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將他給推進去嗎?」沈綰小聲的問道。
並非是因為她聖母心腸,而是一個生長在二十一世紀,即便算不上是根正紅苗的好青年,卻也知道人道主義這一回事兒。
把人推進這萬蛇窟之中,似乎也太不人道主義了一些。
三長老卻毫不猶豫的將巫行雲推進了那山洞之中。
「他會在裏面呆上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過後,要是他能撿回一條命的話,就能帶回去。」三長老將手揣在兜裏面冷漠道。
背叛族中的人都該死。
許是看出了沈綰的於心不忍,三長老和二長老都對視一眼,隨後在心底裏面搖頭。
他們的聖女果然是一個小姑娘,過於良善了一些。
三長老將手揣在兜裏面說:「聖女,我們想帶您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沈綰被轉移了話題,跟着問道。
或許,她僅僅是不想去深思大祭司的事情。
「去了您就知道了。」三長老道。
看三長老和二長老這個神神秘秘的樣子,沈綰肚子裏面的那條好奇蟲被勾了出來。
又重新上了那輛馬車,等到馬車走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
她看到了一個深坑。
「這裏怎麼有個坑?」沈綰好奇的站在那大坑的邊緣往下看。
這個深坑大概有一個籃球場這麼大深度,大概在十五米左右。
和一般的城牆差不多高了。
而最主要的是下面開着很多的花。
這些花的種類各不相同有菊花,月季,彼岸花,曼陀羅,醋漿草等等。
一眼望過去幾乎是數之不盡。
更奇妙的是,明明有些花不在這個時間開,卻偏偏也開了。
「這個地方真神奇。」沈綰感嘆了一聲。
心中卻有些奇怪。
這兩位長老帶她走這麼遠,難道就是為了看這些奇奇怪怪的花嗎?
當然不是。
來到這裏之後,兩位長老的神情就緩緩的沉了下去,很是嚴肅。
沈綰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
為何他們的表情都這麼嚴肅?
三長老雙手交疊插在自己的衣袖之中,目光複雜的看着下面說:「聖女,我給您講一個故事吧。」
沈綰:「在這裏講故事?」
這麼好的雅興?
三長老點點頭,還沒有徵得她的同意,便娓娓道來:「三十年前,族中的那位聖女也還很年輕,那個時候沒有大祭司,這個地方也猶如世外桃源一樣,大家安居樂業,以為有一道瘴氣在,就沒人能夠驚擾我們。」
沈綰跟着點頭。
她大概明白。
毒脈基本上都是這麼過來的。
可是三長老忽然話鋒一轉。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他眼神變得冰冷,「高麗國知道毒脈一族在這個地方避世,所以長年累月的都會派士兵過來騷擾。」
「我們的族人每次出來都會被高麗的士兵給圍堵住,我們以為有瘴氣庇佑,每每都能逃脫,所以就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
可是他們終究是失算了。
如同這一次一樣。
沈綰的眼皮子一跳,大概猜到了原因。
「族中出了叛徒?」
「沒錯。」三長老點點頭。
「那叛徒,將可以解瘴氣的解藥交給了高麗國的將軍,隨後那些高麗軍便衝進了族中,屠殺了許許多多的族人,最後是聖女帶着我們衝出重圍。」
他目光不自覺的飄遠,落到了這深坑之中。
那個時候他還很年輕。
那一天是他見過的最殘忍的一天。
他們縱然有幾個人武功高強,縱然會醫術,會毒術,可是族中老弱病殘也多,根本不是那些身形強健的高麗軍的對手。
他們被追殺,被圍剿。
聖女帶他們衝出重圍之後,被逼退到了這個地方。
「後來追兵一路追趕到了這個地方,我們才知道,他們不僅僅想讓聖女聖女打開禁地的門,更想要抽干我們毒脈一族所有人的血液,用來當作殺人的利器。」三長老咬牙道。
他氣息有些不穩。
時隔多年,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還是心中發寒。
沈綰的手垂在兩側,不自覺的捏緊,眼睛有些泛紅:「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這樣做!」
毒脈一族之中的許多人身體之中的血液確實含着輕微的毒素。
可大部分的人身體之中的血液並不足以置人於死地。
抽干所有人的血來制毒,高麗軍未免也太過於喪心病狂了一些。
「他們有什麼不敢的?」三長老諷刺的笑了一聲,手指著那些開得燦爛的花,「左右不過是一個死字,聖女當然不會順從於他們,於是我們被困在這裏。」
當時這個地方還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樣子。
沒有一根雜草。
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源。
連刨地皮都刨不出來吃的。
老人和小孩是最開始體力不支的,活生生的被餓死。
再到後來,那些人就開始用火燒,用刀砍,用箭射,逼聖女就犯。
一個又一個的族人死在聖女的眼前。
「那後來呢?」沈綰連忙追問,「她答應了嗎?」
「後來?她答應了。」三長老苦笑着點點頭。
沈綰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看着至親摯友死在自己的跟前,是多麼大的一種折磨。
是個正常人都受不了。
「聖女和他們商量說,讓他們放了族中的老弱病殘,其餘的人可以跟他們走,打開禁地的門,要是不答應的話,聖女就抵死不從,讓他們得不到禁地里的東西。」
「所以那些高麗軍答應了?」沈綰眼巴巴的看着他。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一顆心都被提了起來。
三長老點頭:「是,他們答應了。」
沈綰的眉心一跳。
直覺事情不如她想的這麼簡單。
然後她便看到三長老那分外年輕的臉上流出兩行渾濁的淚水。
「等到那些高麗軍全部下去之後,有一批族人們率先站了起來,他們全部都在那個時候,割破了自己的脖子,將鮮血灑向半空之中,撒在那些高麗軍的身上。」
他們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反抗的辦法。
就是用自己的血來殺死這些人。
一個人的血,不夠就兩個人的血。
總能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