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財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三個盤子一個小盆。
盆里是十分有年代感的辣椒醬。
這個味道十分的熟悉。
茄子蒸的火候有些過了。
土豆絲刀工精湛,每一根粗細都一樣,最有靈魂的,還是切到最後那點邊角料,大塊的,隨便砍了兩下就扔在一起。
這東西塊頭大,炒的時候一定是生的,要是邊角料都能熟,那些土豆絲就炒爛了。
醋溜白菜,不少白菜幫子都糊了,離著挺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醋酸味。
最傳神的還是那一晚大米飯。
盛得滿滿的,還帶個尖……
楊凌笑嘻嘻的遞上一雙筷子。
「嘗嘗吧,絕對是你懷念的味道,土豆絲里能吃出來咸鹽粒的那種。」
楊德財喉結微動,然後端起碗筷嘗了一口。
白菜很酸,土豆絲很咸……
辣椒醬似乎是因為大醬不正宗,味道有些不對,茄子也爛的有點夾不起來。
但是這感覺,怎麼就這麼熟悉呢?
楊德財一口一口的吃着,熱淚盈眶渾然不覺。
楊凌在一旁看着楊德財的反應,心裏還偷着樂呢。
這就是我楊家菜最厲害的地方啊,能夠讓人吃出想家的感覺,哇哈哈哈,我真是個天才!
楊德財越吃越覺得熟悉。
那時候他在部隊很忙,又不住軍區大院,所以回家的時候很少。
見老婆的次數也很少。
每一次,老婆都故意把菜做的很難吃,像是發泄心中不滿的小女孩。
可每次楊德財都會吃的乾乾淨淨然後再走。
後來,楊凌奶奶知道了這事,還特意過來給楊凌媽媽做了培訓,說她之前做的也太好了,那樣不行,不能讓這幫姓楊的玩意長記性。
經過了老太太的培訓,身體素質極佳的楊凌父親,頭一次因為老婆的飯拉肚子……
楊德財使勁的扒飯。
終於,眼眶承受不了那麼多眼淚,淚水宛如決堤。
楊凌笑眯眯的在邊上看着自己的大哥出醜,然後笑嘻嘻的問了一句。
「怎麼樣?我楊家菜的味道不錯吧。」
淚流滿面的楊德財陡然停住,然後睜大了眼睛盯住楊凌。
「你說什麼?楊家菜?哪個楊家菜?」
楊凌被楊德財嚇了一跳。
「就是西京那個楊家菜啊。」
「咔!」
手中筷子被生生握斷,楊德財一步跨出,把桌子都給撞翻了。
他雙眼赤紅,一把就抓住楊凌的肩膀。
「西京,楊家?你是誰?」
「楊家怎麼了?你怎麼會做楊家菜的?」
「楊家菜向來是傳男不傳女,你怎麼會的?」
「雨柔?你是雨柔?還是楊蘭蘭?」
楊凌愕然的看着楊德財。
雨柔,是楊凌媽媽的名字,楊蘭蘭,是楊凌那個很愛粘著自己的小妹。
楊凌內心宛如驚濤駭浪,他嘴唇顫抖,反過來死死抓住楊德財的手筆,手指太過用力,指節發白。
「你怎麼知道這些名字的?你是楊家的哪位長輩?」
楊德財更激動了,他使勁晃着楊凌;「我是楊振華,我是楊振華啊,你是楊家的後輩嗎?」
楊凌滿臉的震撼。
良久,他才擠出一個苦兮兮的小臉。
「我就是楊凌啊……」
楊德財表情從激動變成了一種愕然,然後出現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
「怎麼是你,為什麼踏馬的是你!」
原名楊振華的楊德財瘋狂咆哮。
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自己關注的人,居然是自己家的那個兒子。
就在昨天,他還當故事聽着楊凌說他的凄慘事迹呢。
原來那個不吉利的偵察兵就是說自己。
那個苦命的女人就是自己的老婆啊。
楊凌也愣住了。
萬萬沒想到,這個大哥真是自己的爹啊。
這輩子,上輩子,都是自己爹啊。
這不是扯淡了么?
搞笑了嗎?
剛才還大哥長大哥短的呢,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劇情急轉直下,大哥變親爸,就問你刺激不?
看見獃頭鵝一樣的楊凌,這楊振華簡直就是氣不打一出來,下意識的就要摸褲腰帶。
楊凌看見這個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節點,也是下意識的就想跑。
「你踏馬給我站住!」
楊凌頓時不敢動了。
楊振華一把給楊凌薅回來,然後按在桌子上,抄起一根柱狀的物件就打。
楊凌挨了兩下,屁股都要裂開了,嗷嗷直叫喚。
「爹啊,你別打了,我現在是女的啊!」
楊振華正在氣頭上,「什麼特么女的,你怎麼能死呢?你死了你媽得多傷心,你這個不孝的小王八蛋。」
邊罵邊打。
可又打了兩下,楊振華這才反應過來。
也不怪自己從來沒往自己兒子那邊想,這特么楊凌是個女的啊。
楊振華趕緊給楊凌翻了個面。
看了看自己「兒子」高聳的胸脯,盈盈一握的小腰,還有和男子完全不一樣的屁股蛋,楊振華的精氣神一下子就沒了。
自己兒子……太監了!
這簡直是噩耗啊。
以後咋傳宗接代啊!
楊凌捂著屁股,眼淚把擦的,看着楊振華,也不敢造次,就那麼可憐巴巴的看着。
楊振華看了眼楊凌的樣子,又有點不甘心的問道:「真沒了啊?」
說着,甚至還想看看兒子褲襠里的小鳥是不是真的不見了。
可再看看兒子現在這幅樣子,楊振華頹然坐下。
楊凌點頭:「真沒了,不光沒了,還會來大姨媽呢,我都習慣了。」
楊振華沉默了良久,憋出來一句讓楊凌啼笑皆非的話:「那你多喝熱水……」
楊凌覺得有點蛋疼了……
父子倆沉默了半晌,楊振華終於再次開口,這次,楊振華的聲音有了些許的沙啞。
就這麼會的功夫,上了不小的火。
「你是怎麼過來的,說啊?」
楊凌一個哆嗦。
他可絕對不能讓自己老爹知道自己是因為浪大了給自己浪死的。
「那個,我可能是突發心臟病之類的東西,一覺睡過去,再醒了就在這裏了。」
楊振華再次沉默,最後千言萬語,也都化成了一句嘆息。
「你媽她……唉!」
提到這個被爺倆打擊兩次的女人,兩人都神情落寞,誰也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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