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海上花鮫人淚
「我也服了他！」那大鼻子道，「我這酒壺裏根本沒有酒，他這人總是這麼性急、這麼豪爽，是個漢子！」
蕭煥嘆道：「他不僅是個漢子，更是個爺們，純爺們！」那大鼻子點點頭：「有道理！咦，你不是個聾子嗎？」
蕭煥笑了笑：「聾子？你真純！」說罷，便向遠處走去。那大鼻子喃喃道：「我很蠢嗎？我只不過有點笨，應該還可以。」
蕭煥一路走去，他要去哪兒？他要去吃飯，因為他進了一家酒店，一家五星級的大酒店。
他感到不爽的時候，就想喝點酒。他剛喝了一口，便笑了，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李鏡花跟護花宮的人勾結，這就說明他不是個好人，伊劍歌又怎能將女兒嫁給一個不是好人的人呢？
他想到了這件事，同時也想到了四個字——此情可待。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他剛笑了兩聲，便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又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關鍵的事——怎樣才能讓李鏡花現出原形呢？
沒別的辦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想到這裏，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臉紅脖子粗，上氣不接下氣。
夜，黑夜。
從表面看，神掌山莊的大門也是黑漆的，門下也有十幾級台階，但比起織夢城的富麗堂皇、豪華氣派來，還是遜色不少。但這也只是從表面看，其實神掌山莊的實力已不在織夢城之下，蕭煥一踏進庄內，便感覺到了這一點。
神掌山莊的建築雖不是飛檐華棟、雕欄玉砌，但也不是豆腐渣工程，佈局條理、屋舍儼然。庄內的假山、花園、石徑、樓台更是按奇門五行之術安置的，即便這庄中空無一人，尋常武師也是有得進、沒得出。
蕭煥並不在乎，因為他是個絕頂高手，高手中的真正高手，真正高手中的戰鬥高手。即便如此，他也是十分小心，走三步，便退兩步，腳下更未發出絲毫聲響。
蕭煥來到後院，剛繞過一座假山，便看見了一叢光。這光不是天上的月光，而是來自一間房子的燭光。窗帘上映出了一條婀娜的身影，看得出是個年輕的女人。
就在這時，蕭煥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這琴聲正來自那間房子，想必彈琴的便是房中的那個女人。
「她是誰？她也會彈琴，看來她上過音樂學院，跟伊明月一樣，都是才女！」蕭煥聽着聽着，突然想起了一個叫做薛那笙的女人。
他直覺心頭一跳。月余前，他曾讓薛那笙在天理會外的那家客棧里等他，他去了閻王殿，可他一直未回去，他突然湧起了一種歉疚的感覺。
這一月中，蕭煥的遭遇可稱得上是一種傳奇，可更傳奇的是他居然真的見到了薛那笙。
薛那笙在哪裏？她就在這裏，這彈琴的女子就是她。琴聲陡止，那女子一挑窗帘，現出了一張清麗脫俗的臉。蕭煥驟然見到，不禁吃了一驚。
便在這時，只聽一人邊走邊道：「那笙，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玩意！」
蕭煥扭頭看去，只見那人正是此間的少主李鏡花，他手裏捧著一盆花，一盆仙人掌。蕭煥隱身在一叢花樹的陰影里，是以李鏡花並未發覺。
須臾，便聽房中傳出了「啪」地一聲，花盆摔在地上的聲音。只聽李鏡花道：「你別生氣，你不喜歡仙人掌，明天我給你買盆喇叭花或是狗尾巴草，你準會喜歡的。」
「我不要花，我要回家！」薛那笙叫道。
「這很容易。」李鏡花道，「等我辦完了事，我就送你回家。都是些江湖中的事，你不會明白的。」
「我當然不明白。」薛那笙冷冷地道，「我不明白你既然要迎娶那江南第一才女伊明月，還將我留在這裏做什麼？」
「妻妾成群嘛，一隻羊是放，兩隻羊也是……我喜歡的人是你，只是父命難違，我……」
「你撒謊，我不信！」薛那笙道。
「我沒有騙你，請你務必相信我，我想跟你化作彩蝶翩翩飛，我要跟你遠走高飛，我要……」
「忽悠，接着忽悠！」薛那笙冷聲道。
「我沒有忽悠你，我這是坑你……不對，我是真的愛你！」李鏡花忽然一聲冷哼，「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
「你別問了，你讓我走吧！」
「不行！」李鏡花道，「你再忍耐幾天，等我殺死了一點紅，我就跟你私奔。」
「一點紅？」薛那笙道，「他還沒死？他在哪裏？」
「碧落島。」李鏡花道，「過幾天，我就去碧落島誅殺一點紅，為江湖除害！」
蕭煥聽到這裏，不禁暗忖：「李鏡花要進攻碧落島，島上雖然機關重重，但要對付大批武林高手也是萬難。龍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須去相助於他。哼，李鏡花將那笙妹子留在這裏，定是未安好心！」他心下恚怒，不小心觸動了身旁的一株花樹，發出「刷」地一聲。
李鏡花武功不弱，當即驚覺，冷喝一聲：「什麼人？」隨即飛身而出。
蕭煥緩步從陰影中走出，冷聲道：「姓李的，快放了那笙妹子，否則……」
「別吹牛了！」李鏡花一聲冷哼，「在我的地盤這兒，你就得聽我的。一點紅，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本庄，今夜我便讓你有來無還！」
蕭煥傲然道：「就算龍潭虎穴，我也一樣來去自如。你放驢……放馬過來吧！」
「好的。」李鏡花凌空一掌便向蕭煥拍去。這雖是一掌，卻如同萬頃大雪當頭蓋落。
蕭煥身形微偏，揚臂直上，五指成鈎，疾抓對方胸口。
李鏡花大吃一驚。他的掌法已得了其父李滄海的真傳，而李滄海又被江湖中譽為「神掌大俠」，這神掌山莊便是因他的掌上功夫而得名。這套掌法自是非同小可，但蕭煥竟能在李鏡花這驚濤駭浪般的掌力下破勢還擊，這教他如何不驚？他趕忙回掌下斬，但蕭煥變招更快，他倏忽間掌勢一轉，疾拿對方手腕。
李鏡花飛腳踢向蕭煥的下身，跟着彈步后躍，高聲叫道：「快來人吶，有刺客！」話音甫落，蕭煥已覺腦後風聲勁急，忙腳下一滑，避開數尺，回過身來，只見身前立着一個手持長刀的濃須大漢，正是「鐵面正義」鐵正。
蕭煥皺眉道：「怎麼哪裏都有你呀！」鐵正呵呵一笑：「一點紅，只要有你在，就有我老鐵在，因為我是你的剋星……哎喲！」
蕭煥飛身過去便是一記耳光，撇嘴一哂：「剋星？我扇爛你的老臉！」
「老鐵莫怕，我們來也。」話落人現，來了三個人，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三怪人。蕭九娘踏在地上時「哎喲」一聲，鳩七刀皺眉道：「你咋了？」
蕭九娘訕訕一笑：「不好意思，我崴着腳了。」鳩七刀眼皮一翻，沉聲道：「往後你動作麻利點，拿出上床的本領來！」
「上床？」陰絕殺嘆了口氣，「看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了！」
李鏡花突道：「別磨蹭了，對付這殺千刀的淫賊，不必手下留情，大夥兒一起上！」
他們四人均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四人合力更是威力無敵。只斗得數招，蕭煥便一聲清嘯，縱身上了房頂。李鏡花叫道：「莫放走了淫賊，快追！」
蕭煥躍出大門，便見一柄鬼頭刀迎面劈來，出手之人正是「魔掌搜魂」陰絕殺。
蕭煥一聲冷哼，身形一晃，側身一個肘拳正中陰絕殺肋下。陰絕殺一聲慘叫，飛跌倒地，已斷了六條肋骨。
這時，李鏡花和蕭九娘、鳩七刀也已到了門外。蕭煥拔出戰龍槍，環顧一遭，冷聲道：「我老蕭要走，何人敢阻攔？」
「我敢阻攔！」半空中黑影一閃，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名手持長劍的蒙面黑衣人。
蕭煥沉聲道：「閣下是何方神聖？」那人並未答話，而是已出了手。
槍、劍一交，蕭煥直覺虎口一麻，戰龍槍竟險些拿捏不住，他不禁心頭一凜。今晚他已遇上了高手，真正的高手。
那蒙面人每一劍都是足以致命的招數。此刻，蕭煥已使出了戰龍槍法，招數雖少，但每一招都是殺招。
殺招對殺招，高手斗高手。
高手相拼，貴在一招爭先。那蒙面人招招狠辣、招招爭先，但蕭煥也未落在下風。數招一過，蕭煥突然腳下一點，飛身疾掠而去，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那蒙面人哼了一聲，回劍入鞘。此人武功如此之高，眾人不知他是敵是友，俱是心中惴惴不安。
過得片刻，李鏡花硬著頭皮走上兩步，抱拳道：「閣下是何方高人，夤夜光降敝處，不知有何貴幹？」
那蒙面人並未答話，而是摘下了面巾。李鏡花一見之下，脫口道：「老爸？」
「是的。」這人道，「我就是你的爹，快叫父親！」
「老爸，你為何要放走那姓蕭的？」
「不放不行呀，我受了內傷！」
「要緊嗎？」
「不礙事，吃點益母草顆粒就會好起來的。」
正午，織夢城。
城中張燈結綵，喜字高掛，鞭炮陣陣，人聲鼎沸，到處瀰漫着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今日本就是織夢城大喜的日子，織夢城主出嫁之日。
伊劍歌剛呷了口茶，便聽廳外一人高聲叫道：「神掌山莊李莊主駕到——」
伊劍歌當即搶步出廳，向著來人一抱拳：「李兄，拙荊身體不適，恕不能迎客，快快請進！」
李滄海笑道：「伊兄說哪裏話，嫂夫人的病好些了嗎？」說話間已進了大廳。
這時，李滄海身後的李鏡花踏上一步，屈膝下拜：「侄兒見過伊叔叔。」
李滄海沉聲道：「傻兒子，你怎麼還不改口？」李鏡花微一沉吟：「小婿見過岳父。」
伊劍歌笑道：「傻孩子，快起來！」李滄海突然雙掌一拍，很快便有四名彪壯大漢抬着一口紅漆木箱走了進來。
伊劍歌道：「這是什麼？」李滄海道：「十萬兩銀子，算是給你的嫁女費，請笑納！」
伊劍歌道：「好說好說，來人吶，趕緊笑納！」
李滄海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錦盒，道：「這是數年前我從一名西域胡賈手裏搶來的一束『海上花』，此花遇水便即綻放，或許你女兒、我的兒媳婦會喜歡。」
「海上花？」伊劍歌動容道，「難道便是那跟鮫人淚齊名的稀世珍寶么？」
李滄海道：「說什麼稀世珍寶，不過是一朵花而已。」話音甫落，便聽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從屏風後走出了一個少女，正是伊明月，她臉上似是掛着淚痕。她盈盈走近，福了一福：「侄女見過李伯伯。」
伊劍歌道：「閨女，你怎麼還不改口？」李滄海笑道：「沒關係，先上花轎吧！」話音甫落，院中一陣騷動。
伊劍歌抬眼一望，便是眉峰一蹙。院中已多了十數名在江湖上極具名望的人。當先是個身披袈裟的白眉老僧，他身後是一道一尼和十餘名腰掛長劍、顧盼生威的彪壯大漢。
李滄海亦是眉峰一蹙，起身抱拳道：「原來是少林派心鏡大師、武當天真道長、峨眉……」
「我都認識，你不用介紹了。」伊劍歌道，「眾位來得正是時候，馬上就要開飯了。」
心鏡大師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老衲等前來只是有一事相詢，並非為了吃喝。」
伊劍歌笑道：「好說，快請坐！」天真道長忽道：「不必了，我們真是看錯了你！」
伊劍歌不禁一怔：「道長何出此言？」天真道長一聲冷哼：「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貧道問你，你為何……」
「天真！」峨眉掌門郭紫衣忽道，「看來今日是織夢城的大喜之日，此事改天再議不遲，你看如何？」
天真道長還未開口，李滄海便道：「今日是犬子跟伊大俠的千金的成親之日，還望諸位到舍下喝一杯如何？」
心鏡大師道：「這樣也好，老衲很久沒有吃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