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杏林

那郎中寫好之後，吩咐下人抓了葯。那少婦接過葯，連聲感謝，似乎肚子已經不是那麼疼了。

謝璧將黃芸放到櫃前的椅子上，並將她的一隻春蔥般的玉手放到了那郎中面前的橫柜上。

那郎中推了推老花鏡，仔細端詳了謝璧一陣，道：「年輕人，你有什麼病？」

謝璧登時眼皮一墜，道：「大夫，難道你還看不出誰得了吧嗎？」

那郎中聞言再次看了看謝璧，又低頭看了看黃芸，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來：「我說呢，你年紀輕輕的，不可能有病的。」

謝璧又是眼皮一墜，沒好氣地道：「你真的是大夫嗎？」

「當然了。」那郎中忽然來了精神兒，坐正了身子，「我就是方圓百里之內……」

「好了好了，快把脈吧！」謝璧搖了搖頭。

那郎中也是搖搖頭，隨即捏起了黃芸的手腕。過了一會兒，只見他雙眉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謝璧莫名的心頭一顫，道：「怎樣？」

「她肚子疼啊！」那郎中砸著嘴，說得煞有介事，「昨夜她受了風寒，傷及臟腑，待我給她開上幾服藥，包好。」

「受了風寒？」謝璧一臉狐疑。

「是呀，很嚴重吶！」那郎中嘆了口氣，「年輕人，不是我說你，我知道你們年輕，但你也不能沒個數呀！晚上關起門來在自己的炕上睡覺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去野外？現在已是深秋，馬上就要冬天了，外面的氣氛雖然好，但你們……」

謝璧越聽越氣，未待他說完，手一抬，一道勁風過處，只聽「咔嚓」一聲，那郎中屁股下的椅子登時碎裂。他哪能料到如此，哎呦一聲，摔了個四仰八爪。

謝璧虎起臉，沉聲道：「就憑你也敢開藥鋪？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那郎中爬起身，戰戰兢兢地道：「我……我真的是個郎中，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謝璧厲聲道。

「我雖然是個郎中，但你家娘子沒有病呀，我也無能為力，還望大俠不要怪罪啊！」

「沒有病？」謝璧皺起眉。

「是啊，我給她把過脈了，真的沒病。」

謝璧微一沉吟，緊皺的眉峰便舒展開了。黃芸的確沒病，只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他哼了一聲，又道：「她是被人打了一掌，受了內傷。她雖是沒病，為何昏迷不醒呢？」

那郎中咧嘴笑了：「這樣就好辦了。她這是傷到臟腑了，我沒說錯。要醫治也不難，只是需要上好的補藥。」

「補藥？」謝璧冷眼看過去。

那郎中與他目光一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道：「的確需要補藥，調理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謝璧點點頭：「那你還愣著幹嘛，趕緊開藥啊！」

那郎中兩手一攤，做無奈狀，道：「不瞞大俠，我這兒只是個小藥鋪，沒有上好的補藥啊！」

「需要什麼補藥？」

「千年靈芝。」那郎中小心翼翼地道。

謝璧吃了一驚，失聲道：「千年？有這樣的靈芝嗎？」

「有！」那郎中正色道，「千年的靈芝乃是珍品，極難尋覓，不過也不是沒有去處。」

「哦？」謝璧踏上一步，「快說在哪裡？！」

「江源貨棧。」那郎中平靜地道。

謝璧心頭一凜，冷聲道：「你怎知道？」

那郎中陪笑道：「我是個郎中，當然知道了。再說，江源貨棧是江南最大的貨棧，什麼草藥都有。如果非要說世上有這千年靈芝的話，無論你怎麼想，都必定在江源貨棧。對啦，遼東馬幫你聽說過？馬幫的山貨都是江源貨棧經營的，那裡指定有！」

謝璧略一沉思，又道：「可是事關緊急，我要去哪裡找那江源貨棧呢？」

那郎中又笑了：「江源貨棧算得上是當今天下最大的貨棧了，江南各處都有分棧，可謂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說到這裡，看了一下謝璧的臉色，當下改了口風：「不瞞大俠，這鎮子上就有一家分棧。不過……」

「不過什麼，說！」謝璧剛覺出有些希望，聽到「不過」二字，立時大怒。

那郎中忙道：「大俠，那千年靈芝極是珍稀，也必是簡直連城。這麼貴重的藥材，分棧里未必便有呀。這樣吧，我先開幾副葯，對您夫人的傷也是有好處的。」

「不必了。」謝璧話音甫落，黃芸便輕輕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美目。

那郎中一見，登時得意了：「大俠，我沒說錯吧，我這杏林堂的招牌……」

「住口！」謝璧倏然抬頭，板著臉，「我若是尋不到千年靈芝，便會有你的好看！」

那郎中聞言，登時冷汗直出，戰戰兢兢，兩腿不住打顫。

謝璧低下頭，柔聲道：「黃姑娘，你感覺好些了嗎？」

黃芸看了看四周，茫然道：「璧哥，我這是在哪裡？」

「這裡是杏林堂，是你夫君將你……」那郎中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謝璧，登時住了口，並退到了牆角，兀自心驚膽戰。

謝璧也不再理他，撫摸著黃芸的香肩，「你剛才又昏倒了，你放心，我定會將你的傷治好的。」

黃芸抿著朱唇，笑了笑：「只要能在你身邊，我就會好起來的。璧哥，你能讓我一直陪著你嗎？」說到最後這一句，滿臉期待的神情。

謝璧心下甚是感動，但卻嘆了口氣：「在你的傷還沒復原之前，我一定會陪著你！」

很快，兩人便走出了「杏林堂」。

那郎中終於直起腰，大著膽子走到了橫櫃前。一個夥計走到近前，小聲道：「掌柜的，你怎麼不給他開點葯呀，最近生意不好啊！」

那郎中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真是掙錢不要命了，你沒看見他有劍嗎？依我行醫多年的閱歷判斷，他肯定是個江湖人，惹惱了人家，小心人頭不保啊！」

那夥計「哦」了一聲，又道：「那小娘子真的有病嗎？」

那郎中白了他一眼，「你傻呀，她若是真的有病，我還會給她開藥嗎？」

「這倒也是。」那夥計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

那郎中抬眼看了看兩人遠去的背影，自語道：「這人看著挺精明的，沒想到是個傻子，還說自己是大俠呢，我呸！你也不想想，江源貨棧若是真有千年靈芝，早他媽被人連窩端了。咦，他稱呼那小娘子黃姑娘，莫非那小妞姓黃？不對！莫非那小妞不是他的老婆？唉，有錢人就是好這一口，沒辦法，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簡直就是個流氓！背著老婆搞情人，這種男人還有沒有道德底線，我真是服了他！我行醫這麼多年，還真是沒碰到過像他這樣的……」

他兀自嘮叨個不停，想是那夥計聽不下去了，轉身走開，臨走前還撇了撇嘴，壓低聲音道：「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自己都戴上綠帽子了，還羨慕人家搞小三的，簡直就是個老流氓呀！還行醫多年呢，是行騙多年吧，你裝什麼裝，裝逼呢，我呸！有朝一日，等我學全了這老傢伙的伎倆，老子也開一家杏林堂，名正言順地娶了他的老婆，嘚瑟什麼，哼！」

走出不遠，黃芸住了腳，「璧哥，我們要去哪兒呀？」

「江源貨棧。」謝璧道，「那老郎中說這裡也有江源貨棧的分棧，我們找找！」

黃芸聞言先吃了一驚，繼而滿臉困惑，「璧哥，為什麼要去江源貨棧？」

「只有那裡才有千年靈芝。」謝璧淡然道。

黃芸微一沉吟，便想通了，說：「你是要用千年靈芝來醫治我的內傷？」

謝璧點點頭：「我不能眼見你受苦而不管，你不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黃芸的確沒有再說，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什麼，謝璧也是不會聽的。她無聲的笑了，但笑容剛剛綻開，便定格在了她那張絕美的臉上。

她內傷痊癒的那一天，也是謝璧離她而去的時候。

謝璧終究會離開她，因為他的心裡還裝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想來能讓劍神看上的女人，也必定是極美的。

黃芸想到這裡笑不出了，非但笑不出，心裡還生出了一股子醋意。眨眼間，這醋意又變成了恨意。

幾乎找遍了整個鎮子，終於看到了江源貨棧的招牌。謝璧暗自吁了口氣，看了看身旁的黃芸。黃芸也只能報以嫣然一笑，儘管她心裡一片凄苦。

因相思而凄苦，使得相思更苦。

相愛的人就在眼前，卻只能相思，這是一種何等的傷感！

愛情它是個謎題，一會兒絢麗，一會兒傷感，誰又能夠看得清楚？

謝璧看得清清楚楚，門楣上的確寫著「江源貨棧」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兩人攜手走了進去，到此地步，黃芸也只能跟著進去。

須臾，走出了一個員外模樣的人，雖是錦衣壓飾，卻掩蓋不了他那粗鄙的面孔，況且還腆著個大肚子，跟裝著兩個大西瓜似的，就更顯得不堪了。

這人呵呵笑著走了過來，一抱拳：「先生大駕光臨，實令小店蓬蓽生輝啊！只是，你可害我久等喲。貴人啊，快快入內一敘，我們把酒言歡，再盡情詳談如何？」

謝璧不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