,以此爭取爵位和利祿,不可以不謹慎。」

    「陛下以為他的話,是否正確呢?」于謙問道。

    朱祁鈺理所當然的說道:「賞罰分明,乃興國之大道也。」

    于謙笑著說道:「道理是好道理啊,宋君也認為很有道理。」

    「子罕前面說了一堆很有道理的話之後,立刻話鋒一轉,說賞賜每個人都喜歡,君主去做;刑罰,每個人都厭惡,他子罕去做。」

    「宋君大喜,將刑罰殺戮的事,交給了這個宰相子罕。」

    朱祁鈺琢磨了很久說道:「圖虛名,自然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于謙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這宰相子罕掌握了刑罰殺戮之事,大臣們都親近他,百姓們都依附於他,過了幾年,宰相子罕就把宋君給罷逐了,自己當了宋君。」

    田氏代齊是竊國者侯,子罕代宋,也是竊國者侯。

    于謙滿是感慨,自己這位陛下從不惜身,對那虛名也從不在意,被人罵作是亡國之君,也從不惱怒。

    賞罰都在陛下手裡一把抓,賞則是重賞,罰則是愛殺人,送太醫院,堪稱暴戾。

    這麼做,從儒家的角度去看,是錯的。

    但是從諸子百家的角度去看,卻是再正確不過的事兒了。

    所以,讓于謙怎麼從儒家經典中,去勸諫陛下呢?

    那麼做是錯的。

    于謙俯首說道:「故曰:無弱君無強大夫。《老子》曰: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借人。」

    就像是魚不可以脫離水一樣,國家的公器,是不能假手於人的。

    就像是稽戾王為了圖省事,把巡視京營、賞罰朝臣的大權,把國家公器假手於人,交給王振,最終土木堡喪師辱國,成為了大明朝最大的笑話。

    國之公器,假手於人,這是絕對不可以,會失去大道。

    朱祁鈺不住的點頭,笑著說道:「於少保大才。」

    于謙趕忙回道:「皆因聖君在朝,臣閑暇的時間多了,自然有時間去思考,都是因為陛下的聖明,臣才有功夫去梳理。」

    興安聽完了論政,給陛下和于謙各續了一杯說道:「喝茶。」

    興安打斷了君臣的互相吹捧,他算是聽明白了。

    于謙以問李賢家人的處理方式為切入,問陛下賞罰之心,然後用「威不兩錯,政不二門」解釋了叛軍不得不行陛下律例的必然,又以「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解釋了他們為何要造反,為什麼敢造反。

    而後又以「田氏代齊、子罕代宋」的典故,解釋了為何會發生竊國為侯,最後以《老子》的話「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借人」收尾。

    于謙在勸諫陛下國之利器,不可以假手於人。

    這短短的一杯茶的時間,于謙條理清晰的解釋了這段時間紛紛擾擾的諸多疑慮,也勸諫了陛下掌管國之利器不要假手於人。

    興安連連感慨,不愧是挽天傾的於少保。

    「於少保以為,李賢本人可以被寬宥嗎?」朱祁鈺笑著問道。

    于謙含笑不語的說道:「陛下以為呢。」

    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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