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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200章 利益分配原則字體大小: A+
     

    「陛下臣是不是說錯話了啊,臣愚鈍。」李賓言愣愣的問道。

    大明的新貨幣政策,遇到了瓶頸。

    大明急需要銀幣發行來滿足商貿的需要,但是大明無法提供充足的貨幣來滿足需求,原因是兵仗局銀匠不夠無法擴產,那提出的讓勢要之家參與進來,難道不是解決方案嗎?

    大家不都在討論,如何擴大御制銀幣的生產規模嗎?

    朱祁鈺愣了許久,看著李賓言,眨了眨眼,李賓言不是蠢人,他只是依靠過往的慣例在說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在正統一十四年的時間裡,幾乎所有的官僚們,都習慣了一起發財的大好局面。

    朱祁鈺也沒有說話,只是翻動著自己的會議記錄本,梳理著自己想說的內容。

    右都御史王文嘆了口氣,這是他的人,陛下不肯訓誡,那隻能他來了。

    陛下上次開鹽鐵會議的時候,已經明確表示了,大明朝廷、皇帝的權柄,不會與私鹽窩主分享,就連借債的權力,都不肯讓。

    這是鑄幣權啊!

    陛下怎麼可能和勢要之家分享?

    他看著李賓言迷茫的模樣,無奈的說道:「李御史啊,要不,哪天漕運御史空缺了,某舉薦你,去地方上,歷練歷練?」

    「啊?」李賓言眉頭緊鎖,嚇了一跳,這好好的為什麼要出京做官呢?

    王文嘆了口氣,李賓言這政治敏感度夠低的,這樣的水平,怎麼能參政議政呢?還不如去地方好好歷練歷練,說不定還有得救。

    王文感慨的說道:「某也是為你好,省的哪天說錯話了,招致災禍。」

    王文真的是為了李賓言好,這要是哪天朝議再說錯了話,大明皇帝的刀就下來了。

    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禍從口出。

    朱祁鈺伸手打斷了王文訓誡李賓言,他笑著說道:「王總憲不要再嚇唬他了,我們這是鹽鐵會議,本來就是討論,議政各抒起見。」

    「說得好,說的差,都可以說,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

    好人,都讓朱祁鈺給做了,壞人,都讓王文來當。

    朱祁鈺繼續說道:「李御史這個問題其實很好。」

    「他的這個問題,其實可以理解為,為什麼不能把給太倉的這一成火耗或者內承運庫的一成火耗,給勢要之家?」

    李賓言點了點頭,既然太倉可以拿一成火耗、兵仗局可以拿一成火耗,陛下內承運庫拿一成火耗,那為什麼不可以把太倉的一成火耗給勢要之家?

    這樣都參與其中,可以極大的提高御制銀幣的產出,來解決問題。

    朱祁鈺認真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解釋道:「漢書言: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屮杷土,手足胼胝。」

    「已奉谷租,又出藁稅,鄉部私求,不可勝供,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

    「百姓在田野里,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整年,既要交谷租,又要交藁稅,還要滿足鄉部私求,滿足不了,就只能棄本逐末,耕田荒廢。」

    「那何為谷租?又何為藁稅?又何為私求呢?」

    「這個問題其實可以換個問法,比如磨坊,麵粉要比麥子昂貴,那麵粉的價格又是由什麼構成的呢?」

    朱祁鈺讓朝臣們想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其實谷租就是實物地租,它可以是土地的農作物,可以是手工作坊的維護工具的木料,也可以是商鋪的租金。」

    「藁稅又是什麼呢?是土地作物的利潤,是麵粉的利潤。」

    「那何為鄉部私求呢?就是剝盤勞動報酬了,正如一些人想的那樣,兵仗局憑什麼拿一成的火耗!」

    「剝盤勞動報酬,百姓們耕種卻絲毫無所獲,自然就沒有人會種地了,耕者不能半,只是一個結果。」

    「顯而易見,價格由三部分構成,谷租、利潤與勞動報酬了。」

    這也是朱祁鈺的三成火耗分配的原則,朱祁鈺拿的是利潤,兵仗局拿的是勞動報酬,而太倉拿的是谷租。

    朝廷是朱元璋建起來的磨坊,為了磨坊正常運轉,自然可以給一成火耗。

    朱祁鈺是繼承這個磨坊的主人,自然可以拿一成火耗。

    兵仗局的工匠們是磨坊工匠,自然可以拿最後一成火耗。

    一旦這三種關係失衡,必然導致磨坊的崩潰。

    御制銀幣平厘七錢,撐起消失那三錢銀子的,是朝廷這個大磨坊的體統、是兵仗局的勞動,還有一成是朱祁鈺這個皇帝的個人信譽。

    「所以,李御史的這個問題很好,勢要之家不是磨坊,更不是磨坊主,這一成,給不了他們。」朱祁鈺回答了李賓言的問題。

    同時也講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經濟對朝政穩定的重要性。

    群臣們聽完了朱祁鈺講的話,都默不作聲。

    這裡面臉色最差的則是戶部尚書金濂,他之前想不明白為何耕者不能半,這種現象極其的普遍,但是他找不到原因。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一些。

    胡濙看著陛下如此大逆不道的將朝廷比作了是磨坊,把皇帝這一神聖大位,比作了是磨坊主,就是倒吸一口冷氣!

    陛下怎麼能如此為離經叛道呢?

    那要阻攔陛下的新政嗎?反正胡濙覺得腦袋待在脖子上,是正確地方,而不是應該在菜市口。

    那陛下和宗族禮法起了衝突的時候,胡濙只能繼續扮演他的本職工作。

    禮部為陛下洗地了。

    胡濙深吸了口氣俯首說道:「臣謹受教。」

    「前元失綱,暴亂橫生,當豪傑亂起,爆兵橫作,挈家奔走,顧命之不暇,官軍近則依官軍,亂雄近則依亂雄。」

    「當時之時,偶遇大難,或逢仗義之士,能釋難全生於一時,或保命於數月,亦或者幾歲,卻終日若喪家離犬,不可終日。」

    「太祖高皇帝事難唯艱,其全生保命之恩,為再生之德。」

    「其保命在君,雖父母之命,非君亦不能自生,命於亂世本絕矣,自此復生,命若初生矣,所以再生父母也。」

    胡濙這一場長大段的話,整的朱祁鈺一愣一愣的,胡濙把朝廷的建立之功勞,定義為了全生保命之恩,再生之德。

    生靠父母,如果活在亂世則很容易失去生命,所以皇帝是所有人的再生父母……

    胡濙這段話雖然亂,但是他在從宗族禮法的角度,解讀大明朝廷、皇帝的責任和義務。

    雖然依舊是宗族禮法,但總算是有點新東西冒出來了。

    全生保命之恩、再生之德是為朝綱,那為了維護朝綱,朝廷收點維修費,陛下拿點利潤,這自然理所應當。

    胡濙就是這樣,總是能夠從各種角度,為陛下做的事,找到根腳。

    洗地這種事自然要禮部來。

    于謙坐直了身子,問道:「所以,陛下要所有人都要繳稅納賦,便是如此道理?」

    朱祁鈺點頭,大明的親王、勛臣、外戚、明公、縉紳、富戶,其實都不納稅,或者在逃稅。

    比如一些富戶就把自己的田掛靠在王公貴族以及縉紳的名下,襄王府就掛靠了五萬頃田,一年就少一百五十萬的賦稅。

    不能連維護磨坊的保養費,都不交,那磨坊散架了,會壓死所有人的。

    朱祁鈺還是那句話,造反可以,但必須納稅。

    只要有膽子,那就扯起大旗來,大聲造反,只要有膽子,就和大明皇帝來碰一碰,但是必須繳稅納賦!

    于謙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而是若有所思。

    他這輩子最耗心神的就是日夜憂思,大明正在下坡路上一路狂奔,卻沒有人能攔得住,現在大明皇帝是個英主,攔住急轉而下的國勢。

    大明得此君,甚幸。

    大理寺卿薛瑄和刑部尚書俞士悅交頭接耳了一番,薛瑄便張口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制定條例來圈定寶源局的權責,來釐清目前有些混亂的御制貨幣的發行?」

    薛瑄可不是李賓言,內帑兵仗局的事兒,他們無法做出具體的規定,但是寶源局的權責必須要出一份詳細的章程出來。

    無規矩不成方圓。

    朱祁鈺點頭首肯,讓大理寺與刑部及都察院,共同圈定新的寶源局的權責範圍,而吏部尚書王直開始關於寶源局是否擴大,如何擴大展開了討論。

    這次的鹽鐵之議,在群臣們告退聲中,緩緩離去,這次的鹽鐵之議,主要討論了大明的御制銀幣的發行法度,有了規矩,而不是草草上陣的草案了。

    于謙又留下來和朱祁鈺下棋了,這次下的是兵推棋盤,依舊是打的京師之戰的地圖。

    朱祁鈺一直想在瓦剌人的進攻下,守住大明京師,但是于謙可不像也先那樣,大搖大擺直撲到京師。

    興安深看著這戰局又變得不利了起來,吸了口氣說道「日禺時,天有大聲如雷,乃一大星幾如月。見於東南,少時又震一聲移著西南,遠近皆見,火光赫然照天,瓦剌大營皆為所焚。」

    「隕石。」

    「陛下勝。」

    于謙獃滯的看著興安,大風、大雨、下冰雹,于謙都認了,畢竟大明天命所歸,這直接砸了隕石下來,好巧不巧,砸到了他的中軍大帳,這怎麼玩?

    這直接宣布獲勝?

    朱祁鈺無奈搖頭,和于謙換旗,然後繼續插旗兵推,這次皇帝拿的瓦剌,但是大明依舊大獲全勝。

    于謙料敵於先的能力,實在是太過於恐怖了。

    興安這次沒有砸隕石到京師,大明京師還是要給予一定的尊重,畢竟陛下還在京師呢。

    這次于謙手執大明,大獲全勝。

    「陛下,南方恐怕有變。」于謙看著偌大的堪輿圖,頗為有些擔憂的說道。

    朱祁鈺認真思考了許久問道:「可是寧陽侯陳懋?」

    于謙搖頭說道:「陳懋巍巍勛戚,歷事五朝,龍衣玉帶,可用可信也,陛下可知當年襄王監國之事?」

    襄王是朱瞻墡,但是朱瞻墡居然做過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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