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難所出品的抗生素療效確實不錯，一顆下去沒多久，余家的大哥不但退了燒，居然連腿傷都消腫了，甚至還能下地來，一瘸一拐地走兩步。

余家兄弟倆千恩萬謝，發誓日後一定報答這份恩情，但見天色已經不早，向楚光道過別後，弟弟便攙著哥哥朝門口走去。

當路過方長旁邊時，余虎停下腳步，從包裹里取出一把做工精細、不像是這個時代生產的小刀，遞給了方長。

這是他拾荒時撿來的好東西。

接着余虎用不同於長相的渾厚聲音說道。

「你很強，能躲過我的箭。不過要是一對一，我不會輸。」

「刀替我收好，別弄丟了。來年我們再公平地比劃比劃，若是我贏了，我會把它拿回去。」

方長沒聽懂他在說啥，只是看他樣子大概是想把這刀給自己。

這是在感謝自己間接救了他親戚嗎？

方長指了指刀，又指了指自己，見這NPC點頭，這才歡喜地接了過去。

「太客氣了！」

余虎同樣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見他收下了刀，便點了點頭，扶著哥哥走了。

目送兩人消失在基地前哨的大門背後，方長把玩了下手中的小刀，忽然看向了身旁的狂風，一臉感慨地說道。

「這遊戲做的也太細節了，你看那NPC的表情，每一幀都是細節，就沖這我都特么的吹爆！」

狂風：「……你聽懂他說啥了嗎。」

方長甩了下頭。

「沒有，不重要。」

夜十湊了過來，嘿嘿笑道。

「萬一他是打算把部落里三百斤的虎妞許給你做老婆呢，這刀就是定親的信物。」

「滾！」

……

攙扶著哥哥從基地里出來。

余虎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牆，說道。

「哥，我就說，他不是一般人。當時勸你和爹，把小魚嫁給他，你們不同意，現在後悔了吧。」

余熊心情複雜，嘆了口氣。

「後悔個啥，人家是咱們的恩人，不切實際的事情就別想了……還有，小魚那事兒我可沒說不同意，爹也沒說過。」

余虎皺眉。

「那為啥沒成。」

余熊勉強伸手，揉了揉他這虎頭虎腦的傻弟弟的頭。

「你這小子光往好的想，想過人家願不願意了沒？不說小魚，你瞅剛才他旁邊那群人里的幾個女娃……這些從避難所里出來的，哪個不是白白凈凈的，會瞧得上你這熊樣？」

一聽這話，余虎急了。

「我是熊了點，小妹可不是！小時候那麼可愛，長大是瘦了點，但有什麼關係？等回去咱哄她多吃點肉，我把我的那份也給她，肯定能養好。」

余熊差點沒忍住笑，瞥了他一眼。

「你就這麼急着把小魚嫁了。」

余虎嘿嘿一笑，憨厚的表情卻是清醒得很。

「這是我說了算的嗎，嫁不嫁人明年小妹都到年齡了。按街上的規矩，成年就算單獨一戶，就要多算一份人頭。你瞅咱今年這收穫，也才勉勉強強夠，等明年再多交一份，哪受得起？」

按貝特街的規定，年滿16算單獨一戶，每年秋季動員的時候，不管成沒成家都按一戶湊足物資。

也算是種變着法兒的「人頭稅」。

男孩還好點，一般13、14歲開始就能跟着長輩一起外出打獵和拾荒了，兩三年便能成一個合格的拾荒者或者獵人，算是一個勞動力。若是女孩，在這亂世就難了些，很少有能在這個年齡便自謀生路，因此往往會早早成家。

小魚之所以能無憂無慮地在家裏待到現在，主要是老爹還能幹活兒，大嫂還沒生孩子，二哥也還沒成家，三個男人倒也勉強能支撐的起這個大家庭。

若是再等等，余虎成家了，或者余熊那邊添了新丁，就算再不捨得，也只能把小魚給嫁出去。

生存，往往是個沉重的話題。

「……反正都要嫁人，不如給她謀個好人家，也好過在咱們那兒過苦日子。」

余熊看了眼天，眯着眼。

「王家三兒子也適婚了，他們家也不錯，正好他家小女兒也快長大了，正好給你也做個親。」

余虎連忙搖頭。

「那可不行，我看王德福那小子就不順眼，上次還推搡了小魚一把！我一瞅他，成了家準是打女人的孬種。」

「李家……」

「呃，那不合適吧，咱媽就是從李家過來的。」

貝特街一共也就百戶，小地方就是這點煩，湊來湊去又湊回去了。

余熊被反駁地說不出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弟弟一眼。

「那你可要想好了，她嫁去了外面，你的老婆就得自己討了。」

「不礙事，你還擔心我討不到老婆？」

余虎嘿嘿笑着，過了會兒，又嘀咕道。

「我就是不想你們老替我操這心！我好不好，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兒……哪有拿自己妹妹去換的理。」

……

黃昏時分，天色漸晚。

外出的玩家們，陸續返回了前哨基地。

和昨天一樣，不少玩家在前哨基地北門內的空地上擺起了攤，吆喝叫賣著，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熱鬧的就像集市。

「賣生肉了！新鮮的松鼠肉，不管炒著吃，烤著吃，還是煮著吃都香的一批！1銀幣1隻隨便挑，價格實惠，物美價廉！」

「鬼才買你的！你特么這一隻松鼠才多少肉！」

「肉不少了，變異的松鼠，一隻得有2公斤呢！你去糧倉買肉，一銀幣才能買六兩，好好想想吧！」

「沒錢。」

「沒錢滾啊！」

「……」

「變異鬣狗的牙！可以做飾品！一個只賣一銅幣，只有10個，欲購從速！」

「誰特么用這玩意兒做飾品，醜死了！」

「你懂啥，萬一遊戲以後開發飾品系統呢？裝備打孔鑲嵌附魔，這素材肯定漲價！」

「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信我！」

「那……給我來兩個。」

「好嘞，嘿。」

除了賣狩獵素材的玩家之外，還有販賣從廢土上撿來的垃圾。

雖然現在已經是廢土紀元的211年，但仔細搜的話，偶爾還是能搜到一些沒來得及被拿走的好東西的。

尤其是在一些鎖著的門和柜子裏的，或者埋在廢墟下面的。

一些抗氧化效果不錯的合金製品，稍微改一下就是一把出色的武器。比如楚光看見，一把防鏽漆還沒掉的消防斧被標出了7銀幣的價格。

它確實值這個價。

但沒多少人買得起。

「有人要黃金嗎？我這兒撿到了一條金鏈子，搜聯排樓的時候搜到的！只要3銀幣，不能再便宜了！」

「太貴了，3銀幣都能買多少糧食了！我要你這金鏈子有啥用？做不了武器也當不了錢花！」

「給我來一條，媽的，現實里買不起，遊戲里好歹過過癮。」

「……哎，敗家，真是敗家！現在不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以後怎麼躋身第一梯隊？」

「大哥，你魔怔了吧？這是遊戲啊！」

最火的攤位仍然是鴉鴉的。

每次她表演完一手生吃大蘑菇的絕活之後，都能引來玩家們的一片掌聲叫好。

這些玩家們也不白嫖，攤位前的蘑菇很快便被搶購一空。

昨天還是3銅幣1斤蘑菇，今天已經漲到4銅幣了，來買的玩家仍然絡繹不絕。

除此之外，她還用采來的漿果，自製了一瓶鴉鴉秘制果醬，標價只賣一銀幣。

然而可惜的是，唯獨這瓶果醬，死活也賣不出去。

那綠油油的顏色，看起來太難受了。

再然後就是夏鹽的武器商店了，雖然貨架上那些動輒上百銀幣的武器沒一個人買得起，但這並不妨礙大家跑來看老闆娘。

「老闆娘，你能說一句你是來自天界的凱麗嗎？就說一句，求求你了！」

「老闆娘太高冷了，都不理我們！肯定是因為我們太窮！淦，這就是現實主義遊戲嗎？」

「你們發現沒？她看向管理者的眼神明顯不一樣！」

「NPC已經有CP了嗎？磕了磕了！」

「你磕個鬼呀，帥氣的曙光哥哥明明是我老公，誰也不許搶嗚嗚嗚！」

「你在想屁吃，幾個好感度啊？才搬幾天磚啊？可別口嗨了！」

「你說我們下線之後NPC們會幹什麼？」

「……等我們上線？」

「神經病。」

很巧，人總是不謀而合。

雖然聽不懂這些玩家們都在說什麼，但面無表情的夏鹽，此時此刻心中所想的正是這句話。

「這群神經病……」

嘴裏嘀咕了句，她瞥了一眼療養院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楚光。

好餓啊。

什麼時候才能迴避難所里？

話說今晚也有飯後甜點嗎？

那個巧克力，還怪好吃的……

……

也許是多了20個新人的緣故，今天的集市比昨天更熱鬧。

站在療養院前的楚光，不禁開始在腦海里想像，等100名玩家全聚集在這裏，該是一副怎樣熱鬧的景象。

「生活開始好起來了啊。」想着想着，楚光的臉上露出了老父親般的笑容。

他比任何人都開心。

畢竟對於玩家們而言這是遊戲，但對於他而言這可能將是他今後的下半生。

這時，一片微微的涼意，忽然觸碰了他挺拔的鼻樑。

楚光抬起頭，正看見了一片細小的銀白輕盈落下。

伸手摸了摸鼻尖，擦去了那冰涼的濕潤，楚光凝視着指尖，若有所思地輕聲喃喃。

「……雪？還是冰雹？」

氣溫還未到0度。

準確的來說，應該還在10度到15度之間。

天上沒有積雨雲，甚至看不到厚一點的雲層，天邊隱隱可見黃昏。

初步推測，大概是強冷空氣過境，與濕熱的上升氣流接觸，在低空冷凝形成冰晶……他瞎扯的。

這大概不能算雪，也不能算是冰雹，反倒像是廢土上獨有的氣候。

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個好兆頭。

彈掉了指尖的水珠，楚光心中輕輕嘆道。

「……看來老查理說的沒錯。」

「今年的冬天，會比往年來的早。」

糧食。

燃料。

還有材料和武器。

唉！

想想都頭禿。

然而，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遠處隱隱能聽見玩家們「沒心沒肺」的歡呼，以及那一聲聲喜悅的嘰嘰喳喳。

那是一位剛加入遊戲不久的女玩家，她正憧憬地望着天。

「是雪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