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心魔才是魔
夜貓子眉頭緊蹙，臉上有些難以置信的顏色，沉吟道：「你就是……總香主羅暄，堡主的師弟？」
羅暄道：「錯不了。」
夜貓子忽然舒展開緊蹙的眉頭，道：「太好啦！」
羅暄道：「這還好？」
夜貓子道：「都是一家人，屬下參見總香主！」掙扎著動了一下，卻未趴下行禮。他血流不止，已是身體虛弱，連跪下的姿勢都已做不了。
羅暄道：「你為何要逃走？是逃走還是叛逃？」
夜貓子道：「我對堡主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我只能離開，若不走，遲早會被狄郁的奸黨所害，我離開是為了尋找堡主，打回總壇，奪回星月堡……」
羅暄嘿嘿冷笑，卻不說一話。
夜貓子眼珠一個勁兒的亂轉，道：「總香主不打算回去嗎？」
羅暄道：「回去？」
夜貓子道：「是呀。」
羅暄道：「回哪兒？」
夜貓子道：「回總壇呀，總香主此刻若是回去，依總香主的身手，定能收服星月堡，到那時堡主定會對總香主另眼相看……」
羅暄冷冷地道：「你是讓我回去送死嗎？！」
夜貓子不由地一怔，道：「總香主武功蓋世——狄郁並不在堡內。」
羅暄道：「他去了哪兒？」
夜貓子搖搖頭，道：「屬下不知。」
羅暄嘆了口氣，道：「那莫傳南曾是霹靂堂的護法，神明座下第一高手，我未必便是他的敵手。」
夜貓子「哦」了一聲，並未開言，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羅暄又道：「我早就對諸葛青山說過無數次，那狄郁狼子野心，遲早會對星月堡不利，可諸葛青山就是不信！」說到這裏，他又看了一眼夜貓子，道：「你真的不認識我？」
夜貓子仔細端詳一陣，搖搖頭：「屬下只是個小人物，的確未曾見過總香主。」他說的也是實情，似他這種小角色，星月堡中多如牛毛，未見過羅暄也在情理之中。對於高層之間的事，他知之甚少，很多高手精英，他大多只是聞名，本就沒有見過，即便見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或許從未放在心上。
羅暄道：「這也不怪你，但你總知我已被逐吧？」
夜貓子心頭一緊，喃喃道：「被逐？」
羅暄踱了幾步，道：「諸葛青山擔心我會奪他的堡主之位，早就將我逐走，到頭來還是著了外人的道兒！」
夜貓子沉吟道：「堡主也太糊塗了，連自己的師弟都不相信，他還要相信誰？眼下狄郁控制了總壇，若不儘快奪回，恐怕……」
羅暄淡淡一笑：「這跟我有何相干？」
夜貓子怔了怔，卻是一時難以措辭。
羅暄又道：「從此諸葛青山是死是活已跟我沒有關係，他將我逐走之時，也斷絕了我們的同門之誼。」
夜貓子「哦」了一聲。
羅暄又道：「你眼見星月堡大勢已去，離開星月堡也是可以理解的。」
夜貓子忙道：「總香主，我真的是為了尋找堡主……」
羅暄微微一笑：「我理解，但你居然使用迷香，迷倒了這位姑娘，你想做甚？像你這種下三濫的東西，再活下去也是有悖天理！」
夜貓子駭了一跳，叫道：「總香主，你……」話未說完，羅暄長劍如匹練般一閃，他已是人頭落地，連慘呼都未及發出。
羅暄回劍入鞘，看了一眼夜貓子的屍體，不由地想起他的一句話，狄郁並不在總壇。
他會去哪裏呢？
諸葛青山若是聽到風聲回了總壇，他該如何？
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
狄郁武功並不算高明，全憑了莫傳南與鄭五湖的支持，才做出了這等驚世駭俗的舉動。他離開總壇，若是諸葛青山前來尋仇，莫傳南等一眾人也定能將之收服。因為，如今的星月堡已改了旗幟，那些誓死效忠的勇士已經或被殺或叛變，世間本就無這樣的勇士，諸葛青山孤木難支，勢必不是對手。狄郁回來后，可坐享其成。若不然，他的武功泄了底，即便莫傳南與鄭五湖不說什麼，那些屬下也是心存輕視，對他的堡主之位甚是不利。不是堡主，應該是教主，他已將星月堡該做天琴教了。
想到這些，羅暄不由地苦笑起來，苦澀的笑，滿嘴的苦澀。
回想當年，他與諸葛青山同門學藝，立下了同闖江湖的雄心壯志，只是多年後，諸葛青山早已忘記了這一切吧。也或許隨着諸葛青山地位的與日俱增，早忘記了那曾經的同門之情吧。
在這江湖中，本就沒有什麼情誼，只有利益。
對於諸葛青山而言，便是如此。對於大多數的江湖人來說，也是如此。
那吸血鬼王若不是這樣的人，又怎能成為吸血鬼王？
羅暄一想到吸血鬼王，眼前突然一亮。
他首先想到了吸血鬼王黃夔那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絕學「天吸魔功」，若是能據為己有，他豈非也是天下無敵？
武功的本身並無對錯，只是修鍊武功的人的思想有差別。
武功一道，行善即善，作惡便是魔。
善惡只在一念，心魔便是魔，所以江湖上的大惡人始終難以杜絕。
縱橫江湖的一代魔頭黑袍尊者已死，取而代之的是吸血鬼王。此刻做下的惡跡並不比那黑袍魔尊會好些。如今，他也死去，死在了幽冥主人的手下。
想到這些，羅暄心裏忽然泛起一抹涼意。
天吸魔功也並非天下無敵，因為吸血鬼王已死。
不管怎樣，那天吸魔功的確是極為高深的武學，雖是邪功魔功，但也是武學。
練成這等功夫，可將對方的武學佔為己有，這本身就是一種神奇的武功，想想都會令人熱血沸騰。
只要不遇上幽冥主人，練成這等武功，也足以傲視天下。然，只要幽冥主人存在一天，這種神奇的武功就會有剋星。其實，天下之事，沒有絕對的霸者。正所謂「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再高明的武功，也未必能天下無敵。
吸血鬼王之死，並不是他的天吸魔功，而是他的人。他的人要想成魔，勢必會遭到天下群雄的憤恨聯殺，這跟武功無關。
武功的本身並沒有錯，只有修鍊者的思想不同。有這種想法的人決不在少數，想來這也是大多數江湖人的想法。誰不想成為天下第一？
然，練就天吸魔功，就真的能天下無敵？
能剋制天吸魔功的幽冥主人都未必是天下無敵，還有誰能妄尊獨大？
然，羅暄不是這麼想，只要練就神奇的武功，他就再也不需東躲西藏，再也不需看別人的臉色，就可揚威天下。什麼諸葛青山，什麼狄郁莫傳南，都是狗屁，統統都是狗屁！
想到這些，羅暄又笑了起來，這次不是苦笑，而是開心的笑，他已笑出聲。在這暗黑之夜，聽得更是真切。在這荒野之中，這笑聲中更透出了幾分寥落之意。
他要去黃泉山莊。
他有了這種想法。
但不是現在去，他遲早要去。
去幹什麼？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去了黃泉山莊，就能得到些什麼。到底能得到什麼？
武功？天吸魔功？
這是肯定的，可黃夔已死，天吸魔功也就隨着湮滅，要到哪裏尋覓？
他不知道，但他必須去一趟。
有他這種想法的人決不在少數，狄郁就是其中一個。
他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先天門內，也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也不知他做出了怎樣的事，最終得了先天門掌門封力的歡喜，他終於也成了先天門的掌門。後來，他為了野心，也可說是不甘人下的這種意念，他加入了霹靂堂，很快便成了霹靂堂少主神龍面前的紅人。
沒過多久，霹靂堂被九王爺趙贄所滅，狄郁救出了莫傳南等一些精英，原是霹靂堂的精英。於是，兩人拜了把子，成了莫逆之交。他利用霹靂堂殘存的實力偷襲了星月堡，控制了總壇。
控制了總壇，也便得到了星月堡。他更已將星月堡改做天琴教，他就是教主。
江湖上的門派很多，但最有實力的莫過於星月堡和黃泉山莊。如今，黃泉山莊已然不復存在，狄郁又得到了星月堡，已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他不滿足的事有很多，但要一一說出，卻是一言難盡，也或許難以措辭。但，不論怎樣，至少還有一件事是他很不滿足的，那就是他的武功。
其實，他的武功還過得去，已是當之無愧的一流好手。然，江湖中像他這樣的好手實是太多了，要想坐穩天下第一大派領袖的寶座，僅僅武功還過得去，這是遠遠不夠的。即便莫傳南等一些死黨不說什麼，屬下心中也會存了輕視。
是以，他交代了莫傳南一些防禦措施，也包括擒拿諸葛青山這件事，他自己卻偷偷溜了出去，去了黃泉山莊。
很奇怪，他已得了星月堡，卻未下令格殺勿論，而是生擒。對於諸葛青山，他只要活的，不要屍體。
莫傳南也只是覺得奇怪，但也不問為什麼，因為他們是拜把子的兄弟，有着過命的交情。狄郁的確救過他一命，所以他要為把弟效力，在他心中，狄郁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哩。
此刻，這位了不起的人正火速趕往黃泉山莊。他去黃泉山莊的目的跟羅暄一樣，但黃夔已死，他去了又能怎樣？
不知道。
羅暄嘆了口氣，回劍入鞘的同時也回過了身，看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葉紫梅，驀地心頭砰砰狂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