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蒼城，議事堂。

正午時分。

「秦城守，話不是這麼說，我等是聽到傳聞，說東蒼城點名收購這些蠻族之物，也是為了支持你們，才千里迢迢將商隊拉過來的。」一個頭戴小帽的老者說道，「如今我們人和貨都到了，你們卻說不收了，那我們不是白跑一趟嗎？」

「是啊！若是這樣，以後我們就不來這東蒼城了。」另一位嘴角邊長著一顆大痦子的中年人也說道。

另外幾個人紛紛點點頭。

秦當國望著面前的幾人，緊緊皺眉。

這些人，倒不是之前老胡那樣走單幫的販子，而是所謂的「坐地虎」。這些「坐地虎」說白了就是二道販子，他們從各種渠道收購那些不能見光的蠻族物品，發往大玄倒賣，背後的關係網涉及到大玄朝廷、軍方乃至世家豪族。

或許不能搞到什麼精品，但是勝在貨源穩定。

那個頭戴小帽的老者，叫馬興賢，是嵐州馬家的主事。馬家並不是什麼豪門家族，家裡的頂樑柱只是一位三品格物境大儒。但是據說馬家在蠻原上與好幾支蠻匪隊伍交情不菲，所以往往都能拿到足量的蠻族物品。

其他人也都是類似的背景，不過攤子沒有馬家那般大而已。

秦當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腦中想著對策。

之前確實是自己考慮不周，把收購的消息放了出去，按秦當國的認知，也就是附近幾個小商隊會冒險來一趟東蒼城。但誰能想到有陳洛的金字招牌，這消息順著《大玄民報》就傳開了。

結果以往一捆一捆交易的半血草突然出現了一大車，瞬間就把陳洛給掏空，如今其他商隊把貨送上門，自己又說沒錢了，不收……這往小了說，是東蒼城沒有實力，消遣人家，平白損了侯爺的威名；往大了說，就是言而無信。

況且日後東蒼城若是發展了，還是少不了這幫人的支持，畢竟他們的貨源穩定。

可是眼下，的確沒有銀錢了……

秦當國有些頭疼，他縱然心中有無數治國安邦之策，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人家把自己點名的貨放在門口，就是伸手要錢，怎麼辦？

貨也沒問題啊！

東蒼城除了一個陳洛，也沒有拿得出手的置換資源！

要不然，讓城主給他們寫幾份手稿？

不行不行，用手稿交換財物，和街頭賣字畫的有什麼區別，簡直就是斯文掃地。

傳出去，東蒼城的面子還要不要了？侯爺的威嚴還要不要了？竹聖大老爺的聖威還要不要了？

馬興賢見秦當國一直沉默不語，臉上雖然也是焦急萬分，心中卻無比歡欣。

沒想到，這一次事情這麼順利。

沒錯，他就是沖著陳洛來的。當他聽到東蒼城需要收購蠻族物品的時候，他立刻就呼朋喚友帶著商隊前往東蒼城。

原本以為這一次只能混個臉熟，但沒想到居然趕對了時候。

或許，自己的想法能夠一次成功！

咳咳……」馬興賢乾咳了兩聲。

「秦城守，老朽倒是有個建議！」馬興賢說道。

秦當國眼皮一跳，要圖窮匕見了嗎？

「這樣，這些貨物既然是點名要的，想必也是東蒼城急需之物。我等既然將貨物都帶來了，就留在東蒼城，也不帶回去了。」那馬興賢淡淡笑道，「不過，梧侯需要答應我等一個條件。」

秦當國放下茶杯：「侯爺手稿珍貴萬分，不可……」

「不不不……」馬興賢打算了秦當國的話，「老朽不求侯爺的手稿。」

秦當國微微皺眉：「那你是什麼建議？」

馬興賢乾笑了一聲：「這樣，這一次我馬家帶來的東西，都無償獻給梧侯。」

「其他朋友的貨物，我馬家也買下來，一併獻給梧侯。」

「就當是拜師的束脩了！」

秦當國一愣：「拜師？束脩？」

馬興賢笑道：「我馬家不是個書香門第，家中也就是老朽的大兄晉入了大儒之境。」

「若是梧侯願意收一位我馬家的嫡系子弟為弟子，那我馬家全力支持梧侯的東蒼城重建之大業！」

和陳洛搭上關係，就是和竹聖搭上關係。況且陳洛目前還沒有弟子，若是此時拜入他門下，不管是什麼名號，在別人看來，就是開山大弟子。

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不是其他世家看不到這層關係，而是陳洛在中京時，那些有資格開口的大族拉不下臉面，總想著等陳洛再開三千里后再說。

也就是如今陳洛剛剛到達東蒼城，立足不穩，他馬家又是商賈起家，最不在乎臉面，讓他們抓住了這個機會。

想到這，馬興賢雙眼放光：「不僅這一次，接下來每年，我馬家都可以運送一批蠻族物品前來東蒼城。」

「秦夫子不如問問梧侯的意見，如何？」

……

後院的活死人墓空間一陣波動，陳洛從裡面蹦了出來。

好險，總算在變身效果的最後一分鐘找到了入口。

陳洛伸了個懶腰，老實講，還是天道之下舒服，蠻天那一塊雖然不影響自己，但是總覺得不得勁。

烏涼布查的邀請陳洛壓根就不打算答應，而且還打算弄死他。

雖然聯合蠻族屠殺蠻部很刺激，但是烏涼布查返回拓古城后一定會調查自己的底細。

蠻族的軍制沒有大玄這麼嚴謹，可是一片地域的部落是哪個勢力徵收糧秣還是可以調查的，這樣一來二去，烏涼布查不就知道自己壓根不是什麼征糧官嗎？

嗯，先避一避風頭。

正想著，陳洛聽到正堂里傳來一陣爭論之聲。

……

「秦夫子不如問問梧侯的意見，如何？」馬興賢話音剛落，陳洛的聲音就從後庭傳來了出來——

「不如何！」

眾人紛紛側目，只見陳洛負手從後庭走進政事堂，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見過梧侯！」

「見過侯爺！」

「見過城主大人！」

……

陳洛揮揮手，讓眾人坐下，自己坐在主位上，看著馬興賢：「老人家，你想要我收你家子弟為弟子？」

馬興賢連忙起身行禮：「老朽馬興賢，斗膽妄想一二，不知道馬家子有沒有這個福氣？」

陳洛淡淡一笑：「本侯年紀尚輕，並沒有收徒的打算！」

馬興賢還想再說什麼，陳洛抬起手打斷馬興賢：「事情一件件的說，先說說貨物的事情。」

陳洛看向秦當國：「城守，他們有貨單嗎？」

秦當國連忙點頭，遞上一張紙，紙上記載了這一次馬家和其他人帶來的貨物以及數量，陳洛接過貨單打量起來。

馬興賢連忙解釋道：「侯爺，這一次我們帶來的貨物都是按照秦城守傳下來的消息里點名需要的物品，現在凜冬時節，除了我們，恐怕很難再有這樣的貨源了。」

陳洛點點頭，放下貨單：「確實是要這些東西，不過實在是可惜，這些貨我們現在要不了。」

「可是因為銀兩問題？只要侯爺……」

陳洛擺擺手：「不是銀兩的問題。是你們來晚了……這些東西，我們東蒼城，太多了。」

「已經沒有必要再收購了。」

陳洛此言一出，眾人一愣，就連秦當國也驚訝地望向陳洛。

馬興賢微微皺眉：「侯爺開玩笑了……據老朽所知，目前好像只有胡樂山一人拉來了一車半血草吧？」

「也罷，既然侯爺親自開口，那看來確實是我等不自量力。我們這就把貨拉回去，告辭！」馬興賢拱了拱手，其他人也起身行禮，打算跟著馬興賢一起離開。

秦當國面色焦急看向陳洛，如此生硬地拒絕，怕是以後東蒼城很難再做生意了。

「諸位且慢。」陳洛開口道。

「我陳洛不是那種敷衍消遣他人之人，既然諸位不信，那就給諸位看看，我東蒼城到底有沒有這些貨物？」

陳洛說著，直接走到議事堂前，馬興賢也疑惑地跟在陳洛身後。

陳洛掏出儲物令輕拍了兩下，頓時，議事堂門前的廣場瞬間被各種裝滿物資給填滿，一股蠻族靈材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這是蠻血草？天啊，這是三天之內拔下的蠻血草，比我們帶來的品相要好上數倍。」

「血影果？侯爺，你是怎麼搞到如此大量的血影果？能否賣我兩百顆，不，一百顆，我高價購買！」

「落風花！居然是落風話！這可是落風丹的主材，一向只有特定的部落才能種植，我收了一年都沒有收到百朵，這裡竟然……竟然不下萬朵！」

「馬師父，你來看看，這是不是駝峰獸的獸肉和獸骨？我的聖人啊，這駝峰獸肉就連蠻軍也只有精銳才能七天一食，侯爺，你是什麼渠……是我多嘴。侯爺，賣我百斤如何？我拿我這次帶來的所有貨物交換！」

看著堂前廣場上密密麻麻的蠻族靈材，只有兩個人瞠目結舌，一動不動。

一個是秦夫子，他不知道自家城主從哪搞來這麼多的蠻族靈材，明明有這麼多，你還讓我收購個啥啊！

我一個堂堂宰相之才，天天跟他們這幫商賈討價還價，我都不幹凈了！

生氣！

另一個就是馬興賢，以他的經驗，這些靈材出現的瞬間，他就知道這些都是品相極好的蠻族靈材。

往往只有給汗部的軍需貢品才能有這樣的品相。

難道，侯爺打劫了蠻族的運糧隊伍？

開什麼玩笑！

馬興賢咽了咽口水，和這滿地的蠻族靈材相比，他們帶來的那些貨物，簡直不值一提。

自己果然還是痴心妄想啊。

馬家的眼界終究太低，壓根不知道什麼叫做聖人底蘊。

馬興賢嘆了一口氣，朝著陳洛深深一躬：「是馬家魯莽，妄圖動用一點小利，博一番富貴。老朽像侯爺認錯。」

「馬家此番貨物，權做賠禮吧！」

馬興賢嘆了口氣，站起身，準備往外走，卻又被陳洛叫住。

「馬老先生，且慢！」

「東蒼城會有一所武院，本侯親自擔任山長！」

「馬家若是有弟子願意走武道，可以來試試。」

「武院之學子，皆是本侯門生。」

馬興賢一愣，望向陳洛，半晌，再次一躬到底：「武院但有所需，馬家竭力而為！」

陳洛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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