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無常
就在他雙手扼緊江頌揚的咽喉時,同時已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竟然忘了先出手封住江頌揚的穴道。
江頌揚直覺呼吸越來越是不暢,甚不受用,危急中本能地反掌向後拍出。他只是隨手一擊,並無要取人性命之意,但他此時已是玄功通神,意與神會,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大力神通」的功勁。只聽「波」地一聲,正中蕭少飛的心口。
慘號聲中,蕭少飛向後飛跌而去,「砰」地一聲,正撞在一根石柱上,他立時便像一攤爛泥般癱軟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江頌揚望着蕭少飛鮮血不住外涌的屍體,眼中已有了悲哀之色,他在為誰而悲哀?
此時,衣芷梅臉上的神色更是複雜,眼中雖有淚水流下,卻並無傷心之意。
江頌揚靜靜地望着她,道:「我殺死了你的父親。」
衣芷梅凄然道:「我沒有父親!」
江頌揚一時無語。
衣芷梅又道:「揚哥,即便你不殺他,他還是要殺你,人在江湖本就身不由己,何況他……該死。」
很快,江頌揚便解開了傅九等人受制的穴道。
傅九拱手道了聲「多謝」,便轉身走到那個賣卜的瞎子面前,說道:「方大俠,二十年不見,你的眼睛怎會瞎了?」
那賣卜的瞎子一聲長嘆,道:「在這江湖中,有時連命都難保,何況眼睛!」
譚心柔忽道:「不知是什麼人打傷的方大俠的眼睛?」那瞎子苦澀地一笑,道:「往事已矣,還提它作甚!是……是個叫做李卓然的人。」
譚心柔不覺「哦」了一聲。
傅九道:「方大俠跟李卓然有仇?」那瞎子道:「無仇。」傅九愕然道:「那為何李卓然要……」
那瞎子截口道:「因為我曾破壞了李卓然的一件大事。」傅九眉頭一蹙,道:「什麼大事?」
那瞎子吁了口氣,道:「二十年前,我曾相助金獅堡主殺死了前來進犯金獅堡的百餘名鬼堡殺手。」
「金獅堡主?」傅九道,「可是那個曾四處發送『金獅令』的一代大俠莫英豪?」
那瞎子道:「不錯。」
傅九又道:「方大俠便是在那次大戰中被李卓然這畜牲打傷了眼睛?」
那瞎子嘆道:「正是!」
傅九「哦」了一聲。
那瞎子又道:「自從那次惡戰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莫英豪,聽說如今的金獅堡主已成了他的師弟任無痕。我幾經打聽莫英豪的消息,卻始終打探不出他的下落!」
譚心柔聞言口唇微動,似欲說些什麼,卻終未開口。
傅九輕嘆一聲,道:「我已近二十年未聽到過莫英豪的消息,不知他……方大俠,想來你跟他有些交情吧?」
「他是我的朋友。」稍稍一頓,那瞎子又道,「在那次惡戰中,若是我的眼睛未瞎,十九年前,我早就上了黃山望天堡了!」
傅九皺眉道:「方大俠跟令天行也是朋友?」
「談不上。」那瞎子道,「十九年前的冬天,我聽說江湖上一個名叫風睿的武林高手要上黃山找令天行為其父『神刀』風天涯報仇,聽說這風睿已得了風天涯的真傳,旋龍刀法威震天下,我自是也想見識一下,只可惜那時我的眼睛已經瞎了!」
這個賣卜的瞎子便是昔年「陰陽五魔」中的三魔「一劍懾神」方竹煙。
當年,令芷嫣就是假扮此人而早風睿一步上得望天堡的。也是在那一年,令芷嫣替風睿擋了毒針而香消玉殞。
這時,江頌揚忽然一抱拳,道:「諸位朋友,江某先行告辭,後會有期。」
傅九道:「不知江大俠要到哪裏去?」
江頌揚微微一笑,道:「江湖之大,自有我倆的去處。」傅九愕然道:「莫非江大俠要退出江湖?」
江頌揚道:「正是。」
傅九面色一愕,道:「以江大俠的武功,足可在江湖上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業績來。況且,江大俠年紀輕輕,何以要隱退江湖呢?」
江頌揚一聲輕嘆,道:「江湖險惡,我已無意於此。隱居山林,過着平靜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傅九聞言「哦」了一聲。
江頌揚又道:「就此別過,山高水長,當期他日重逢。」說罷,攬起衣芷梅的纖腰,轉身朝大殿外走去。
傅九、譚心柔、譚英三人望着他二人走出大殿,均是心潮起伏,傅九卻悄悄地握緊了譚心柔的一隻柔荑。
須臾,傅九道:「心柔,咱們也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住下,再不過問世事,過着平淡的日子,如何?」
譚心柔笑了笑,柔聲道:「九哥,我聽你的,你到哪裏我便跟你到哪裏。」話音甫落,忽聽譚英道:「娘,你也要走么?」
譚心柔還未及開言,便聽傅九道:「譚少……我跟你娘坎坷半生,直到現在才走到一起,我……我們要去過我們的生活,你也應該有自己的道路,江湖在等着你!」
傅九跟譚心柔已走了很久,但譚英仍是怔怔地立着那裏。
過得半晌,他忽然長嘆一聲,隨即也向著殿外走去。然,他剛走出數步,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呻吟。他猛地回身,只見那「易面怪」李生的屍體動了一下。
莫非是詐屍?
非也,因為這時李生已掙扎著坐了起來,他望着走近前來的譚英,目光並不獃滯,而是眸中已有了懼色。
譚英哼了一聲,道:「原來你還沒死!」
李生道:「若不是我命大,江頌揚那一刀早就要了我的命!」其實,江頌揚所發出的那一刀,刀風並未傷及他的要害。
譚英淡淡一笑,道:「此刻你既已見到了我,怕是就沒那麼幸運了。」
李生不覺瞳孔一緊,道:「你要殺我?」
譚英微笑道:「你說呢?」
李生反問道:「你為何要殺我?」
譚英冷聲道:「因為你是『易面怪』李生,你本就該死。何況你還是鬼堡副堡主,你說我還不應該殺你么?」
李生淡然道:「不應該。」
譚英皺眉道:「哦?」
李生道:「如今,鬼堡已然不存在了,我也就不是鬼堡的人了。從今往後,我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況且,我的真名其實不叫李生。」
譚英似是吃了一驚,道:「那你是什麼東西?」
李生道:「我不是東西,我是個人,名叫李木棉,當年的『江南女俠』李木蘭便是家姐。」
這李生正是當年的鬼堡總堂主李還山的兒子李木棉。
譚英冷冰冰地道:「可是你卻自甘墮落,投身鬼堡,早已是惡貫滿盈,今日……」
李木棉截口道:「當年我曾救過蕭少飛一命,但我當時並不知他便是鬼堡的堡主。誰知,蕭少飛這廝不但不感恩,還脅迫我加入鬼堡,我……我只能如此,否則只有死。若是換作是你,你又會如何呢?」
沉吟片刻,譚英道:「果真如此?」李木棉道:「千真萬確。」譚英吁了口氣,道:「今日我暫且饒你一命,你好自為之吧!」說罷,便轉身走去。
李木棉急道:「譚大俠要去哪裏?」譚英冷聲道:「天大地大,我自有去處!」
李木棉惑然道:「難不成譚大俠也要隱退江湖?」
譚英道:「這很重要麼?」
李木棉道:「自然很重要。」
譚英雙目一緊,道:「哦?」
李木棉道:「難道譚大俠不想趁機做出一番大業績?」
譚英眉頭一蹙,道:「此話怎講?」
李木棉道:「如今,望天堡主令天行已然死去,而神劍樓跟鬼堡也已冰消瓦解,咱們何不趁機干出一番造福武林的大事業來?何況,適才傅九前輩不是說過『江湖在等着你』么?」
譚英微一沉吟,道:「可是,江湖之中人才輩出,卧虎藏龍,怕是……」
李木棉截口道:「難道承影神劍此刻還不在咱們手中?」
譚英愕然道:「那又如何?」李木棉道:「你可知江湖中關於這『承影神劍』的傳說?」
譚英道:「可是『承天飛影,地裂天崩』這句話么?」李木棉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可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譚英沉吟道:「江湖傳聞,這柄劍鋒利無匹,而且劍風可殺人於三丈之外。」
李木棉微微一笑,道:「不止如此。」
譚英道:「怎麼?」
李木棉正色道:「還有一套劍法與之匹配。只要將這套劍法練成,再持有這承影神劍,便能天下無敵。這套劍法叫做『天殘劍法』,譚大俠可曾聽說過?」
譚英搖了搖頭,道:「你可是已得到了這套劍法的劍譜?」
李木棉亦是搖了搖頭,又道:「我猜想這劍譜的信息定是隱藏在這柄承影神劍上,只要有了這柄神劍,就遲早會得到這本劍譜。譚大俠,這柄神劍已經是你的了!」
譚英沉吟半晌,便朝着前方台階上的那張太師椅走去。然,他剛走出幾步,只聽「噗」地一聲,一柄長劍已將他洞穿,透胸而入,鮮血狂射而出。
譚英回過身來,嘶聲道:「李木棉,你……」剛說到這裏,便倒在了地下,眼見已是不活了,但他的雙目兀自圓睜。
李木棉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譚英的屍體,驀地里縱聲大笑,刺耳的笑聲在這「幽冥大殿」中久久回蕩,聽來詭譎異常。
走到那處懸崖旁,江頌揚便止住了腳步。衣芷梅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柔聲道:「揚哥,你要帶我去哪裏?」
江頌揚微笑道:「當然是帶你去一處洞中啦!」
「洞中?」衣芷梅不禁蛾眉微蹙。
江頌揚哈哈一笑,道:「洞房豈非也是一種洞?」
衣芷梅聞言嫣然一笑,一張俏臉深深埋在江頌揚懷裏,玉面緋紅,嬌羞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