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遇害
任問仇見狀,急忙身形一偏,避過來劍,隨即抖手一劍刺向對方。
來人待得劍到,腰間一扭,已輕飄飄地挪開了三尺。
任問仇定睛望去,只見來人赫然正是「雲使」左桐,不禁心中怒氣勃發,臉上猶似罩了一層嚴霜,目光如刀般逼視着左桐,冷冷地道:「左雲使,一別十載,你還認得任某嗎?!」
「任某?」左桐聞言不覺心中一凜,凝目望去,臉上倏地便變了顏色,「你……你是少堡主?!」
任問仇一聲冷笑,道:「當真是我爹爹派你來的么?」左桐道:「這是,不,不是……」顯是心中大亂,已是語無倫次。
任問仇鑒貌辨色,已知這絕不是自己的爹爹派他來的,臉上雖怒,但心中的那片陰影卻已消釋不見。他冷冷地道:「左桐,家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做出這等事,你現在聽命於誰?」
「我,我對堡主……」
「放屁!從實招來!」
雲使左桐面現難色,眼珠飛速轉動,顯是在思索對策。
「吃裏扒外的東西!」喝罷,任問仇陡地手腕一抖,掌中劍已如匹練般直刺而出。
左桐腦中雖已亂作一團,但反應仍甚靈敏,腳步一錯,已然避過來劍。
他嘆了口氣,道:「少堡主,你既然在此見到了屬下,你就必須得死,屬下……屬下得罪了!」說罷,便持劍衝來。
任問仇厲喝一聲,道:「好大膽的奴才!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腳步錯動,已跟左桐斗在了一處。
轉瞬間,兩人已鬥了二十餘招,竟是不分上下。激斗中,突聽羅暄的聲音遠遠傳來:「岳天虯,看槍!」
任問仇聞聲心中一凜:「羅莊主已跟岳天虯交上了手,難道『梅花必殺陣』已破?」就這麼微一分神,左桐的長劍已在他的肩上劃開了一條長口子,鮮血登時染紅了衣襟,一旁的羅妙蘭禁不住驚呼出口。
呼聲未畢,卻見任問仇突地身形縱起,凌空一劍向下劈落。他雖只劈出了一劍,但四面八方皆是劍影,已將左桐籠罩其中。他這一招「魅影索魂」攻敵的方位飄忽不定,實是令人無從躲避,兼之又是凌厲玄奧、又快又狠,當真是萬難招架。
左桐也當真了得,說時遲,那時快,他身軀一仰,腳下疾蹬,已貼地倒飛而出。孰料,他腳跟還未站穩實地,任問仇已縱身過去,飛腳踢出,正中其小腹。
左桐大叫聲中,身子已如斷線紙鷂般疾向院中跌去。
任問仇忙回身抱起羅妙蘭,縱身躍入黑影中,向著院外狂奔而去。不多時,便已奔出了梅林山莊的後院。一出院門,便見數丈外的一排梅樹上拴着數十匹健馬。
天無絕人之路!
任問仇不覺微微鬆了口氣,隨即揚劍劈出,劍風過處,一匹白色健馬的韁繩立刻從中而斷。
他忙將羅妙蘭放在上馬,跟着翻身落在了羅妙蘭身後,一提韁繩,策馬疾馳而去。
少頃,只聽得身後衣袂振風之聲大作。
任問仇不禁扭頭望去,但見遠處一團黃影直若輕煙般向此飄來,同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遠遠送來:「姓任的,聶某來取你性命!」
來人竟是「苗疆雙毒」之一的「奔電毒狐」聶冷月,也就是「毒霧使者」裘人雄的師弟。
任問仇忙撥轉馬頭,從林間小徑上疾馳而去。
這聶冷月雖然號稱「奔電毒狐」,但他的輕功再高又如何能比得上奔馬,兼之相距又如此之遙!
他望着策馬而去的任問仇,冷哼一聲,隨即雙手連發,殘陽下但見青光閃爍,數十枚暗器已激射而出。
任問仇策馬一路絕塵而去,一口氣竟馳出了四十餘里地。
正疾馳間,突聽「咚」地一聲,卻是任問仇一翻身,掉落馬下。
羅妙蘭急忙止住奔馬,躍下地來,只見任問仇肩頭赫然插著一枚袖箭,入肉處的血已然泛黑,這竟是一枚毒箭!
羅妙蘭不覺心中突地一跳,忙將他抱在懷裏,呼道:「任大哥,任大哥,你不要嚇我,快醒醒啊!」
過得片刻,任問仇緩緩睜開雙目,慘然一笑,道:「妙蘭,我,我已經不行了,你要,要自己保重……」
「不!任大哥,你不要嚇我!」羅妙蘭哭了一陣,便伸手捏住箭羽,任問仇直覺陡地一痛,羅妙蘭已拔出了袖箭。緊接着,她便湊上嘴去,用力吸吮任問仇箭傷處的毒血。
任問仇心下雖知她此舉大是不妥,但已是無力阻攔。不多時,羅妙蘭身旁已是滿地黑血。到得這時,她吸出來的血已變成了鮮紅顏色。
她怕任問仇體內還殘留着毒液,便又吸了幾口,再也支持不住,嬌軀一晃,便俯身倒在了任問仇的胸前。
過得良久,任問仇已掙扎著坐起。他將羅妙蘭緊緊抱在懷裏,大聲呼喚,聲音中已帶有了哭腔。
須臾,羅妙蘭便悠悠醒轉。
她見任問讎正焦急而關切地望着自己,不覺粲然一笑,柔聲道:「任,任大哥,你抱着,我……我好歡喜……」
任問仇聞聽此言,陡覺心頭一酸,兩行熱淚便奪眶而出。
羅妙蘭猛吸幾口氣,吃力地道:「任大哥你,你能,吻我一下么?」
任問仇使勁點點頭,強忍悲戚,低頭在她紅潤如花瓣的唇上深深一吻。
便在這時,任問仇陡覺臂彎猛地一沉,抬眼望去,遠處的樹,近處的草,已是迷濛一片。
這個深深愛着任問仇並為他吸吮毒血的如鮮花欲放般的少女,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間!
驀地里,任問仇直覺一陣陣揪心的疼痛。回想起羅妙蘭日間的一顰一笑,當時並不覺怎樣,現在卻是彌足珍貴。微風吹來,寒冷如刀。
此際,任問仇不自禁地憶起了羅妙蘭自製的那首「江湖曲」來——
「……清泠的月皎潔了離別……美人如玉劍如虹
問江湖江湖何處
江湖曲英雄一怒為誰人憔悴刀光劍影只為你化蝶飛浪跡天涯悠悠歲月一場醉一個故事我等待結局幽咽了曲調
江湖曲紅顏起舞為誰人嫵媚胭脂淚紛飛心碎了完美江山美人心動了誰一場夢一段柔情你無暇的美風乾了眼淚……」
恍恍惚惚間,任問仇直覺四下里似有淡淡的梅香飄來。
殘陽已落在了山後,夜幕開始降臨。
任問仇為羅妙蘭造了一座墳,將一片木片插在墳前,當作「墓碑」。
「我在上面刻上什麼字呢?愛妻么?她雖然深深愛着我,可我與她並未成婚呀,刻什麼呢?」任問仇怔怔地望着土墳,思慮良久,終於用劍在上面刻上了「羅妙蘭之墓」幾個字。
「羅前輩怎麼樣了?我回去嗎?梅林山莊定是……若是羅前輩並未遇害,我不回去能行嗎?好!不管怎樣,我必須回去!羅前輩,你再堅持一下!」
任問仇心亂如麻,思慮良久,心下計較一定。
他在墳前悵立了良久,一聲長嘆,轉身跨上了健馬,一路絕塵而去。
他回了一趟梅林山莊。然,此時的梅林山莊已然化作一片火海,熊熊的烈火正在肆虐地焚燒。
任問仇望着眼前的火海,突然心痛得似要流血。他大吼一聲,兩眼如欲噴出火來。可是,他能做些什麼?
羅暄顯然已經遇害,梅林山莊不知還沒有活口。即便有,也必是逃離了。
「危難之時,羅前輩將女兒託付給我,可我……我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是什麼男人?!可是……」
任問仇想到這裏,突覺喉頭一甜,「哇」地一聲,一大口鮮血吐在地上。
過得良久,任問仇再次策馬狂馳。他也不知去哪裏,但他不能停下來,因為他心中是滿滿的仇恨。似乎只有一路疾馳,才能暫時壓制住他的仇恨。
這種情愫似乎很難理解,但飲酒與憂愁又有何關係,為何有句話叫做借酒澆愁愁更愁呢?!
不知不覺間,他已策馬馳出了五、六十里地。這時,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來,冷月升上了天際。
今夜的明月宛似一塊渾圓無比的明鏡被掰去了一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陰暗處還發散著磷磷的幽暈。
暗雲涌動疊滾、變幻,須臾,月已不再那麼明亮了。一片片枯葉隨風飄落,天地間一派滄涼景氣!
任問讎正疾馳間,忽見前方現出了一座黑幢幢的建築,策馬近前,只見卻是一座香火早斷、破敗不堪的關帝廟。
「這麼晚了,此處是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不如就在此歇息一宿,明天再往家趕!」
心念及此,任問仇便牽馬走進了廟中。但見廟院中長滿了雜草,草上染上了一層霜色。
然,黑夜中怎還會有霜?
不是霜色是月光,月光如霜!
任問仇在院中拴好馬,便邁步走進了廟堂。他甫一走進去,便覺一股腐氣撲面而來,抬眼望去,但見堂中的桌子、香台散了一地,四處更掛滿了蛛網。
任問仇搖了搖頭,便動手整理起來。最後,他到廟外撿了一大捆稻草,鋪在了關帝像前。然後,他整了整衣襟,便躺在了上面。
他想好好睡一覺,醒來再作打算。很多人豈非都有這種詬病?可是,此際的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他正欲安睡,遠處陡地傳來了馬蹄踏地之聲,蹄聲甚急且嘈雜,宛似戰鼓擂鳴,顯然不止是一匹馬。不多時,只聽一聲馬嘶,來人已到了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