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寶物惑人意
馬駿聞聽此言,似是吃了一驚,又像是看到了一個怪物,那張尖嘴猴腮的老鼠臉上寫滿驚詫。他愕然道:「你覺得能殺了我?」
任問仇仍是語聲平靜,說:「殺人者,人恆殺之,終究邪不能勝正。」
「有道理!」馬駿一副嬉皮笑臉的憊懶模樣,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解翔,突然拔身而起,直撲站在門前的東方明珠。他來勢好快,一晃眼的工夫,已到了近前,隨即張開五指,向著東方明珠的香肩攫去。
東方明珠不會半點武功,如何能避得過?
猛可里,斜刺里閃過一片耀眼的刀光,照亮了半邊夜幕,刀光直劈馬駿的腦袋,任問仇已經出手。
他必須出手!
鐵誠正扶著兀自昏迷的解翔,且相距甚遠,根本騰不出手,何況他的武功未必高過馬駿。
深愛的人已到了危險的境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一刀是任問仇在危急之下所發,已蘊含了畢生功力,更是一記絕招,旋龍刀法中最為精微奧妙的一招——龍本無形。這一刀的威力可想而知,銳不可當。
馬駿玄功了得,勁氣未到,已有警覺,半空中身形一偏,避過鋒銳,抖手一掌拍出,雄渾猛惡的靈力噴薄而出。
「嗤嗤」之聲大作,刀鋒生生劈進靈力的漩渦,刀尖直刺馬駿心口。
砰然一聲大震,任問仇滴溜溜一個轉圈,已輕飄飄地落下,落在東方明珠身前,掌中長刀多了一抹殷紅。
馬駿嘿地一聲,一個后翻,落在對面一株海碗般粗的大樹上,嘴角掛着血痕。他也不拭去嘴角的血污,咧嘴一笑,已有了慘然的神色,說道:「神刀不愧是神刀,終有一天,再與你一比高下,後會有期。」
話音甫落,馬駿身前突然冒出一縷黑煙,與此同時,那株大樹上已不見了此人的身影。
憑空而來,憑空消失。
玄功!
靈力!
任問仇大喝一聲:「哪裏走?!」聲落人起,一個白虹貫日,飄身踏上了那株大樹,隨即四下里張望。
夜色沉沉,月華慘淡,放眼望去,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便在這時,遠遠傳來馬駿夜梟般的獰笑,笑聲越來越遠,越來越淡,終於聽不真切了。
任問仇恨恨的一跺腳,樹枝擺動間,人已回到了東方明珠身旁。
東方明珠急上幾步,一把抓緊了任問仇的胳膊,俏面上滿是關切之情,說:「問仇哥哥,你沒事吧?」
任問仇搖搖頭,嘆道:「還是讓馬駿這敗類逃了!」話音甫落,解翔哇地一聲,又是一大口鮮血吐在地下。
任問仇心頭一顫,腳下一點地,飛身掠了過去。
東方明珠知道解翔已然身受重傷,甚至還有性命之憂,雖是初見,但回思適才的談笑風生與豪情萬丈,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傷感,也跟了過去。
解翔已嘔了兩次血,神情萎靡,臉若金紙,氣若遊絲,連呼吸都已艱難,顯然已到了彌留之際。
鐵誠伸出手掌,按住解翔背上的將台大穴,急輸真力。
過得片刻,解翔緩緩睜開雙目,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強自一笑,說:「沒用的,我……毒已入腑,神仙難救,已是大限將至,不要……不要再浪費真元了……」
鐵誠戚聲道:「前輩不要灰心,前輩靈力高深,會度過難關的,不要放棄!」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鼓盪,如江河入海般源源不絕地灌於對方的四肢百骸。
解翔慘然一笑,說:「死不足懼,我……我只是想不到小馬居然會……」
任問仇沉聲道:「前輩放心,我一定會手刃此賊!」
解翔深吸了一口氣,眸中忽然來了精神,話聲也連貫了不少,說道:「我死已成定局,那人就要來了,你們絕不是那人的對手,趕緊走!再遲就來不及了,我……」
任問仇忽道:「前輩,我們絕不會拋下你的,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對啦,前輩可知那具搖箏到底有什麼奧妙么?」
解翔吁了口氣,眸中神光閃爍,顯是正在思索什麼,過得片刻,悠悠說道:「那具搖箏是我多年前無意間覓得的,本以為只是一件樂器,老朽也喜音樂,閑來無事時可消遣寂寞,沒想到灌輸內力彈奏,樂聲中竟發出了懾人的威力,使習武者平增數十載內力,是以我才得了『魔箏聖手』的名頭。這麼多年以來,我卻一直弄不懂其中的緣由。咦,任少俠為何有此一問?」
任問仇輕嘆一聲,說:「怪不得!馬駿那廝……搖箏已被馬駿擄走。不過,前輩請放心,我一定……」
「什麼?!」解翔面色大變,失聲道,「你……你是說,那搖箏已被小馬……」
任問仇點點頭,一臉歉然。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竟是不敢直視解翔那雙混合著極度失望與震驚的眼睛。
解翔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渾身抖動不已。驀地里,一張嘴,又噴出了一道血箭,費力地道:「你們……你們決不能讓那搖箏落在……落在……」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解翔再也無法將這話說完了,他永遠都不會開口說話了,因為死神一下子便攫去了他的靈魂,他的生命已然到了盡頭。
鐵誠使勁搖晃着解翔的屍身,已然觸手冰涼,他禁不住嘶聲大呼:「前輩,你不能死呀,快醒醒啊!」
任問仇眼中雖無淚,但心頭慘然,滿是悲戚。
陡然間,身後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幾乎是一字一頓,卻無半點溫度:「戲做的不錯。」
任問仇悚然回身,一眼看去,心頭驀地一震。
丈餘外直挺挺地立着一個人,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就像是這無盡的夜色,此人也似乎已跟這夜色融為一體。
此人披一件玄色外氅,拖着地,頭戴一頂墨色的大氈帽,帽檐很低,看不見面目。
任問仇看了這身裝扮,已然猜出來人便是解翔口中所說的「那人」,那位不知名的玄功高手。今夜,他們等的便是此人,他們全力以赴要對付的也是此人。
任問仇決不想死在無名人手中,更不願跟隱藏姓名的人打交道。他踏上一步,擋在東方明珠身前,說道:「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那人冷冷一笑,笑聲猶似夜梟。三人乍一聽到,俱是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那人淡淡道:「你無需知道。解翔解大俠,故人來此,還不起來相迎?」
任問仇沉聲道:「閣下難道看不出解前輩已經不在人世了么,你讓一個死人怎麼起來迎接?!」
那人哈哈一笑,卻也不似生氣,說道:「小娃娃,你太不會撒謊了!」
任問仇淡然道:「我本就未撒謊。」
那人斂了笑,聲音變得陰冷,冷若寒霜,說道:「解翔乃是一流玄功高手,靈力極高,你們武林中人絕不是他的對手,試問,又有誰能傷得了他?!」
任問仇淡淡一笑,說:「你有眼睛吧。」
那人身軀輕輕一晃,倏忽橫挪七尺,一眼看去,忽然不說話了。
任問仇道:「解前輩已然仙去,塵緣已了,不管你們之間有何過結,也該煙雲消釋了吧?」
那人忽然怪叫一聲,聲音刺耳聒噪,驚起晚鴉陣陣,令人胸中很是煩悶。此人語氣中透著濃濃的不解,說:「不可能的,武林中人絕傷不了他,何況……」
任問仇截口道:「害他之人並非武林人,也是一個玄功高手,即便是武林人,也是武林敗類。」
那人沉聲道:「是誰?」
任問仇咬牙道:「便是解前輩的大徒弟馬駿,想必閣下也有耳聞吧?」
「是他?!」那人沉默片刻,忽然冷笑起來,笑聲中透著無比的憤怒,森然道,「好奸詐的東西!他騙本座來跟解翔比拼,他卻漁翁得利,搶先一步奪走了天魔箏。若是讓他活下去,必是天下一患!」
任問仇眉頭一蹙,忽然記起解翔臨終之言,故意言語相激,說道:「解前輩的那具搖箏喚作天魔箏?」
那人道:「沒錯。這天魔箏本是仙界的聖物,多年前遺落人間,便是如此才讓解翔撿了個寶。天魔箏在你們武林人手裏,不過是個仙兵利器,但在玄功高人手中,可使靈力暴增,擁有衝破結界的無上威力。哼!諒那馬駿只是個小角色,背後定有指使之人!」
任問仇介面道:「正是。」
那人又說了一句適才說過的話,他冷聲問:「是誰?」
任問仇道:「是一個你不敢惹的人,也是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人。」
那人語聲森然,但也透出鄙夷不屑之意,說道:「世間並無如此之人,快說!」
任問仇一字一頓地道:「東方紅日!」
東方明珠聞言神色一動,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便一臉的泰然自若。
那人淡然道:「沒聽說過。」他語聲雖平淡,但幾人聽在耳中,俱是心神一震,驚詫不已。
須知,東方紅日在江湖中是何等名望,誰人不知正義堂主的大名?
任問仇心中一轉念,便即釋然——此人並非武林中人,自然未必盡知江湖之事。
那人追問:「此人身在何處?」
任問仇微微一笑,說:「我等也是不知,此人亦是我等要找的仇人。」
那人一聲冷哼,道:「上天入地,本座也要找出此人,奪回天魔箏。只要此物在手,重回魔界,相助我姚靳魔神一臂之力,覆滅碧落,攻破凌霄寶殿,誅殺玉帝,我魔道一統七界,萬古長存!」
「真是大言不慚,原來這人來自魔界。不過,得與他周旋一番,方能化解此厄!」
任問仇心念甫動,突聽那人陰鷙地一笑,陰陽怪氣地道:「沒想到這裏還有如此絕色,看來今夜這一趟,本座也並非全無收穫啊,嘿嘿。」
任問仇聞聽此言,不由地心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