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無間道》，就此結束。

  錢正一看著電影首尾呼應的字幕，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他也曾試想過，大結局是劉建明從電梯裡出來，警察把他團團圍住，然後還是把他給逮捕了。

  但與駱墨的這個結局相比較，他會覺得這樣中規中矩的結局太弱了。

  而且，會很不合理，會顯得那一場無比經典的天台戲，很沒有必要。

  在他看來，這個結局很諷刺，很暗黑。

  特別是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率先給出的特寫鏡頭，是劉建明的警官證。

  他高舉著警官證緩緩走出，面色澹定。

  這讓他不由回憶起了天台上的那場對話。

  「對不起，我是警察。」陳永仁道。

  「誰知道？」劉建明說。

  如果沒有李心兒在葉校長的遺物里找到臥底證明，他至死都不過是個古惑仔。

  影廳內，燈光亮起。

  錢青雲和錢正一父子，還能聽到前排觀眾的對話。

  「啊！這個結局我好難受啊。」

  「我覺得很牛逼啊！」

  「神奇啊，居然過審了，駱墨真他娘的是個過審小天才。」

  當然，電影結束後，很多觀眾都會互相交流，這部電影到底好不好看。

  大過年的，誰不想看一部好看的電影呢？

  如果電影不好看，那就是在吉利日子裡花冤枉錢，多少有點晦氣。

  而影廳內的觀眾，給出的則是一水的好評！

  「駱墨的演技真的屌！」

  「我覺得該拿影帝了！」

  「我有好幾次甚至感覺華家群都沒他演得好，特別是眼神戲。」

  「媽的，又把自己刀了，真他媽煩，演得又真他媽好！」

  「電影真的好看啊，超出我的預期。」

  等到影廳內的觀眾基本散場了，錢青雲和錢正一才起身離開。

  回到車裡後，錢正一便好奇道：「爸，如果你來打分的話，你會給這部電影打幾分？」

  「九點五分吧。」錢青雲說著。

  「這麼高？」錢正一微驚。

  「高嗎？你什麼時候要是能拍出一部這種水平的電影……不，拍出七八分火候就行，我肯定立馬退休，回家養老。」錢青雲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錢正一張了張嘴，最後卻又不知道說啥。

  在回家的路上，父子二人都在討論這部電影。

  錢正一就像是在說著自己的觀後感，可卻頻頻被自己的父親打斷。

  很多地方，錢青雲和錢正一都有著不同的理解。

  同時，錢青雲還給錢正一補充了很多細節，以及他沒有領悟到的地方。

  電影從始至終，錢正一都不確定劉建明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到底想不想當一個好人？

  每次他覺得劉建明是想當好人的時候，他立刻就會做一件壞事。

  真是讓人無語啊！

  而錢青雲給出的個人理解是：「他想，確切地說，我更想用的詞是——他有在掙扎。」

  「但他和陳永仁完全不是一類人。」

  「陳永仁雖然臥底多年，而且在黑幫里有著大量的經歷，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但他這個人在電影裡，是很正面的。」

  「劉建明的人物塑造難度，其實比陳永仁還要大。」

  「他好的不徹底，壞的也不徹底。這是我個人的想法。」

  「他去天台找陳永仁的時候，是帶著期望去的。」

  「他希望陳永仁和他做一個交易，給他一個做好人的機會。」

  「但因為他骨子裡不是一個警察，而陳永仁骨子裡一直是一個警察，所以才有這樣的局面。」

  「警察怎麼會和犯人談條件呢？」

  「警察又怎麼能和犯人談條件呢？」

  「陳永仁不打算放過他，這是他邁入內心深淵的第一步。」

  「而第二步，便是大b的出現。」

  聽到這裡，在開車的錢正一懵了一下。

  他是有不同的看法的。

  「大b的出現，不是正好又能幫助劉建明洗白嗎？」他忍不住道。

  大b這個人，真的又蠢又壞，他還覺得韓琛看不上他，是琛哥不識貨。

  他居然告訴了劉建明，他幫他把韓琛那裡的罪證都給清理了。

  這也就算了，還把槍給了他。

  明明可以成為命運共同體的，明明可以靠一個秘密，吃他一輩子。

  卻把一切都交到了對方的手中。

  你這個投誠……誠意有點太大了。

  因此，錢正一覺得大b簡直就是劉建明的光，是他的救贖！

  錢青雲聞言，有點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我沒在跟你討論洗白，我是在說他的內心世界。」

  「噢噢。」錢正一連忙附和。

  「你作為一個導演，我嚴重懷疑你沒有留意到最後幾段情節里，有一個很厲害的意象鏡頭。」錢青雲皺眉：「我本來以為憑你的水準，應該百分百留意到的。」

  「爸，你說的是哪個？」錢正一瞬間緊張。

  他還真沒留意到什麼，但在話語裡，故意問了一句「哪個」。

  「就是電梯下落的那個鏡頭。」

  「這個鏡頭，沒有明確給出電梯裡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電梯在電梯井裡不斷下墜，然後伴隨著槍聲，劉建明開槍打死了大b。」

  「你有沒有留意到，這個鏡頭裡，一開始是有著光暗交織的。」

  「可隨著電梯的不斷下墜，以及槍聲不斷響起，最終墮入了無盡的深淵！」

  「按照這部電影的電影語言，那就是進入了無間地獄！」

  錢正一聽到這裡，回憶了一下這個畫面，忍不住渾身一激靈。

  是啊，這個鏡頭很可能就是有這樣的寓意！

  這部電影，最經典的幾個場景，都是發生在天台和電梯裡。

  電梯可以升高，也可以下降。

  天台是否象徵著天堂之類的好的意象？

  要知道，天台戲裡，給了天空中那耀眼的陽光好幾次特寫。

  陳永仁也說過：「我不像你，見不得光。」

  這些寓意仔細去想的話，也表達的很明確了。

  而電梯的下墜，自然是墮入無間地獄！

  電梯是【通道】！

  經過錢青雲的一點撥，錢正一瞬間有一股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一下子悟了。

  是啊，從劉建明這個角色的塑造出發，他一直想成為一個好人，至少是明面上沒有任何污點，沒有任何黑歷史的好人。

  可總有人不斷出現，成為他新的污點。

  他先前不知道大b的存在。

  那麼，他又怎麼會清楚，這種所謂的「同門師兄弟」，到底有幾個，警局裡到底還有沒有？

  當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已經墮入無間地獄的劉建明，他拿著警官證走出來的時候，和往日裡沒有任何不同。

  這個所謂的沒有任何不同，是最可怕的！

  他還是他！

  「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一個好人。」

  不管你是真的想要救贖，還是只是想徹底洗白……很抱歉，你現在還是沒得選！

  你要和以前那樣，繼續活下去，繼續煎熬下去。

  有的死了，但或許是一種解脫。

  有的人活著，卻一輩子身受煎熬，得不到救贖。

  也正因此，電影最末，才會出現那行字：「【佛曰：身受無間者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錢正一真的對駱墨五體投地。

  他很難想像，這部片子是一部商業片。

  是的，《無間道》兼具了這種臥底商業片裡的一切屬性啊。

  很刺激，很緊張，高潮迭起，還有槍戰、智戰等元素。

  可它偏偏人物塑造更是一絕，大量配角都無比出彩。

  更厲害的，還是對於人性的探討！

  那種身不由己，那種焦灼，那種得不到完完全全的【身份】的心理缺失感……

  偏偏咱們東方電影，都有著東方人的色彩，很內斂含蓄。

  這種內斂含蓄的表達，就讓很多內容都更耐人尋味。

  說真的，這部電影裡，有太多錢正一暫時玩不轉的高級玩意兒了。

  確切地說，光是商業電影裡很注重的【節奏感】，他都覺得自己和駱墨有很大的差距。

  別的不談，就談黃志誠死的那場戲。

  當真是張弛有度啊！

  他感覺自己在看的過程中，一顆心先是提起來，然後又落下去，然後又提起來，最後嘩得一聲隨著墜地聲碎掉了。

  父子二人一路探討，到了最後，錢青雲都忍不住長吐了一口氣。

  「八九十年代，我和幾個內地導演的代表，可以說是和港島導演們打得你死我活。」

  「到了00年以後，也是如此。」

  「現在回憶起來，這種警匪片，這種兵與賊，港片拍了不知道多少部了。」

  「大家都覺得拍不出花樣來了。」

  「駱墨最終卻集百家之長。」

  「放在當年，我要是遇到了《無間道》。」

  「我可能都不敢和他打！」錢青雲道。

  「不，不只是我，馮季他們幾個，應該也不敢和他打！」錢青雲補充。

  ……

  ……

  《無間道》在大年初一上映當天，熱度就非常高。

  這部電影的排片率在今年春節檔是8%。

  這個排片率算很高了，但在駱墨的電影裡，尤其還是他自導自演的情況下，沒破30%都算低。

  這裡面其實有點藍星這邊的潛規則在這裡頭，排片率沒在第一天破30%，駱墨也不意外。

  對於這部電影的票房，駱墨是很期待的。

  畢竟在當年，《無間道》可是港片市場的救市之作。

  到了晚上八點的時候，《無間道》的當日總票房就已經破3億大關了。

  其實到了這個時間，票房已經趨於穩定了。

  大年初一，正是影院最火爆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提早買票，要不然的話還真不好搶。

  但破5億，應該不難。

  這已經是破了港片的首日票房紀錄了！

  如果最後真的破了5億，那等於是硬生生的把港片的首日票房記錄，給抬高了5個小目標！

  只不過，首日票房從來不是駱墨最關心的數據。

  圈內人士，也沒人會太把《無間道》的首日票房當回事兒。

  光是駱墨自導自演這個噱頭，就值幾個億！

  他的電影，首日票房不會撲街的。

  重點還是看口碑，看後續影響力。

  最有意思的是，內地這邊，和港島那邊，評判一部港片好與壞的標準，不一定是完全一致的。

  畢竟大環境不一樣。

  像《無間道》這樣的電影，如果把大背景換成內地，那很多內容就要大概特改了。

  這是一部很港島化的電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是契合港島的歷史的，是契合當初的大環境的。

  實際上，從下午開始，全網就不斷的有影評和短評出現了。

  像港媒那邊，還有一些媒體大過年的也不放假，就在影院蹲著，等著採訪大家，問他們《無間道》好不好看。

  結果自然是——盛讚一片！

  不少港民表示，一開始看駱墨來執導港片，而且還打出救市之作的口號，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大家也都很喜歡駱墨啦，可這是在拍港片誒！

  因此，心裡有矛盾感也是正常的。

  大家也不覺得一個「外人」，能拯救港片市場。

  可在走進影院，看完電影後，一個個都覺得這和大家以前看過的警匪片截然不同！

  幾大影帝飆戲，很過癮沒錯。

  但大家一開始都覺得會有很多大場面的。

  比如各種牛逼的爆破，各種槍林彈雨，各種無敵的特效……

  駱墨在《流浪地球》里已經證明了，他在大場面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可在這一點上，《無間道》無疑要讓人「失望」了。

  可是，偏偏你依然覺得很刺激，很緊張，覺得很帶感！

  這就很體現一個導演的功力了。

  不靠視覺特效，來讓大家分泌激素。

  而是靠其他更細節的東西！

  一個個港島人在走出影廳時，都在說著：「電影好睇啊！」

  截止凌晨，《無間道》的首日票房是67億，位列今年春節檔第一。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票房還會漲，而且是漲不少。

  在大年初二的時候，駱墨就收到了錢青雲發來的微信。

  他先是表示自己去看了《無間道》，特別喜歡這部電影，祝駱墨票房大賣。

  然後，這位老熟人問了一個無數同行都很關心的問題。

  「你是怎麼做到讓它過審的？」老錢問。

  不管怎麼說，劉建明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他最後沒有受到法律的懲罰，按理說，審核部是不會過審的。

  以前，駱墨的那些作品之所以過審，多少還是有原因的，比如《誤殺》的故事背景不是在國內，比如像《隱秘的角落》拍了一明一暗兩個結局。

  像地球上，《無間道》的國語版就補拍了一個逮捕的鏡頭，也沒有了後續陳永仁的葬禮情節，少了很多味道。

  駱墨打字回復道：「很簡單，因為我告訴了她們，這不是最終結局，《無間道》是一個系列，這只是第一部而已。」

  （ps：測了一下，沒羊，只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