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僵魔
一枝梅媚聲道：「我現下就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江頌揚聞言甚是感動，道：「待我報了仇，我就娶你，但你……你跟着我，必然會吃很多的苦，因為我本就是個浪子。」
一枝梅抬起頭，柔聲道：「只要能跟着你，我就不會苦。」
江頌揚見她真情流露，心頭一熱，突然間直覺全身熱血沸騰，美麗而溫柔的女人豈非總能令男人熱血沸騰？
「梅兒，我……我還要！」江頌揚瓮聲瓮氣地說着，又將一枝梅壓在了身下的花叢中。
過得良久，兩人並肩坐在草地上。
一枝梅忽道：「揚哥，我改名字了。」江頌揚微笑道：「改的什麼名字？」
一枝梅道：「從現在起，我叫衣芷梅。」
「好美的名字！」江頌揚微笑着。
過了片刻，江頌揚抬頭望着遙遠的夜空，說道：「我好希望你我直到變成老頭兒、老太婆時，還能這樣相擁着數星星。」
「嗯。」衣芷梅呢喃一聲。
一輪明月，繁星在天，多麼浪漫的夜色，多麼浪漫的一對人兒！
兩人在這裏已住了三天。
這三天裏，江頌揚已將「大力神通」練成，他所修習的「旋龍刀法」亦更進了一大步，而衣芷梅的武功亦跟幾日前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日，兩人要攀上萬丈懸崖到達山頂去找蕭少飛復仇，這萬丈崖本就是上山的唯一途徑。
衣小鳳趕來相送。
江頌揚道：「幸虧我們能在此地遇到鳳姨，若不然報仇之事實是緲茫。」
衣小鳳苦澀地一笑，道：「也許這就是天意，人在江湖，豈非有很多事通常也是天意？」
江頌揚點了點頭，衣小鳳又道：「你掌中的這柄雷霆刀是當年我在鬼堡總堂主的香壇中得來的，今日送於你，就當是日後你跟梅兒成親時我送的一點兒小禮物吧！」
衣芷梅聞言雙頰緋紅，一副嬌羞模樣。
江頌揚鄭重地點點頭，道：「鳳姨，不要送了，我們走了。」
衣芷梅嬌嗔道：「揚哥，你還要叫鳳姨么？」江頌揚聞言訕訕地一笑，道：「娘——」
衣小鳳微微一笑，隨即從背上取下了一柄劍，一柄絕不尋常的劍——白銀吞口，黑鯊皮鞘，劍柄處還鑲著三顆拇指般大小的翡翠玉石。
衣小鳳道：「自從睿哥過世后，蕭少飛經常來糾纏於我。三年前，他更送來了這柄『雙飛劍』，我知道若再拒絕，他定會再想出別的花招，所以只好收下。今日你們前去，便將這柄劍帶去還給他吧。」
衣芷梅「嗯」了一聲，雙手接過，母女倆自是一番惜別。
兩人辭別衣小鳳，便攜手上崖。兩人漸攀漸高，衣小鳳已在他們腳下縮成了個黑點，終於消釋不見。
這萬丈崖雖不是真有萬丈，但卻也有數百丈之高，饒是江頌揚此時的武功已臻坐神照化之境，仍感甚是吃力。
兩人躍上崖頂，回首下望，但見崖間雲霧繚繞，回想起數日前曾從此處墜落，直覺恍若重生。
陽光普照大地，大地一派通明，四下里鳥語花香。然，平安客棧中卻是寂無人聲，人都到了哪裏？
兩人走進去，但見桌、椅之上俱已落上了一層厚厚的塵灰，屋樑上還掛了不少蛛網，竟像是已有許久未有人住過，但幾日前這裏卻還是一家客棧。
江頌揚將一張梨木椅上的灰塵拭凈，說道：「梅兒，你先坐下歇歇，我去找點兒吃的。」
衣芷梅忽然微微一笑，道：「不必找了，吃的已在店中。」
江頌揚霍然轉身，只見不遠處的一張長桌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盞燈，慘碧色的燈火正在不住跳躍。
大白天的，為何還有人點燈？這屋裏絕無半點兒風，但火焰何以會跳動？
鬼燈！
便在這時，一個面目可憎、一襲黑袍的大漢背負着雙手施施然從內室中走出，日光下看得分明，卻不是鬼燈使者是誰？
鬼燈使者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你們來了？」江頌揚笑了笑，道：「來了。」
鬼燈使者嘆了口氣，道：「你們既已墜落深澗，為何還不死呢？！」
江頌揚道：「你想要殺我們？」鬼燈使者道：「當然。」江頌揚道：「就憑你？」
鬼燈使者道：「殺人這種事，當然不止我一個。」江頌揚道：「你還有幫手？」
鬼燈使者一聲獰笑，道：「你難道看不見么，莫非你的眼睛瞎了？」
江頌揚的眼睛當然沒瞎，他已看見了人，十個人，十個面無表情的人，但那已不能算作是人。
不是人又會是什麼？
殭屍！
那十個死靈僵魔士已走進了客棧中，他們雖然走路機械呆板，但腳下卻渾未發出半點兒聲響。
這時，鬼燈使者嘿嘿一笑，道：「你們既然未死，為何還要再回來？！」
江頌揚道：「我們本就是前來複仇的，為何不能回來？！」鬼燈使者道：「難道你們還想復仇？」
江頌揚微微一笑，道：「當然。」這句話剛說完，衣芷梅已然出了手。但見白光一閃，她掌中之劍已向著鬼燈使者的咽喉疾刺而去。
衣芷梅甫自一動，那十個僵魔士也已出手，他們的出手凌厲而狠絕，任誰都不敢等閑視之。然，衣芷梅卻恍若未見，更未閃避，她已用不着閃避，因為這時江頌揚已然出手。
絢爛的刀光竟蓋過了太陽的光輝，江頌揚掌中的雷霆刀便如神龍騰空般矯矢飛揚，翱翔九天。
沒有慘呼，亦無鮮血，一個個僵魔士卻已相繼倒地。
鬼燈使者不禁心神劇震，就在他驚詫錯愕之際，他突然便感到了喉中冰涼，衣芷梅掌中的雙飛劍已刺進了他的咽喉三寸七分。他瞪大了雙眼，眸中滿是不信之意，但死亡不由得他不信。
鮮血飛濺而出，他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就在他看見自己的鮮血時，死神一下子便攫走了他的靈魂。他直覺四周儘是黑暗，永無止境的黑暗。
死亡！死亡豈非便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此時，那十個僵魔士的無頭屍體旁散落着十個面無表情的頭顱。他們本已死去，卻還得再死一次，這難道便是江湖，連死人都無法擺脫掉的江湖？
江頌揚無語，衣芷梅卻有語，她道：「咱們走。」
平安客棧離山頂並不遠，因為他二人沒走出多遠便到達了山頂。
崎嶇的山路、怪石嶙峋間突然現出了一座宮殿，但那算不上是座宮殿，只不過是數間簡陋的木屋而已。然，走廊前的門楣上卻赫然書寫着「幽冥大殿」四個大字。
難道這便是鬼堡的總壇？
如此簡陋又如此普通？
就像是個洪荒時代的野獸的棲息處，充斥着原始、野蠻、陰森的氣息。然，門前立着的人卻並不野蠻，更不陰森——門前立着一個身穿灰袍、腳蹬麻鞋的白須老人。
此時，這白須老人正在打掃門前凋落的枯葉。這本是個山花爛漫的季節，怎還會有枯葉？然，門前確確實實有不少已然枯萎而凋零的樹葉。
兩人徑直往前方的木門走去，那掃葉老人並未阻攔。就在兩人快要走到這掃葉老人身前時，突然迎面吹來了一股凜冽的寒風。不是吹來，而是刮來，四周花草未動，又是哪裏來的寒風？
兩人遂停住腳步。
江頌揚目光炯炯地望着身前的掃葉老人，沉聲道：「閣下是何方高人？」
那掃葉老人依舊緩緩地掃着地上的落葉，並未抬頭，只淡淡地道：「一個被江湖遺忘的人。」
江頌揚微微一怔，卻聽衣芷梅道：「原來是『非人』薛戰，幸會了。」
那掃葉老人聞言猛地抬起頭來，眸中射出的冷厲光芒在衣芷梅臉上一掃，眉頭一蹙，隨即說道：「小姑娘好亮的招子，居然還識得老夫！」
衣芷梅淡然道：「我並未認出你，只不過認出了你的廢腿。」
這掃葉老人果然有條廢腿，一條畸形的腿。這條腿也不是醜陋，只不過就像是一條孩童的腿長到了成年人的身上。
非人，廢人也。
這掃葉老人的那條腿雖然畸形，卻絕不是條廢腿，因為無論哪個殘廢了一條腿的人都絕不可能日行千里，他有着一身非凡的輕功。然，他更為非凡的卻是內功。他的內功之渾厚，據說已不在昔年的少林方丈戒空大師之下，端的了得，更是非同凡響，因為他是「非人」。
「非人」薛戰冷厲地望着二人，語聲卻很是平淡，他道：「我知道你們來此的目的。」
江頌揚微笑道：「不論是誰來此，通常都只有一個目的。」
薛戰一聲輕嘆，道：「我想勸你們一句。」
江頌揚道：「我在聽。」
薛戰道：「你們最好莫要進去！」
江頌揚道：「為何？」薛戰道：「只要是進了這座宮殿的人，就再也不會出來。」
江頌揚一聲冷笑，道：「你不用危言相嚇，蕭少飛並無傳說中的那麼可怕，我見過他出手。」
薛戰淡淡一笑，不經風塵地道：「你們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其實蕭堡主不用出手，你們也一樣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