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杜歸看着自己的雙手，眼神越發的詭異。

那目光中，有驚恐，有茫然，有害怕，更有一絲隱藏極深的抗拒。

「我怎麼變成了這樣？」

杜歸心中只有疑惑和不解。

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恐怕和惡鬼比起來也沒差了。

除了屍斑。

是自己已經死了嗎？

還是說，自己已經變成了鬼？

「不……」

「我絕不可能是鬼。」

杜歸咬牙，把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都掐滅。

他還要把祖傳的如家飯店做大做強。

要賺很多錢。

要讓自己的父母為自己驕傲。

怎麼可能就成了鬼！

杜歸告訴自己：「這輛鬼公交上全是鬼，而我現在也是乘客之一，或許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的身份，讓我扮演的角色，也是一個鬼。」

「所有人上車，說不定都和我一樣。」

這個解釋實在是太牽強了。

簡直就是自己騙自己。

可杜歸卻不得不這樣。

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不欺騙自己，或許會發生某種難以想像的可怕事件。

就像，自己抵觸，不敢去回憶半個月前發生的事一樣。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

杜歸的心情變得極度壓抑。

他從背包里掏出那瓶裝滿了菜湯的礦泉水瓶。

菜湯，是用紅姐的絲襪，加上一些夢遊的時候，做的那碗湯的配料，復刻出來的。

按照邏輯來講。

這碗湯對鬼，應該有着非常強的吸引力。

前提是，自己不主動對它們動手。

不拉仇恨，鬼乘客們去喝湯，自己則溜之大吉，換個座位。

方法很粗暴。

杜歸一臉陰冷，盯着那個餓鬼不放。

餓鬼似乎有所察覺，滿臉的飢餓和貪婪，腦袋也有所偏移。

它好像察覺到了菜湯的存在。

其餘的鬼乘客，也接然有所異動。

「動手……」

杜歸毫不猶豫的擰開了礦泉水瓶蓋。

一瞬間。

詭異的香味，從瓶子裏冒了出來。

那香味很難用語言去形容，又甜又膩，又似乎是香油的氣息，又好像充斥着難以言喻的惡臭。

可就是這麼多奇怪的味道融和在一起。

竟然讓車廂內的鬼乘客，全都躁動了起來。

餓鬼立馬鬆開了搭在杜歸肩膀上的手，直撲礦泉水瓶。

杜歸沖它冷笑。

一把將瓶子砸在了車廂內的地上。

一瓶的菜湯全撒了出去。

餓鬼撲向了過去。

所有的鬼乘客，似乎忍受不住那種誘惑，開始瘋狂的爭奪了起來。

一個個的，趴在地上，瘋狂舔食。

杜歸的左肩一松。

他扭頭看去，那個小女孩已經消失不見。

車廂的前半部分，那鬼乘客正在爭奪的場景中，赫然看到了一抹白裙。

杜歸鬆了口氣。

他趕忙站起身，跑向前方的空座位。

最後一排，分別靠窗的那個被白布蓋着的女性，以及渾身纏滿繃帶的燒死鬼，齊齊抬起頭，看向了杜歸。

「呼……」

杜歸的心臟，驟停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身後有兩道可怕的視線，死死盯着自己。

「是那兩個女鬼。」

杜歸抽出菜刀，目露警惕之色。

但……

那兩個可能比紅姐還可怕的存在，卻並沒有對杜歸做出任何舉動，也沒有受到那菜湯的誘惑。

它們只是看着。

冷冷的看着杜歸。

一個渾身被繃帶纏滿，看不到眼睛，但它的腦袋，卻對着杜歸。

視線透過紗布，和杜歸連接在一起。

再看被白布包裹着，穿着一雙繡花鞋的那個女性。

它的位置，正好和杜歸現在佔據的倒數第二排位置正對着。

視線交匯。

兩個女鬼，率先低下了頭。

杜歸鬆了口氣。

可緊接着，再次轉身，看向那群正在舔食地上菜湯的鬼乘客的時候，杜歸的表情變得極為震撼。

原本爭搶在一起，陷入混亂中的鬼乘客們。

竟然一個個，接二連三的僵在了原地。

一個個姿勢千奇百怪。

那姿勢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有的身體對摺。

有的懸浮在半空。

但相同的地方是，它們的臉色變成了詭異的綠色，表情從先前的可怕，變成了扭曲的猙獰、痛苦之色……

唯有那個餓鬼，以及拿着籃球的小女孩，掙扎在地上蠕動。

而它們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喝了杜歸照本宣科，煮的那鍋菜湯……

看着這一幕。

杜歸冷眼旁觀，他心底卻在想：「我做的湯，竟然沒把這些鬼給弄死，反而好像毒藥一樣，折磨它們，是因為配方不對？還是說，我夢遊的時候，和我清醒的時候，做的湯不是一個性質？」

但……

這已經超出杜歸的意料了。

自己做的菜湯，只是加入了靈異物品，竟然就能把這些鬼整成這樣。

要是自己繼續開發呢？

會不會做出來，某種擁有奇怪效果的食物？

「或許，我可以考慮抓一個鬼，把鬼做成菜……」

「那效果，可能會給我一個驚喜。」

杜歸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開始變得極為活躍。

一個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瘋狂跳動。

而這時。

那個枯瘦如柴，只有肚子碩大的餓鬼，卻痛苦無比，掙扎著，在地上向著杜歸的方向爬行。

「它死不了。」

杜歸做出判斷：「其他的鬼乘客已經僵化，它和另外一個鬼卻能活動，是因為它們是凶神嗎？」

真是太有趣了！

杜歸站起身，瞥了一眼最前方的鬼司機。

鬼司機始終沒有動靜。

它似乎受到了鬼公交的庇護，沒有被菜湯的異香所誘惑。

這時候。

餓鬼爬到了杜歸腿邊。

它用一種極為惡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杜歸。

菜湯，讓它和杜歸之間的仇恨，變得不死不休。

頗有一種，想要把面前的這個男人，撕成碎片，活活吃掉的架勢。

「真巧啊！我也好想弄死你。」

杜歸眯了眯眼睛，盯着餓鬼。

他這個人，小心眼，最記仇了。

剛剛要不是餓鬼和小女孩攔着他，他早就跑下車了，何必被困在車上。

杜歸一刀砍向餓鬼。

他頭上套着絲襪，手中拿着菜刀。

這一刻，杜歸化身悍匪。

可一刀下去。

餓鬼卻一把抓住了菜刀，那菜刀上，噙滿了水霧，一頭覆蓋在杜歸的手上，一頭向著餓鬼蔓延。

場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杜歸皺眉：「別讓我逮到機會。」

他放了一句狠話，眼瞅著小女孩爬上了前排座椅，兩個凶神幾乎要堵死自己的路，趕忙抽刀站在座椅上，試圖跳到其他的位置。

而正在這時。

公交車忽然停了下來……

蹭……

前車門打開，車外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

那是新的鬼乘客。

同時，車廂內僵住的那些鬼乘客，一個個的竟然有恢復行動的跡象。

局面一時間，對杜歸極為不利。

他一咬牙，踩在座椅上，向著車廂的最前方跑去。

臨走的時候，還一刀刺進了那個小女孩手中拿着的籃球，頭也不回的將其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