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絕地
少頃，一對少年男女並肩來到了院中。
那名身着白色衣裙的美貌少女說道：「睿哥，這麼大的血腥氣，只怕咱們來遲了一步！」
那名青袍男子沉吟道：「不見得，我們去看看！」
這二人正是「神刀」風睿和白衣少女衣小鳳。兩人飛步來到了大廳中。衣小鳳一見廳中景況，不覺「咦」了一聲，道：「李還山死了！」
風睿點了點頭，道：「看來陸大哥安然離開了！」衣小鳳道：「想必定是如此！」說罷，忽又「咦」了一聲。
風睿眉頭一蹙，道：「又怎麼了？」
衣小鳳快步奔過去，俯身撿起了地上的一把刀鞘上雕著一條黃金龍的華麗的刀，歡聲道：「睿哥你看，這是『雷霆刀』！」
風睿淡淡一笑，並未開口。衣小鳳笑了笑，道：「睿哥，我將這把刀送給你！」
風睿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已無心於江湖，要這把刀還有何用？！」
衣小鳳「嗯」了一聲，又道：「常言道寶刀贈英雄……」未待她說完，風睿便道：「我們走吧！」
張三直見到風、衣二人離去后，方長長吁了口氣，定了定神，從假山後轉出，朝大廳走去。
他剛走進大廳，大門外響起了一聲馬嘶，他不禁心頭一震。
須臾，一名白袍漢子飛步奔進了院中。張三一見之下，急忙迎出，道：「少莊主，你回來啦！」
來人正是李還山的兒子、李木蘭的長兄李木棉。
李木棉快步進廳，一見廳中景況，不禁悲嘶一聲，飛身撲在了李還山的屍體上，縱聲大哭。
過得良久，李木棉抬起頭來，道：「張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三嘆了口氣，便將適才之事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李木棉聽罷冷冷地道：「陸華羽到了何處？」張三搖了搖頭，道：「屬下不知。」
李木棉哼了一聲，道：「不管他逃到何處，我也要將他找出來抽筋扒皮，為我爹報仇雪恨！」
張三點了點頭，卻未開言。李木棉又道：「劉福通這廝真的叛變了？」
張三道：「千真萬確！」
李木棉恨聲道：「我爹對他不薄，他竟然做出這等事，我遲早要將他碎屍萬段！」話音甫落，突聽廳外一人道：「家裏有人嗎？」
李、張二人聞言相視一怔。
李木棉起身走出，只見廳外立着一名三十來歲模樣的錦袍漢子，此人背上斜插一根黑黝黝的笛子，面目卻不相識。
李木棉拱手道：「不知閣下怎麼稱呼？」那人施施然走上兩步，說道：「蕭少飛。」
李木棉眉峰一蹙，道：「可是『神劍六俠』中的『索魂魔笛』蕭少飛蕭五俠么？」
那人微微一笑，道：「正是區區。」
李木棉「哦」了一聲，又道：「不知蕭大俠夤夜造訪有何貴幹？」
蕭少飛道：「只是路過。」李木棉不禁又是「哦」了一聲。蕭少飛嘆道：「看來貴庄發生了禍事！」
李木棉「嗯」了一聲，卻未介面。蕭少飛又道：「李少莊主可知道兇手是誰？」
「知道。」李木棉道，「丐幫的傳功長老、神刀閣主之子陸華羽！」
蕭少飛一聲輕嘆，道：「不知李少莊主接下來有何打算？」李木棉道：「當然是復仇啦！」
「復仇？」蕭少飛皺眉道，「你能找得到陸華羽？」
李木棉微微一笑，道：「你莫要忘記了我還有一支義軍，天地雖大，我……」
「陸華羽既然能在貴庄胡作非為，想來那支義軍已然不屬於你了吧！」蕭少飛截口道。
李木棉不覺雙目一緊，道：「蕭大俠到底想說什麼？！」蕭少飛朗聲道：「鬼堡絕不能倒！」
李木棉不禁一怔，道：「此話何意？」
蕭少飛回答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道：「縱然你能找到陸華羽，單打獨鬥，你有把握勝得過他嗎？」
李木棉哼了一聲，道：「他未必便是我的敵手！」蕭少飛微微一笑，道：「即便如此，你能找得到他嗎？」
李木棉不覺一呆。蕭少飛又道：「但你若是當上了鬼堡的總堂主，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李木棉道：「此話怎講？」
蕭少飛道：「以鬼堡的實力，要找個把人應該不成問題，要殺個把人更不成問題吧！到那時，陸華羽絕鬥不過你，你何愁復仇無望？何況，劉福通未必便能成氣候，即便他真的壯大了那支軍隊，難道那時的你還不能取而代之嗎？如此豈非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李木棉沉吟道：「話雖不錯，但我無德無能，李卓然堡主又怎會重用於我？！」
蕭少飛呵呵一笑，道：「你為何不自己重用自己？」李木棉蹙眉道：「怎麼？」
蕭少飛不經風塵地道：「李卓然已經死了。」
「死了？」李木棉失聲道，「他什麼時候死的？」
蕭少飛淡淡地道：「半個月前。」
李木棉「哦」了一聲，道：「閣下是怎麼知道的？」
蕭少飛道：「我親眼所見。」李木棉不禁又「哦」了一聲。蕭少飛又道：「不單李卓然死了，鬼堡的精銳勇士也已損失殆盡，如今的鬼堡已到了土崩瓦解的境地！」
李木棉聞言心神劇震，過得半晌，方道：「既是如此，鬼堡還談何實力？我又如何能憑藉鬼堡而復仇？我……」
蕭少飛截口道：「你莫要忘記還有我！」
李木棉皺眉道：「你？」
蕭少飛微笑道：「我已得了李卓然的真傳，而且還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一旦實施，鬼堡必將無敵於天下，你我定將成為江湖霸主！」
李木棉愕然道：「秘密？」
蕭少飛道：「現在我還不能將這個秘密告訴你，不過你放心，只要你我聯手，鬼堡稱霸江湖便指日可待，屆時你我二人便平分江湖，你意下如何？」
李木棉嘆了口氣，道：「如此最好！」
蕭少飛蹙眉道：「莫非你不信？」還未待李木棉開口，他突地身形一晃，欺身到了一株小樹前，跟着單臂一揚，五指成鈎，向著那株小樹抓去。
只聽「咔嚓」一聲，那株小樹已應聲而折。李木棉跟張三不禁相視一怔，眸中俱已有了駭芒。
蕭少飛施施然道：「這便是李卓然的『天魔爪』，即便李少莊主未曾親眼見過，也應聽說過吧？」
思索半晌，李木棉突然一躬身，說道：「從今日起，在下便唯閣下馬首是瞻。不過，若是事成，在下並不想跟閣下平分江湖，只求閣下助我復仇便可，還望閣下答應！」
「這個容易。」蕭少飛微微一笑，又道，「屆時李大俠若不想跟蕭某平分江湖，那當副堡主總可以吧？呵呵。」說罷便轉身朝庄外走去。
李木棉急道：「閣下要去往何處？」
蕭少飛頭也不回地道：「你以總堂主的身份召集鬼堡舊部，時機一到，我自會來找你。」
李木棉望着蕭少飛遠去的身影，不覺已蹙起了眉峰。他無意識地抬眼望去，只見東方天際上已現出了曙色，黎明就要到來了。然，此際正是黎明來臨前的最黑暗的時刻。
此刻，風睿跟衣小鳳正並肩坐在那輛馬車中。馬蹄得得，車輪滾滾，馬車正向著前方的黑暗裏駛去。
車外冷風吹雪，車廂內卻是溫暖如春。衣小鳳一挑車廂的窗帘，望了望外面，說道：「睿哥，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風睿淡淡地道：「去我要去的地方。衣姑娘，你還是不要再跟着我了，好么？」
「不！」衣小鳳微笑道，「我說過一生一世都要跟着你，你甩不掉我的！」
風睿嘆了口氣，不再開口。
不多時，朝陽已跳出雲層，東方的天際一片酡紅。
辰牌時分。
風睿突然一挑窗帘，望了望外面，說道：「停車！」衣小鳳不禁一愕，道：「到了？」
風睿並未回答，而是抱起面前的石棺，一掀車簾，邁步下車。衣小鳳只得也跟着下了車。風睿拋給那名馬夫一錠銀子，道：「有勞了！」
那名馬夫接過銀子，道了聲「多謝」，便掉轉馬頭，向著來路駛去。不多時，馬車便已消釋不見。
衣小鳳望了望四周，不禁蛾眉一蹙，說道：「睿哥，這裏荒無人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難道咱們就住在這裏？」
「衣姑娘，我不值得你如此，你不要再跟着我啦！」說罷，風睿便扛起石棺，順着小徑大步朝前走去。
衣小鳳苦笑着搖了搖頭，喃喃道：「好吧，你去哪裏，我就跟着你去哪裏！」
行出數里，前方突然現出了一處斷崖。
衣小鳳快步走到崖邊，探頭向下觀望。但見崖底怪石嶙峋，方圓足有數里，而這處懸崖幾有百餘丈之高，即令飛鳥亦極難飛上。對面的崖壁稍矮，但卻毗鄰一座並不嵯峨但荊棘密佈的山巒。
「睿哥，這裏是懸崖，前面已沒有路啦！」衣小鳳說着轉頭望去，一見之下，不禁一聲驚呼。只見風睿扛着石棺，沿着陡峭的崖壁向崖底落去，直瞧得衣小鳳張口結舌、花容失色。
過不多時，風睿已到得了崖底。他剛吁了口氣，卻聽身後「啪」地一聲輕響。
他不禁一怔，回過身去，只見衣小鳳笑吟吟地立在對面。他一聲輕嘆，道：「看不出你的輕功居然很是了得！」
衣小鳳盈盈一拜，調皮道：「多謝風神刀誇獎，小女子這廂有禮啦！」
風睿苦苦一笑，便邁步朝前走去。走出數十丈，來到了一個洞口前，風睿一聲輕嘆，舉步入內。行出十數步，突聽身後的衣小鳳叫道：「這裏真美啊！」
這處崖底自然便是幾個月前風睿跟令芷嫣曾雙雙墜崖的地方，這個石洞內別有洞天，當日令芷嫣曾為這石洞取名為「怡人谷」。
兩人走過小石橋，穿過那片桃林，來到了一塊大石前。這塊大石甚是平整，宛似天然的石床。風睿將石棺放在了「石床」之畔，忽聽衣小鳳道：「睿哥，這裏叫什麼名字？」
風睿淡淡地道：「絕地。」
衣小鳳點了點頭，道：「這裏的確是個絕地。不過，此處風景如此幽美，簡直世外桃源，我看就叫做……叫做『怡人谷』吧，好么？」
風睿聞言，不禁心神一震。
過了片刻，衣小鳳長長吁了口氣，說道：「睿哥，從今往後，咱們就住在這裏吧，這裏真的太美啦！」
風睿冷冷地道：「是我住在這裏！」
衣小鳳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就你一個人嗎？」
風睿道：「還有芷嫣。」衣小鳳道：「我……我就不能住在這裏么？」
風睿道：「不能！」
衣小鳳苦澀地一笑，道：「睿哥，我不會離開這裏的！」
風睿喟然一聲長嘆，道：「若你非要留下來，就不能住在這個石洞裏！」
衣小鳳道：「為何？」風睿道：「你不用問！」衣小鳳怔了一怔，忽然笑了，笑靨如花。
風睿愕然道：「你笑什麼？」衣小鳳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住在這裏。」
風睿機械地道：「為什麼？」衣小鳳嫣然一笑，道：「因為你怕對我……對我……你放心，我不會住在這裏的。不過，我也絕不會離開，我要陪着你，用我的一生來陪你。」
風睿聞言抬頭凝望着衣小鳳，霎時間，再次從她那明艷無儔的臉上看到了令芷嫣的影子。
